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省城的二叔

  在冬季的第一场雪飘飞之时,方老爷子夫妻,还有白萍母子,踏上了前往省城奉元市的长途汽车。

  看着窗外的风景,方明远有些迫不急待地想看到省城的二叔方涯。在上一世里,二叔是他父母离世后,唯一还与他保持着密切联系的父系亲人。二叔初中毕业后,一次偶然的机会,得以进入省城奉元工作,也算是海庄镇里少数跳出来的幸运儿。不过独自一人在省城闯荡,这日子自然过得也不容易。

  八十年代的秦西省,别说一条高速公路,就是像样点的省级公路,都很少,所以四个人在车上咣当了足足四五个小时,直到下午五点来钟,这才进入了省城。

  刚一下车,方明远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方涯,别说,还真是年轻!随着方明远所指的方向,方老爷子三人也看到了方涯。

  “爸、妈、嫂子,你们这一路顺利吗?”方涯此时也看到了四人,连忙从人群中挤了过来。

  “顺利、顺利,就是这路上的时间未免长了点!”方老爷子随口应答着,将手中的行李包最大的递过去两。在方明远的一再要求下,四个人的行李包还足足有四个,就是方明远自己,还得背着一个小书包。八四年的华夏,商品流通性很差,想要吃到各地的土特产,就只能靠这些出差啊,探亲啊的人往回背了。白萍在京城的哥哥姐姐多,这土特产带少了可不像样。何况方老爷子夫妻两个第一次去京城,这面子上的事更是马虎不得。

  “嫂子,小远儿今年的考试成绩怎么样?”方涯一边提着行李,一边笑问道。

  “还能怎么样?老样呗!”奶奶一脸自豪地抢先答道,“又是双百,又是年级第一!比你们小时候可是强得多了!从来就没让我们为他的学习操心!”

  “行啊,小远,这已经是几连冠了?”方涯伸手捏了捏方明远的小脸道,“小远这是越来越聪明了!”

  “三连冠,我的目标是十连冠完成小学!”方明远挥舞着小拳头道。自然引来了众人的一片笑声。

  方涯已经在奉元火车站的附近安排好了招待所,虽然看起来,比起后世来有些简陋,除了两张床、几把椅子和暖壶、茶杯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就连洗澡和上厕所,都要到楼道里的公用场所。倒是颇像方明远上一世里的大学宿舍楼。

  “爸、妈,你们来省城怎么也不打个招呼?整个打我个措手不及啊?”方涯低声地埋怨道,他也是直到前天才知道方老爷子他们要到省城,这未免就有些手忙脚乱了。

  “这有什么可张罗的?我们在省城里也不多呆,接着就要和你嫂子一齐去京城。小涯,这票你买好了吗?”方老爷子毫不在意地道。

  说到这,方涯就不由得苦了脸道:“现在火车票可是很紧张,我已经托人去联系了,大概晚上就会有消息。”这邻近春节,火车票可是相当地难买。

  “二叔,要是能买卧铺就都要卧铺,实在不行也得有两张卧铺!”方明远插话道,“爷爷奶奶岁数大了,硬座可受不了!”

  “小远真是懂事,知道心疼爷爷奶奶了!”方涯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这个小侄子可是半年多没有见了,现在长得更可爱了。

  “是啊,小远儿可比你们强多了,这才几岁啊,就知道心疼大人,关心大人了!”奶奶笑得简直都要合不拢嘴了。

  方老爷子从兜里掏出了一沓钱,放到了床上。“方涯,这是你半年来寄回去的钱,我都给你带来了。”

  “爸,你这是什么意思?”方涯吃惊地道。

  “小涯啊,爸和妈现在也不缺钱,这半年来,你小弟开了个包子摊,小远儿鼓捣个借书店,这家里手头宽裕多了,否则你嫂子和我们也不能想起来去京城探亲。你一个人在省城,吃的、穿的、住的,都得靠你自己,家里也帮不上你什么忙,这些钱也用不上,所以你爸的意思,就是拿回来,你给自己置点东西。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要结婚的,这省城开销大,这手头没有点积蓄怎么行!”奶奶苦口婆心地道,“这也是你大哥他们几个的意思。家里现在是真的不缺少你这点钱。”

  “爸,妈,这怎么行。为了拉扯我们兄弟姐妹五个,你们这些年来可没少受罪,如今老三、老四、老五还都没有结婚,我这个当二哥的怎么也得帮着家里啊。”方涯连连摆手道,“我在这里,一切都挺好的,手里的钱还够。”方老爷子是执意要给,方涯是说什么也不收。

  “二叔啊,你听我说。”方明远一把就将钱抓了过来,塞到了方涯的手中道,“老师说过,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如今家里真的不缺钱,咱家算上我八口人,一个月至少也有四五百元的收入,你寄来的这点钱,有没有完全无所谓!不如二叔拿着这钱,好好发展,日后也许能帮家里更大的忙。”

  “多少?”方涯大吃了一惊,要知道如今一般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二十元出头,要是刚入厂的学徒工,可能才十几元钱。方奶奶一直没有参加工作,方明远就更别提了。六个工人能够月收入达到四五百元,平均每个人要要近百元,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虽然说他也听说了,小弟方彬后来没有进厂当工人,自己开了包子摊,但是怎么会挣这么多?

  “方涯,你没有听错,现在咱家总共一个月能够收入四五百元。这里面,仅仅小远儿自己鼓捣的那个借书店,一个月也会有二三十的入账,这小子现在也是拿工资的人了!”方老爷子宠溺地看了一眼孙子道。方老爷子开口,方涯自然是不会再怀疑了,不过看向方明远的目光里就更多了几分异样的光彩。

  “二叔,所以这些钱你还是收起来吧。以后也不要再寄钱了。而且以后,家里还会寄钱补贴你在省城的发展!”方明远拍着方涯的腿道。

  “明远,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白萍一把给他扯了过来,这小子,怎么在这里信口开河了,把方涯寄给家里钱还回来,她没有异议,但是家里寄钱补贴方涯,这哪是一个小孩子所能够插口的事情。尤其还是当着小叔子本人,这更不成样子了。

  “爷爷!”方明远装可怜地大叫道。

  “白萍,不要这样。”方老爷子制止了白萍,郑重其事地道,“到了现在,有些事也应当让你们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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