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青抱来了顾治平。
顾正臣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小家伙,脸上的笑意就没消停。
顾治平显然不认识眼前的男人,怯怕之下总想要母亲抱。
张希婉接过后,有些心酸。
儿子第一次学会喊“爹爹”的时候,顾正臣正在辽东,儿子第一次蹒跚学步的时候,顾正臣还在辽东……
“这是你爹爹,是个英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母亲给你说过的,快喊爹爹。”
惧生的顾治平终于在张希婉一遍又一遍的引导下,喊了一声:“爹爹”。
顾正臣眼眶湿润,抱过顾治平,高高举起:“儿子,我的儿子!娘亲,他喊我爹爹了,希婉……”
与顾治平戏耍了一个多时辰,直至小家伙打瞌睡才停下来。
陈氏抱走了顾治平照料。
张希婉一脸骄傲地看着顾正臣,那意思是,我为你生下了儿子,也把儿子养得好好的。
“趁着小家伙睡觉,出去走走。”
顾正拉着张希婉。
徐允恭、沐春、沐晟站在院子里,见顾正臣走来,恭恭敬敬行礼,齐声喊“师傅”。
顾正臣看着这三个逐渐长大的家伙,心头很是欣慰。
徐允恭越长越随徐达,看着温和,举止从容,但肚子里装了多少坏水,不,是兵法……这谁也不好说。沐春十六了,是个精神小伙,加上常年练武,站在那里,宛如一名玉面小将,至于沐晟,这个家伙十一了,开始用八斗的弓了。
正好,咱现在也用八斗的弓,记得把你的弓送过来,免得我自己去拿。沐晟想哭,怎么滴,感情师傅要抢自己一辈子?
我要长大,我要用一石的弓,不,是两石的,我不要被抢……
顾正臣才不管沐晟的挣扎,身为弟子,还是最小的一个,不欺负你欺负谁,你爹沐英都不会为你撑腰。
“顾诚,给他们每人二十贯钱,今日没课业,想去哪里去哪里,想干嘛干嘛,明日开始,师傅会为你们介绍个新人,另外,教授火器作战之事。”
顾正臣吩咐下去。
徐允恭:“新人?”
沐春:“谁?”
沐晟:“用的什么弓?”
顾正臣赶走三个家伙,听张希婉说这几个家伙可努力了,没一日懈怠。年纪轻轻,出身勋贵之家还这么卷,不怪这几个人有才能。
只不过松弛有度,自己回来了,也该让他们放松下了。
张培、姚镇回家陪老婆孩子了。
吕常言跟在顾正臣身边充当护卫,刚走出门口,顾正臣抬头看去,不由得紧锁眉头。
林白帆抓起地上的包裹,嘿嘿笑着便走到府门前,咧嘴道:“老爷,我回来了。”
顾正臣走向林白帆,围着转了一圈,问道:“若是我没记错,你现在是神机军的指挥同知,该喊我定远伯才是。”
林白帆将包裹丢给吕常言,然后对顾正臣道:“什么神机军指挥同知,我只是定远伯府上的护卫。老吕,你腿脚不好就别跟着老爷了,有我在,保老爷、夫人安全。”
吕常言伸出大拇指:“你小子,有种!”
舍了前途无量的神机军指挥同知不干,跑到定远伯府上当护卫,这他娘的就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
顾正臣咬牙问道:“为何?”
林白帆坦然道:“我本身便脱了军籍跟着老爷,后来若不是要揍羽林卫,怎么会回去?如今羽林卫打完了,辽东战事也结束了,自然要回来跟着老爷。”
顾正臣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盯着林白帆看。
林白帆无奈地说:“我只是觉得,跟着老爷比留在神机军更能修习学问,再说了,如今卫国公掌控神机军,我——不服。”
顾正臣摇了摇头:“不服?他是卫国公,本领比我强过多少,有何不服?滚回去当你的指挥同知,别让我踹你。”
“那老爷踹吧,只要不打死,我就留在府上。”
林白帆无赖。
顾正臣拿林白帆没办法,踢了两脚,娘的,还不如不踢,自己腿疼……
算了,逛街去。
吕常言也是个有眼力劲的,从怀里掏出宝钞夹递给林白帆,然后笑呵呵地回府晒太阳去了。想要离开神机军的人并不少,但出于前途考虑,许多人并没有付诸行动,像林白帆这种傻子就这么一个。
金陵日渐繁华,尤其是随着泉州开海带来了诸多海货,这些海货很多部分在金陵集散,而这也吸引了不少外地商人跟着进入金陵。
一个商人购置房屋宅院,往往意味着十余人甚至数十人的迁入,也意味着他们需要在金陵招募一定人手办事,而这又吸纳了不少周边百姓入城做工。
人口汇聚多了,商业繁荣,自然而然这里也跟着热闹起来。
张希婉带着顾正臣走街行巷,在中城逛了一个多时辰,甚至还去胭脂铺子挑选了一番。
在顾正臣有些腿疼时,张希婉指了指路旁的华安玉石坊:“夫君,我们去挑一些玉石吧,总需要给沐春他们一些手礼。”
顾正臣看向张希婉,见张希婉目光闪躲,也没说什么,便走了进去。
玉石坊内布置典雅,古瓷摆设,古画点缀。
房内中央与两侧设了展台,中央展台小,只有一个矮小的柱子支撑起,但周围却设了石雕护栏,不让人过于靠近。
顾正臣走了过去,看着中央展台柱子上托着的一块石头,不由得眉头一动。
这是一块扁平石,其上雕刻的是一只振翅而飞的大鹏鸟,鸟气势凌人,给人一种随时可能飞出去的错觉,一双眼用黑漆点过,活灵活现,翅膀雕刻得极细,甚至连羽毛的纹路都雕了出来。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顾正臣看到了石雕旁边的字,这字也是非凡,似是大家手笔。
“这该不会是——”
顾正臣眉头紧锁。
“顾夫人来了。”
百里瑶走过来招呼,当看到顾正臣时,惊愕不已,喊道:“顾知府,不,定远伯!林东家,定远伯来了。”
林诚意正在里房中翻阅账本,听闻声音连忙走出来,抬头看去,一双熟悉的脸映入眼眸。
一刹那,林诚意只感觉世界定格了。
无风,无声。
无你,无我。
所有的一切都化作空白,茫茫然不知所措,也没有所措。
咚咚——
心跳声传出,林诚意这才恍然过来,连忙上前行礼:“诚意见过定远伯与夫人。”
顾正臣看着林诚意,她比初见时更多了几分从容,周身透着一股子清爽干练之气。几年不见,她真的从泉州惠安县走了出来,来到了金陵,并开设了玉石坊!
“回去之后,你最好是给为夫解释清楚。”
顾正臣低声对张希婉威胁了一句,自己来到这里,绝对不是什么偶然,而是被“设计”好的,看向林诚意,道:“许久不见,还好吗?”
“好,都好,双溪口的百姓也好。”
林诚意低着头,不敢看顾正臣。
顾正臣指了指大鹏鸟,问道:“为何将它作为镇店之物?”
林诚意看了过去,洁白的牙齿轻轻咬了咬唇,低声道:“因为是它,给了我风,也是它让我走出来福建,来到这里……”
初见的那一晚,初见的夜谈。
初见之后的久别,与久别之后的重逢,都与石雕有关,都与眼前的男人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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