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恂对于贪官污吏的深恶痛绝,犹如官场上的一股清流从来不同流合污,正是胡汉山最欣赏他的一点。
时间也不早了,胡汉山还得回家去看另一出好昆曲儿,两人分道扬镳回到了各自的住所。
胡汉山偷偷藏在偏厅的角落,等着南雄侯的到来。
摆烂。
又到了丰收的时节。
等了半天,一直没有见到南雄侯过来,胡汉山脸上不免出现了黄子澄那般的焦急。
等到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胡汉山急不可耐的在偏厅角落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胡汉山所等待的南雄侯,现在正跪在文华殿后殿门口。
也不知道跪了多久,明间开六扇三交六菱花扇门缓缓的打开了。
洪武皇帝从偏殿里走了出来,静静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南雄侯。
这位站在权力顶点的淮西侯爷,立即开始不停的磕头,因为太过于担心长子被斩首示众,老泪纵横:“重八哥。”
“兄弟就这么一个长子,真要是推到菜市口一起斩首示众了,赵家可就断了香火了。”
南学红哭诉了半天,没有听到一句赦免的话,又是按照师爷的交代哭诉了起来:“赵庆元可是没有参与囤积居奇,一直都在衙门里狎妓,还有听昆曲儿。”
“囤积居奇那些事儿全是宁国府官员和泾县大小官吏做出来的贪赃枉法,赵庆元走的时候没有拿一两大明宝钞。”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哭也哭了,解释也解释过了。
南雄侯始终没有等来一句赦免。
南雄侯心里很是不满,不就是一些老百姓,哪能与他们这些尊贵的淮西勋贵相提并论。
南雄侯最后重重的把脑袋磕在地上:“本侯愿意用世袭罔替,换来赵庆元的一条性命。”
洪武皇帝终于开口了,只说了一个字:“可。”
说完这句话以后,洪武皇帝消失在南雄侯的眼前,明间开六扇三交六菱花扇门缓缓的关闭了。
老泪纵横的南雄侯从地上缓缓的站了起来,用大红色麒麟福的袖子,擦去了脸上所有的眼泪。
看了一眼大红色麒麟服的袖子,重重叹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过多久,南雄侯的老脸上就出现了难以遏制的愤怒,脚步匆忙的离开了皇宫。
“胡汉山!”
听到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胡汉山脸上没有了焦急,满脸的美滋滋。
终于来了,这次摆烂又有了一个五谷丰登。
一名中年人头戴四方梁冠,身穿大红色麒麟服,腰系金腰带,怒气冲冲的走向了正堂厅阁。
一脚踹开了正堂厅阁的雕花六扇木门,南雄侯拿起一只青白釉玉壶春瓶,直接砸在了地上。
砸了名贵的青白釉玉壶春瓶还不解气,又是一脚踹在了黄花梨茶几上,摆在上面的珊瑚釉盖碗稀里哗啦全部摔碎了。
珊瑚釉盖碗可谓是上品中的上品,汝窑这样的名窑烧制出来一批都很难,一般都是当做贡品。
也就左丞相胡惟庸这样的权贵能够用得起,一般的官员家里,再是地方的大乡绅,有万亩良田依旧是用不起珊瑚釉盖碗。
南雄侯这一脚,直接摔碎了三四只珊瑚釉盖碗。
等到南雄侯发了一通脾气,胡惟庸和几名侯爷从后堂走了出来。
胡惟庸明白南雄侯过来的目的,胡党已经失去了临江侯,不想再失去一位淮西侯爷了。
胡惟庸严肃的老脸上,多了几分诚恳:“这一次确实是犬子的不对,不过不用担心,要不了几年就能把你全家从宁夏卫调回来。”
问罪南雄侯全家的圣旨,不仅仅是罢免了南雄侯的世袭罔替,还把他全族上下发配到了西北边疆的宁夏卫。
那可是比辽东还要偏远的苦寒之地,从此就要离开金陵的烟花之地,换了是谁都会暴跳如雷。
南雄侯全族上下,全都是恨死了胡汉山,就是因为他不顾同乡之谊,这才导致南雄侯全族上下沦落到这步田地。
南雄侯在左丞相官邸的正堂厅阁里,又摔又砸,非但没有消除心里的火气,对待胡惟庸的态度变得冷淡了很多:“这件事怎么能怪你家长子。”
“他只不过是没有参与囤积居奇罢了,还尽忠职守的赈济灾民,当然会讨得陛下的欢心。”
“赵庆元想要笼络地方上的官僚乡绅,默认了地方官僚乡绅通过这一次的旱灾进行囤积居奇,侵吞了老百姓的田地。”
南雄侯这番话说的没错,但如果不是胡汉山强行要走了一半的赈灾粮食,宁国府的官僚乡绅也不至于那么着急的去囤积居奇。
这么些年来,囤积居奇的官员多了去了,全都是潜移默化的慢慢进行。
能够让受灾的老百姓熬过去的同时,还不会被锦衣卫抓住把柄。
毕竟,田地都是老百姓自愿卖的,只是为了能够活下去。
买卖田地的市价比平常低上一些,也是能够理解,灾年的土地本来就要降价很多。
只是便宜一两成,官僚乡绅都算是有良心。
这样的情况一字不漏的禀报上去,即便是在囤积居奇,一样不会给朝廷留下问罪的把柄。
偏偏这一次的赈灾,让胡汉山抢走了一半的赈灾粮食,地方乡绅官员为了能够得到原来应该得到的田地和银子,只能吃相难看的压榨老百姓。
结果就是让锦衣卫抓住了把柄,写成了一个小册子,上报给了洪武皇帝。
胡惟庸和其他几位侯爷何尝是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虽然痛心这一次对胡汉山的培养再次失败了,没能让他笼络地方的官员乡绅。
反过来想想,也没有因为这件事拉到菜市口砍脑袋,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胡惟庸就没想着责怪胡汉山,还有一些庆幸,只有这么一个长子。
唯一让胡惟庸难以接受的是,胡党又要失去一位淮西勋贵了:“赵贤弟就算是去了宁夏卫,胡党还是有十六位淮西侯爷。”
“依旧是权倾朝野,势力遍布京城内外......”
南雄侯知道胡惟庸接下来要说些什么,摆了摆手:“前段时间本侯还不理解临江侯的做法,现在看来无需多言了。”
南雄侯做出了和临江侯一样的决定,‘呲啦’一声,撕开了大红色麒麟服的袖子:“从今以后,本侯只认乡党不认胡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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