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和钥匙物归原处之后。
迪安载着霍尔登回到了LVPD,霍尔登先去存放杰恩·哈登尸体的停尸房联络。
而迪安随手行李包里取出一只注射器,装入西装口袋,在警局附近找了一个公共电话亭,投币、拨打。
“嗨,吕克维尔律师,我有问题请教你。”
“说吧,迪安,我听着呢。”
“如果我说服真凶投案自首,算不算是完成了合同?能不能救出琼·卡翠?”
“你要威胁巴莱特·奎恩?”律师的声音显得很是头疼,“听着,迪安,威逼利诱行不通的,根据我的经验,想要凌驾于法律之上的人,大部分都会死得很惨。”
“我怎么敢跟你这位大律师讨论违法犯罪的行为,我有正当的方法,让人良心发现幡然醒悟,不留一丝后患。”
“我就让你找个证据,你却想直接让嫌疑犯自首,把我上庭的步骤都给省了……”
片刻沉默,电话那头传来律师沉重的呼吸声,
“算了,只要在规则允许范围内,不留隐患,你放手去干。”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迪安挂掉电话,进入警局。
“小子,两个多月不见,终于休息够了?”满脸焦灼的卡尔又跟他碰了头,一捋地中海边稀疏的两根黑发,向他伸出手,“正好伙计们忙不过来了,今晚来次支援任务分担分担压力?”
“抱歉,有事在身暂时没空!”
迪安沿途打发掉好几個套近乎妄图让他帮忙夜班巡逻警员,进入负一层的停尸房。
“咱们来得很及时,明天,杰恩的家人就要把尸体带走下葬,”霍尔登对着一排排装着尸体的银亮大冰柜扫视,“伱左手边,十三号大冰柜!”
迪安拉住冰柜的把手往外一拽,惨白冰冷的冻气弥漫,他拖出一具黑色尸袋。
散发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儿和尸体的腐臭味儿。
滋——
拉链打开。
露出一具光溜溜的男尸,皮肤浮肿毫无血色,身体肥胖走形带着部分淡淡的尸斑,肚子大得像是怀胎六月的孕妇。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脖子、胸腹、四肢间一条条蜈蚣一样的狰狞的缝合痕迹。
此刻,他表情平静地躺着,如同一个被缝缝补补的大号蜡像,阴冷渗人。
“尸检过了?”迪安取出注射器往他胳膊里一插,向后拉推杆。
“他家人要求的,尸检确认是被吊死。等等,你想干嘛?我跟人保证过不会乱动尸体!”
“放心,我就抽点血。”迪安费力拉了半天推杆,一看针管,愣了一下,管内只有淡淡的一团暗红色粘稠物质。
“怎么抽不出来?”
“死后血液凝固,普通方法很难抽出来,”霍尔登看着同伴这笨手笨脚的模样,终于觉得他顺眼了许多,“你得换一个大号的注射器,并且对准位置,稍等片刻,我示范给你看。”
霍尔登转身离开了停尸房,五分钟后带回来一个至少是迪安手中注射器数倍的大家伙,针管尺寸不比吸管逊色。
“对准心室…”霍尔登握住注射器一戳,动作精准地将针头刺入对方左胸部位,“刺入的同时开始回拉推杆。”
霍尔登那双手缓缓地拉动推杆,第一次没有戳中,抽取失败。
但反复抽取几次之后,大号针管中慢慢涌出暗色的液体。
“停!够了。”迪安接过针管,把血液注入样本袋收好,松了口气,“行啊,伙计,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技术。”
“也就业余水准。”霍尔登问,“现在可以说了吗,你取走死者的血液干嘛?又想干违法犯忌的勾当?”
“什么叫又?我只能给你一个提示,跟灵魂有关。”迪安咧嘴,高深莫测地一笑,“有时候未知的事物,比死亡更令人类恐惧、战栗,让他们无法抵抗!”
“而恐惧远胜过任何严刑拷打!”
