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帝师第一卷第547章心外无物和国子监之树徐鹤见老夫子急了,他也不着急,因为,他不是陆九渊的门人。
这么说,也不过是把话题捋顺,让大家知其然而知其所以然罢了。
这个大家,当然也包括自己。
说实话,都是唯心主义,从里面揪出门门道道来,真容易整岔劈。
辩论不容易啊,尤其是作为唐炼这一组大辩的自己!
特么,好像有什么不对。
“徐鹤,你读书入诡,危言耸听……”邱腾这时厉声对徐鹤道。
徐鹤无语,不是说好了不要人身攻击吗?
这又不是我说的,我就是把陆九渊的东西拿出来晒一晒,陆象山的文章又不是禁书,没有禁,那我就能看啊!
那这还在说陆九渊您老便受不了了,那我要是再谈王阳明,你不原地爆炸?
所以,那就聊聊呗,反正都已经这样了!
有人误会,把理学和心学当成完全对立矛盾的思想。
其实前面徐鹤说的理学,都只是程朱理学。
理学是个很宽泛的思想学派,其中也包括……心学。
没错。
陆王心学也是理学的一种。
那么陆王心学思想的溯源跟程朱理学都是来自圣人之言。
那就有趣了。
“邱学士,你说我读书入诡,危言耸听。那我想问……”
“往尽乃心,无康好逸豫,乃其爻民。……汝惟小子,乃服惟宏王应保殷民,亦惟助王宅天命,做新民。《周书·康诰》中此言何解?”
邱腾闻言一愣,这……?
徐鹤已经开始手搓核弹了,这是王阳明心学的端倪发始之处,王阳明认为,心学的源头可以追溯到尧舜禹时期,他说过:“圣人之学,心学也,尧舜禹相授受,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此心学之源也。”
徐鹤刚刚这句话一引用出来,就相当于,把王阳明在历史上说过的话,不仅意思表达清楚了,还找出了证词。
没有结束,完全没有结束。
“《论语》,孔圣道【不能正其身,如何正其人】?”
“人能弘道,非道弘人。”
话说到这里,其实徐鹤已经用儒家的老祖宗孔子的话,将朱熹的格物致知辩了个体无完肤。
你邱腾说徐鹤是异端,那我这个异端用孔老夫子的话来解释我这个异端。
那你还能说我是异端?
唐炼在旁听得眼冒精光。
精彩啊,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这小子厉害,厉害。
到这里,从【克己】到【安人】,推己及人。
但还不够。
“孟圣云: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等一等!”邱腾皱眉道:“你不会还要说什么存心、养心、求放心,先立乎其大,万物皆备于我的谬论吧?本心说完全是曲解孟圣之言,勿言之!”
他话刚说完,台下哗然一片。
人家不就是来解释程朱理学和陆九渊心学的区别吗?
你不给人发言,这话题还怎么继续?
但邱腾也有自己的考虑。
陆九渊的东西,完全就是跟程朱对着干啊,你徐鹤读书广博,我暂且可以视你不为邪说所乱。
但台下这群人,是不是各个都有你的学识?
万一被陆九渊拉去几个信徒,那不是【害人】嘛!
可徐鹤却笑道:“邱学士,陆九渊的说法我是不认同的。”
邱腾和唐炼一愣,你说得头头是道,竟然不认同?
邱腾顿时喜出望外,果然,这小子虽然懂,但不认可,这就对了嘛,自己人,自己人。
但徐鹤又开口道:“陆九渊把心和理直接等同,吾心即是宇宙,宇宙即是吾心,这学生不认同。”
“那么我想问,心可不可以理解成个体之心,知觉之心,伦理之心,每个人的心都是个体,心外无物,心外无事,心就是万事万物存在的意思?”
“什么”
“你……”
这下子,不仅邱腾直接石化当场,就连唐炼都没有想到,自己哪里是抽出一个举人来当辩论之人,这是放出了一个洪水猛兽啊。
按照徐鹤的意思,理只是心的条理,心是理的依托,理是心的呈现,心是理的明觉。
这也太……
这时,谢良才憋不住了,他一脸疑惑道:“亮声,什么叫心外无物,什么叫心外无事?这也……”
徐鹤笑了笑,踱步来到邱腾等人所在的树下。
徐鹤指着大树道:“你未看此树时,此树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树时,此树随风摇曳一时明白过来。”
“那可以说,这树其实是在你的心里吗?”
静……
寂静……
没有一丁点声音……
徐鹤所言,其实就是王阳明的学说……【心外无物】。
你“心”里的世界是外在物理世界的映射。
通过眼、耳、舌头、鼻的映射,在通过自己的心,或者你可以理解成三观,七情六欲,偏好处理后的世界。
也是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这件事再引申一下:一个月后,谢良才独自来国子监,画了很多幅画回来,给徐鹤欣赏,其中有一棵树画得特别好,特别美。
那么此时虽然徐鹤没有亲眼见过那棵树,但是这棵树,到了徐鹤心里了,即使这棵树已经在那天下午被监丞砍了。不妨碍【花颜色一时明白过来,便知此花不在心外】
如果还没有理解什么是【心外无物】,那就再引申一下:徐鹤对谢良才说,这棵树是人参树,看这个枝叶应该是个千年人参树,绝对的发大财啊。
此时谢良才已经顾不得喝茶聊天了,马上火急火燎地赶往国子监。整个心中全是这棵树,而那棵树就安静在那,树还是那棵树,只是我们心完全不一样了。
同样,【心外无事】,【心外无理】
心外无事:你惦记的事肯定是与你相关的,街头流浪汉和你没有关系。
心外无理: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你的三观,你对事物的看法就是你的理。
这就是王阳明着名的《南山之花》的故事。
徐鹤对这个故事老熟了,大学时天天听老师吹牛逼谈这些。
网络上也铺天盖地都是《传习录》的卖课视频。
但在这个时空中,大魏朝的所有人都没有听说过这个理论啊。
你能提出理论,那个相对简单。
但你要能提出理论,还能自圆其说,让人一时间挑不出毛病,这就很恐怖了。
这下,不仅邱腾傻了眼。
唐炼也也震惊了。
「以后死也不写传统历史,没人看还把自己写得脑壳疼!
我好好写无脑爽文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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