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成看去,不由得眼神一亮。
不成想,惠安县还有这等英勇无畏的后生,这下惠安百姓有救了!
顾正臣眯着眼,低声对萧成说:“夜啸踏街,不像是完整的一句话,后来应该还有半句。”
萧成很是迷茫,不明白顾正臣是什么意思。
为首海寇看到来人,大吃一惊,当即喊道:“不好,唐琥来了,快跑。”
顾正臣看着海寇溃散,惊慌失措地转身逃走,也顾不上女人与钱财了。
萧成赞叹不已,面露喜色:“看来这小子名声在外啊。”
顾正臣却笑不出来,目光从溃逃的海寇转移到唐琥身上。
唐琥高举长枪,振臂一呼:“来人,将他们一网打尽!”
“杀!”
喊杀声四面而起,近五六十人从不同巷道、房屋里钻了出来,开始围住海寇,海寇见对方势大,虚挡了几招,便投降了。
“报唐将军,海寇三十一人,已全部被俘!解救女子七人,收回钱财二十三两银钱。”
一个身着布衣,手持钢刀的中年人走来,肃然行礼,声音洪亮。
唐琥端坐在马上,看着被解救出来的女人,喊道:“这些女子都是惠安良家女子,如今为海寇劫掠受了惊吓,还有人受了伤,就将他们带到我府上好好调养,调养好了再送归家中。”
“领命,带走!”
中年人吩咐。
被解救的女子一个个浑似见到恶魔,瑟瑟发抖。
“唐少爷,饶了我们吧。”
“放过我们吧。”
“求求你。”
“闭嘴,唐将军为你们好,谁敢不领情,那就诛杀全家!”
中年人亮出了钢刀。
唐琥收起长枪,高声喊道:“想回家的,就让她们回家,我唐琥岂会强人之难?”
女子们哭成一团,却无人敢说话。
顾正臣看向萧成,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僵了。
萧成不是傻子,看到这个场景,但凡有点脑子就知道这是一场戏。
海寇都是刀口舔血的人,怎么可能不见血,没死一个人就投降了?
而这唐琥的话更是无耻至极,摆明了是想劫掠女子,偏偏将自己说得冠冕堂皇,什么调养,怕是被拉到床上调养吧?
“夜啸踏街,惠安之劫。这才是真相吧?”
顾正臣看着唐琥拨转马头,看到那些女子失魂落魄地跟着人走在道路之上,满是凄冷,看着那些原本俘虏的海寇与抓自己的人嬉嬉笑笑,然后勾肩搭背离开。
萧成不敢相信地看着顾正臣,咬牙切齿地说:“陛下将泉州府交给你,你面对这等事竟不站出来,你知不知道,这些女子会被糟蹋,她们会死的!”
顾正臣拉上了窗户,坐了下来,开口道:“你要知道,我现在还不是泉州知府,一未到任交接,二无权印在手。”
“可是陛下已经将泉州府交给你,你如此毫无作为,岂不是辜负了陛下!”
萧成低沉着嗓音。
顾正臣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叹道:“萧成,现在我不是泉州知府,手中无权无势,这是事实。哪怕是我现在出面,拦下唐琥等人,你信不信,等我接手泉州府之后,他们早就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不留半点破绽了!到那时,没有人敢站出来指证他们!”
“就现在来看,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让唐琥入狱?他可是打败海寇的英雄!劫掠民女?你看清楚,那些女人是跟他走的,他完全能够以安抚受惊百姓为由搪塞过去!哪怕是这些民女站出来指证他,他也完全可以说这些人被海寇糟蹋了,失了神志!”
萧成颇有些无力:“难道说我们只能眼睁睁看他糟蹋良家女子?”
顾正臣盯着茶碗中的水,轻声说:“除非唐琥家里潜入了一个黑衣人,黑衣人不小心将唐琥的腿打断了。这样一来,估计两个月他是下不了床,折腾不了惠安百姓,我也可以从容收集证据。只是,这世间哪里找这样武艺高强,又有正义感的黑衣人啊……”
萧成眼神一亮。
顾正臣起身,推开窗户,又从包裹里翻出一件黑衣搁在桌子上,吹灭了蜡烛,走到床榻边打了个哈欠说:“我困了,先睡了。”
萧成看着桌上的黑衣,又看了看帷帐,无奈地摇了摇头,换上黑衣之后,直接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顾正臣坐了起来,拉开帷帐,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什么都没说,躺了下来便枕着双臂合上了眼睛。
唐家大院。
唐琥回到家中,翻身下马,径直走向房间,吩咐道:“把她们洗干净送过来,酒菜备好没有?”