“你等着吧,明晚老实待在警局,有惊喜。”
迪安拍了拍一脸若有所思的霍尔登的肩膀,推开停尸房大门往外走。
同时,系统中掠过一行崭新的提示,
“杰恩·哈登的血液替换格鲁·史东的血液,血液分析倒计时,23:59:56。”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第二天。
高文酒店餐厅。
巴莱特·奎恩一如既往地一身马甲衬衫,端着咖啡、蛋糕、四处游走,勤恳服务,眼袋明显,长着硕大鹰钩鼻,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
当他走过餐厅角落,脚步豁然一顿。
“贝尔,今天怎么魂不守舍?”一个瘦得跟竹竿似的服务员正在和一个英俊的同事聊天,“一周看不到琼,想她想得抑郁了?耐心点,也许下个月她就能回来。”
“别做梦了,咱们以后都跟女神无缘再见!”英俊的同事忿忿不平地说,“我听那群女人八卦,杰恩那财大气粗的老婆铁了心要搞垮琼,谁也救不了她。”
“可怜的琼,一旦判刑,没个十几年出不来,到时候已经从大美女变成身体走形的胖大妈。”
旁边偷听的巴莱特脸色莫名一白,小心翼翼地凑近加入话题,结结巴巴地问,“琼不是误杀吗?十几年的判罚太重了吧?”
瘦子蔑视地瞧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转开脸,继续和贝尔交流,
“都怪那个秃头胖子!偏偏在办正事的时候玩上吊害死自己,还把脏水泼到了琼头上。”
巴莱特悄然低下了头,远离了喋喋不休的同事。
情况照旧,他笨嘴笨舌,和周围格格不入,永远被排斥在外,像个可怜的低能儿。
不,应该说更糟糕。
唯一给他灰色世界带来一丝鲜活色彩的女人,他最爱的琼,也被关进了看守所。
而且是受他连累。
六点下班,
精疲力竭的巴莱特返回公寓,直奔卫生间,取出了水箱里珍藏的照片,用爱恋的眼神端详仍然美艳绝伦的梦中女神。
“抱歉,亲爱的,”他对着照片疯狂亲吻起来,阴沉的脸上,三角眼里流露出令人肉麻的柔情,“我太爱你,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一时冲动没忍住,我没想过陷害你。”
“原谅我!”
他红着眼睛,擦干净女神照片上的口水,又珍重地收好。
随后取出一张杰恩·哈登的照片,看着面目可憎的胖脸咒骂,
“死肥猪!受虐狂!变态!都是你的错!”
“误导我害了琼!”
嘶嘶—
两只青筋突兀的大手对着照片一阵狂躁地撕扯,撕成了一堆碎片丢进马桶冲走。
巴莱特拧开水龙头,冲了整整十分钟,把碎片统统冲进下水道。ap.
鼻子喷着粗气,他抬头看着盥洗台上方雾气朦胧的镜子里怒气冲冲的脸,突然疑惑地揉了揉眼睛。
整个人像是被闪电劈中了一般愣在当场——
笼罩着一层水雾的镜面上诡异至极地掠过一道清晰的划痕,划痕宛如一条晶莹半透明的毒蛇,在镜面上爬行、移动,眨眼形成了一句惨白的文字——
凶手!
“NO!NO!”
巴莱特被吓得后退一步,惊恐地擦了擦镜子。
卫生间角落的窗帘突兀地鼓动了一下,渗人的冷意,拂过他的后脖子,冷得就像死人腐烂的手。
巴莱特一阵毛骨悚然,浑身僵硬中,一层阴冷的凉意,犹如刚被剥下的死人皮肤般全方位地裹住了他。
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
他的喉咙也被什么东西掐住,发出的尖叫变成了微弱的嘶嘶声。
他无助地瞪大眼睛,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苍白、丑陋、惊恐得变形的脸。
呼呼——一阵风吹起放在马桶水箱上的半张照片,晃晃悠悠地飘到他眼前,精准地贴到了镜子上。
照片里。
早已死去的杰恩·哈登正眯着漆黑的眼睛,咧嘴朝他冷笑。
你杀了我!
照片下方的镜面勾勒出两行清晰的文字,他耳边好像响起一个声音。
跪下向我忏悔
杰恩的幽灵来找我复仇了?
巴莱特被雷劈中般愣在原地,血红的脸色转为惨白,湿热的汗水悄然浸透了满身衣物,心脏快跳到嗓子眼。
包裹住身体的凉意越缠越紧,令他难以呼吸。
放松,放松。
深呼吸。
呼…吸…
他拼命张开口鼻,就像一条渴水的,快要窒息的鱼。
但毫无征兆,束缚住他身体的力量消失了,他浑身一松!
“幻觉!都是幻觉!”
