五军营跟咱们这位太子殿下的关系,京师核心圈子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普通的京官或许不清楚,但多少也从这次异常的调动嗅出了一丝不对劲。
如今奉大行皇帝遗诏,齐王被立为储君,再过几天就要登基,内阁如今处于半报废的状态,朝中权柄一再向太子及其亲信官员收拢。
这种情况下,刚刚犯上作乱的五军营残部,突然又秘密出现在良乡。
这不得不让人怀疑,东门之变时,五军营到底是奉了谁的旨意?
再往深处想,各个在京官员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惊骇之色。
“难道……,废太子是……”
大家心中骇然,目光也全都集中到了坐在椅子上的张璨。
所谓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张璨听到徐鹤这话,又发现大家的目光朝他射来,他脸微微涨红,心虚不已。
但他在调动五军营之前早就想好了对策:“鞑靼入寇,兴州中屯卫全军覆没,据有司奏报,良乡、房山一带有盗匪出没,京畿之地,岂可让匪类横行,是孤让新任五军营坐司带兵前去汇剿。”
张璨自然不会失了身份去跟城下的徐鹤对话,他转头似乎是在给杨博解释,但王勉知道,这其实是说给城下徐鹤听的,于是等他说完,便给城下的徐鹤复述了一遍。
徐鹤闻言冷冷一笑:“五军营调动,按例当由兵部移文,交由统兵勋贵大臣,微臣在坐司朱桓那并未查到移文!”
张璨挥了挥手:“知悉此事时,事态紧急,再等兵部移文,盗匪早不知跑哪里去了!孤先发旨意,兵部移文业已办好,昨日便已经在兵部、五军都督府归档。”
徐鹤早就猜到在这上面拿不住张璨,但之所以这么说,就是要先下手为强。
这么做有两个好处,一是这样一来,自己擅自出兵那就可以说是一场误会,你文件办理不到位,那我害怕京畿出事,事态紧急,也没有来得及报备,那大家老大别说老二,这件事抵消了。
还有,能在京城官场上混迹的,都是些官油子,这些人最喜欢的就是阴谋论,因为阴谋论从来都是最有市场的。
只要自己一说出良乡这个地方,有心之人很快就会联想到,刚刚离京不远的蜀王。
再说了,自己这也不算是阴谋论。
徐鹤道:“既然是一场误会,那……带上来!”
徐鹤话音刚落,身边一骑打了个呼哨。
很快,众人就看见一群灰头土脸的将领被人押送着来到城下。
“啊?那个领头的我认识,是朱家老二朱恒!”
“这么多将领都被抓了?”
张璨此刻再也坐不住了,他来到垛墙边朝城下看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没气死。
这么多人,几乎五军营百户以上的将领全都在城下了。
这些人很多都是他刚刚任命不久的铁杆,没想到,第一次为他办事,就被人几乎一锅端了。
但此刻,张璨不能表现出任何愤怒、失望的表情,他笑着对城下道:“既然是一场误会,那……开城门,亮声,你也进来吧!你来得正好,你这个驸马都尉正好参加父皇的奠仪,父皇生前,最是器重你了。”
说罢,他朝王勉使了个眼色,很快,城门洞开。
就在所有人以为今天这场戏就已经到头的时候,徐鹤却不这么认为。
他先是挥了挥手,让手下人把朱恒等人放了。
朱恒是知道事情前因后果的,他着实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一点皮肉之苦都没有受,就这么全须全尾地可以进城了,他激动转身带领众人朝徐鹤一揖道:“驸马!!!”
傻子都知道这时候不能多话,一声驸马一个揖礼已经说明一切。
徐鹤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朱恒这些人,其实都是小人物,他压根不放在心上,放了也就放了。
不过……
想让他进城,没那么容易!
他先是下马,将风吹到身前的黑角带撩至身后,接着整理了一番衣袍,就在城上众目睽睽之下跪在冰天雪地之中。
城上所有人见状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意思?
徐鹤朝着北方宫中的方向叩首道:“大行皇帝于我徐氏一族恩深似海,徐鹤谨以微末之身的尚公主,忝列朝堂,皆为大行皇帝的恩典。”
徐鹤的声音极大,语中更是带着哽咽,城头众官员听到徐鹤这段话,心中不由暗自点头,这徐驸马还是知道感恩的。
张璨微微皱眉,搞不清徐鹤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时,徐鹤从怀中摸出一个奏本来高举过头道:“臣见营都指挥使司指挥同知徐鹤有本上奏朝廷!”
“有奏本?”
“有奏本怎么不进城亲自递交?跪在城外干嘛?”
“是啊,而且还在叩谢完大行皇帝后,第一时间就掏出奏本?这奏本里写的什么呀?”
张璨同样也搞不清徐鹤这奏本里究竟写了什么,于是朝王勉扬了扬下巴。
王勉得到示意,赶紧叫手下小太监去城下去拿奏本。
当奏本取回后交到张璨手里,他展开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他朝城下看去,半晌后转身将奏本递给了杨博。
杨博这段时间几乎已经成了张璨装点门面的摆设,见张璨突然将徐鹤的奏本递给自己,他刚开始还有些恍惚,等打开后,没多久,他的脸色也变了。
原来,这是一封请调龙骧卫护送蜀王就藩的奏本。
上面没有写任何有关于涿州的事情,而是只说蜀王就藩一路盗匪横行,且如果走水路,自长江溯江而上,就会经过反贼出没的湖广。
若是朝廷没有兵马护送,蜀王恐遇不测之祸。
徐鹤自己是礼部右侍郎,主管请封宗王、郡王、将军、中尉、妃、主、君,各以其亲疏为等,加之又是领龙骧卫宗室驸马都尉,正是合适的人选,故而请朝廷允许他带着龙骧卫前往蜀地!
奏本最后道:“大行皇帝于臣乃造化之恩,臣无以为报,一应官职皆为暂领,待臣领护送蜀王之责后,事毕即交付六部、京营、春坊官、翰林院等一应差使的银印铜钮,只保留驸马都尉及宗人府三台银印。”
张璨黑着脸道:“杨阁老,列位,徐鹤的奏本你们大家都传看一番吧,具体怎么处置,你们拿出个章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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