管家唐二连忙迎上:“都备好了,热水已是烧好。”
唐琥呵呵笑道:“莫要让人打扰我,败坏了我的兴致,要你们好看!”
唐二自是不敢:“少爷请放心,只是老爷刚刚差人送了话。”
“什么话?”
唐琥停下脚步。
唐二谨慎地说:“老爷说,朝廷委派了新的泉州知府,九月下旬便会到任,让少爷莫要再夜啸踏街,以免落下把柄。”
唐琥不屑一顾:“九月下旬?呵,他一个九月份的官,能管得上惠安八月的事?再说了,那泉州知府张灏对泉州事都不敢吭声,新来的算什么东西,还敢与我们作对不成?”
唐二连连点头:“少爷说的是,但老爷的话也不无道理,毕竟新上任官员什么脾气、秉性,好何物,喜何物,咱们尚不知情。听说是个年轻人,气盛,免不了新官上任三把火,若到时候点到咱们头上……”
唐琥踢开房门,闻着扑面而来的菜肴香气:“想把火烧在咱们身上,呵呵,那他是引火自焚!你让父亲好好在晋江当通判,莫要隔三差五管我。”
唐二见唐琥固执,也知不好劝,便不再说什么。
唐琥走入房间,便关了门,大快朵颐起来,时不时喝一杯酒,嘴里哼唱着:“寂寞几时休?盼音书天际头。加入病黄鸟枝头,助人愁渭城衰柳。满眼春江都是泪,也流不尽许多愁。若得归来后,同行共止,便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咔哒。
似乎有什么东西敲了下窗。
唐琥转身看去,只见原本开着的窗竟落了下来。
想来是风吹的,唐琥起身将窗户再次打开,用叉竿支好窗,转过身猛地一惊,揉了揉眼,看了看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其手中还抓着一个猪肘子。
“你是何人,唐家大院也敢闯?”
唐琥止住惊慌,目光变得冰冷起来,握紧了拳头。
黑衣人遮面,只有眼显露在外,上前一步,抬起右手,抓住唐琥的手腕,猛地一推,将唐琥推至墙壁处,左手抬起,满是肥肉的肘子在唐琥骇然的目光中,猛地插入口中!
肘子的肉掉在了地上,坚硬的骨头撞碎了七八颗牙,若不是力道收了下,估计能穿入嗓子之中!
唐琥还没来得及喊出声来,便瞪大双眼,整个人无力地摔倒在地,双手捂住裆部,嘴巴张合着,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黑衣人下手干脆利索,收手之后翻窗离开,没有半点停留。
唐琥感觉自己窒息了,无论如何都吸不进去气,只有出的气,耳朵里什么都听不到,似乎一切都远去。
“少爷,少爷!”
唐二跑了过来,看到唐琥倒在地上,连忙将其口中的骨头拔了出来,带出了一口血,几颗牙。
如即将溺死的人突然浮出水面,唐琥骤然一口呼吸,旋即是大口大口的呼吸,全身上下都冒着汗,胯下的痛让人根本说不出话来。
被送来的女子站在门口,看到这惊恐的一幕,一个个被吓得花容失色。
“来人,将黄大夫找来。另外将院子封锁起来,不准放走恶贼!”
唐二厉声喊道。
唐琥微微动了动,感觉胯下湿漉漉的,不知道是血还是其他,只感觉钻心的疼涌上来,人顿时昏了过去。
唐二心急如焚,通判唐贤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他现在出了事,鬼知道唐贤会发多大的怒火!
一定不要死了!
黄大夫几乎是被抓来的,连外衣与鞋子都没穿,在检查了唐琥的伤势之后,走出房门,对唐二低声说:“少爷恐怕——再难起势了。”
唐二眼睛通红:“黄大夫,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一定要让他好起来,否则你全家都别想好过!”
黄大夫想死的心都有了。
唐琥受的伤实在是太狠了,太监不过是一刀切的事,可这家伙虽然没成太监,但基本上也差不多了,毕竟两个东西都碎了,想要再起男人雄风,估计是不太可能了。
这种不是太监,胜似太监的情况,你就是去把御医请过来也治不了,怎么能因此牵连到我一家人?
唐二不能不着急,唐琥这家伙虽然风流成性,经常乱来,可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始终还没孩子,作为唐贤唯一的儿子,他要起不来了,那唐贤可就绝孙了!
“唐兴,你马上赶往晋江,告诉老爷公子出事了,让他速回。”
唐二面色煞白,安排好之后,又命人将妇人全都打发走,这些人留下来已是没用处,若是被唐贤看到,说不得会惹怒他。
福小客栈。
顾正臣听到了细微的动静,却没有起身,甚至连眼都没睁开,只是呼吸变得更轻了,似乎已是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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