巴莱特尖叫着冲出卫生间,跳上床冲向床头墙壁的电灯开关,右手按上开关。
砰!
一声脆响。
天花板的电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轰碎成渣,晶莹的玻璃洒落漫天。
巴莱特冲向了书桌边的台灯。
砰!
灯泡再次炸裂!
巴莱特整个人惊呆了。
地平线尽头的残阳向窗内投进来最后一道斑驳的辉光。
但它非但没能驱散房子里阴霾和森冷鬼气,反而衬得这地方,更加黑暗、幽静,犹如荒郊孤坟。
巴莱特猛地一转身。
一张照片悬浮在卧室昏暗的半空中,照片里的杰恩·哈登正朝他咧嘴大笑,露出一口黄牙向他狠狠咬来!
膀胱充血发胀,一股尿意无法遏制地涌了上来,巴莱特疯了一般两个大步冲到大门前,抓住把手一拧,妄图开门逃进走廊。
但入手的感觉却好似在拧动定型的钢筋。
把手被死死焊在门上纹丝不动!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在本能催驱使下转身踢翻一根矮凳,冲向了阳台,顺利地拉开阳台大门,随即呼吸一滞!
他的脸撞上了一堵冷冰冰的东西——
阳台上一道小山般的庞大黑影笼罩住他,好似地狱的看门人,断绝他最后的生路。
巴莱特慢慢地抬头,噩梦重现——
嫣红的残阳照出那张令他嫉妒入骨的胖脸,但此时此刻,这张脸白得就像涂上了一层厚厚的粉,不似人类。
而脸部下方,肥肉层叠的脖子上,那条深入骨肉的紫黑色勒痕赫然在目。
神呐。
杰恩·哈登穿着我最讨厌的蓝色西装,从大冰柜里爬了出来。
追到了我家的阳台。
男人彻底崩溃了,他身体一软,膝盖也跟着跪倒。
他浑身发抖地跪倒在杰恩·哈登面前。
“你杀了我。”
杰恩·哈登冰冷,沙哑,如锉刀的声音响了起来,巴莱特感到另一股尖锐的物体抵到了自己后脖子上,顿时裆下涌出一股热流,顺着大腿滑落到地聚成发黄的水泊。
“呜呜…别杀我。”他牙齿咯噔咯噔打颤,手脚不受控制地抖个不停,鼻涕眼泪同时涌了出来。
“我错了,我只想开个玩笑,我没想到你真被勒死。”
“来吧,跟我一起下地狱。”
“不,别杀我!”巴莱特抱着他冷得跟冰棍似的大腿,忏悔,“任何条件我都答应,只要你绕我一命。”
“我会用余生向你赎罪。我向上帝和撒旦发誓!”
沙哑的哀求回荡在阳台边。
而杰恩只是用漆黑如深渊的双瞳冷冷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良久,直到巴莱特快要晕过去。
“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杰恩突然开口了居高临下俯视这个可悲的男人。
“今晚十二点前去警局投案自首,为琼·卡翠洗刷污名,在监狱里忏悔余生。”
“这是你活命的唯一机会,当然你可以试着逃跑。”
“我会永远跟在你身后,一直跟着你,跟着你,一旦我抓到你…哈哈,”杰恩笑得嘴角几乎咧到耳根,声音充满血腥和残暴,令人不寒而栗,“你将死得比我痛苦一百倍!”
巴莱特肩膀一缩。
“现在——”
杰恩不屑地朝着屋内一挥手,
“滚吧!”
砰!
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巴莱特的胸口,他好似被攻城锤撞中一般身体离地而起,向后飘飞数米,重重落到了卧室的床上。
脑子嗡嗡作响,眼冒金星。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切声音都消失。
巴莱特·奎恩从骨头散架般的酸痛爬起身,慌忙地来到阳台。
此地空空荡荡,连个鬼影也没有。
他又去尝试性地开启自家大门,没想到顺利进入了走廊。
之前的可怕遭遇彷佛只是一个不真实的噩梦,但那头恶魔的警告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会一直跟着你,跟着你…”
挂钟指向晚上八点二十,巴莱特一脸惨然地叹了口气,洗脸,擦干眼泪,换上一身新衣服。
带上那叠照片和钥匙。
失魂落魄地出了门。
几乎同时。
公寓背面巷子里,一道身形鬼魅的人影,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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