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帝师第一卷第766章西门豹治邺说到《资治通鉴》,徐鹤便不由自主想起前几日他从吴家出来,在山间与周弼等人说的那则小故事。
时隔几日,他从遵化回来,为什么一进城就恰好被蜀王的属官发现?
为什么皇帝偏偏这时候让他给蜀王讲授《资治通鉴》?
这里面有没有什么关联?
如果有,那就太可怕了。
最少可以说明,那日跟着自己的一干人等中,必定有皇帝的眼线。
是李彝?
不,应该不对。
李彝和他带去的一帮亲兵虽然都在场听说了魏文侯的故事,但如今他们都被徐鹤留在了铲平王贺宇那里,他们是没机会回来通知皇帝,自己已经回来了。
那……
周弼!
徐鹤瞳孔微缩。
不知什么时候,周弼竟然已经是至正帝的人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沈家的事情,在皇帝那就不再是秘密了。
不,不对!
不可能是周弼。
徐鹤心中暗自摇头。
如果周弼是皇帝放在自己身边的眼线,那他没有理由这么着急让周弼暴露。
因为《资治通鉴》这件事可以缩小的范围不大!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周弼手下的海防营机兵!
徐鹤想到这,心中一寒,海防营有皇帝的人。
不过想想他也就释然了。
自己弄了个团练出来,还表现得那么抢眼,如果皇帝那么放心才应该奇怪。
有眼线就有吧,他又不是造反,无伤大雅的小动作,落在皇帝眼中反而是件好事。
皇帝最怕的是什么人?
无欲无求的圣人,因为谁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王莽谦恭未篡时”!
“姐夫,你在想什么呢?”张瓅见徐鹤怔怔站在原地半晌不说话,正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徐鹤醒过神来笑道:“殿下怎么突然跟陛下聊到了《资治通鉴》了?”
徐鹤语带试探,不过掩饰得很好,张瓅以为他就是随口一问,于是便回道:“我进宫见母后,正好看到她在训斥一个宫人。”
“那个宫人常年在母后身边工作,但因为犯了错,所以被罚往南宫做事!可是她在南宫总是抱怨母后不念她往日辛苦服侍,后来被人听到后,告到了母后那!”
“我当时正好在旁边,听说了此事。这时候父皇也来了,我便问父皇,怎么样才能奖罚分明的情况下,又让下人们不会心生怨怼!”
“我父皇思考了一会儿后,给我讲了西门豹治邺的故事!”
“我听完后还是不太懂他的意思,于是他便让我出宫后,有机会遇到你,让你给我讲讲《资治通鉴》!”
西门豹治理邺城!这个故事在后世很有名。也是西门豹最着名的事迹之一!
徐鹤在心中思索至正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很快他便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张瓅愕然地看着徐鹤,自己从宫里出来这么久,问了很多人,但他们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可徐鹤稍一思索就明白了?
“姐夫到底是状元,就是比他们聪明,姐夫,快点告诉我,父皇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张瓅很高兴。
西门豹治邺这个故事,另一个时空中初中语文会学到,也是整个春秋战国的故事中,最让人耳熟能详的一支!
可是西门豹是魏文侯时候的事情。
自己前阵子说的也是魏文侯的故事。
这难道也是巧合?
……
西门豹这个人,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的施政水平十分高超,做了很多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好事。
司马迁在《史记》中把他放在“滑稽列传”中。
其实,在徐鹤看来,这个人应该放在《循吏列传》里。
不过司马迁把他放在《滑稽列传》中也是有原因的,因为西门豹这个人太有性格了,做事从来不按套路出牌。
比如为了断绝人祭的陋习,他没有直接发布行政命令,阻止这一行为。
而是上演了一出河伯娶亲的戏码。
正常的官员确实干不出这样的事情。
可是西门豹的事迹,司马迁是没有记载在《资治通鉴》中的。
甚至司马迁的《通鉴》都在刻意回避西门豹这个人。
那么问题来了。
为什么至正帝不让徐鹤给张瓅讲《史记》,而是要他给张瓅讲《通鉴》?
讲一个并没有在《通鉴》中出现的人物?
徐鹤这时对张瓅道:“殿下,既然陛下让我给您讲《通鉴》,那咱们就好好聊一聊,怎么样?”
张瓅欣喜点头道:“我最喜欢姐夫给我讲学问了,比那些腐儒有意思多了。”
蜀王府左长史彭正在一旁轻咳一声,提醒张瓅不要得意忘形。
张瓅吐了吐舌头正襟危坐,准备听讲。
徐鹤笑了笑道:“西门豹治邺这个故事,出自司马迁的《史记·滑稽列传》。故事很简单,想必殿下肯定已经知道了!”
张瓅连连点头,别看他到现在还没有十岁,但皇家开蒙早,四书五经他都已经可以熟读,《史记》之类的也接触有两年了。
徐鹤道:“魏文侯时代的邺城,大约就在今天北直隶的临漳。”
“临漳,顾名思义,临近漳水,所以难免发生水灾,当地人把灾害想当然以为是神灵作祟!”
说到这,他看向张瓅:“殿下,你信神仙吗?”
张瓅虽小,但却对这种问题很敏感,因为至正帝一心修玄,所以他作为儿子是不好说不信的。
不过真正的神仙谁也没见过,他也不能违背良心说“信”,所以神色很是纠结。
徐鹤道:“易有云: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
“圣人云:祭如在,祭神如神在!”
“什么意思?”徐鹤看向张瓅。
张瓅搞不懂,明明说的是母后管理宫女的问题,怎么还扯到神佛之事上了。
一旁的彭正也是一脸懵逼,搞不清徐鹤到底想说什么。
徐鹤这时候干脆挑明道:“这两句话的意思就是,神仙是不存在的,但搞祭祀活动的时候一定要庄重,假装神佛就在自己身边似的。”
“所以……,在圣人看来,宗教不过是上位者牧民的手段而已,殿下懂了吗?”
张瓅闻言脸色涨得通红,整颗心“噗通”跳个不停。
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个人敢在他面前说,所谓的神佛全都是假的。
他有些惶恐,有些不可思议,但更多的是……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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