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3章成王败寇
送走宋峰后，吕慧走了过来。
“徐总，唐万新回国了。”
徐良脸色一变，“只有他吗？唐万平和唐万川呢？”
“他们没回来。”
很显然，唐万新给唐家探路来了。
如果他判罚不重，唐万平和唐万川就回来。
如果国内的事情不可收拾，那就永远不回来了。
“老唐真是魄力十足啊。”感叹了一句后，“他人现在在哪？”
“目前被关在京城平昌看守所。”
“你替我联系一下，我想探望一下他。”
“好的。”
徐良缓缓吐了口气。
距离德隆出事已经两个多月了，暴露出来的问题，上面也给了答案。
该抓抓，该判判。
老唐肯定要去提篮桥走一遭，但具体多久就不清楚了。
――
两个多月后，徐良再次见到了唐万新。
比起上次在京城那次见面的时候，他身上那股执掌一方的大佬气质彻底消失了。
浑身上下散发着丧，颓，废的气质。
鬓角也多了一抹斑白，整个人好像老了十岁。
“没想到你会来看我。”
唐万新勉强笑道。
“一直以来我们合作都算是愉快，而且德隆最后又被我收购，于情于理都该来看看你。”
“谢谢。”
徐良微笑道：“你不恨我？”
“为什么要恨你？”
“我收购了德隆，你们兄弟最终也没能免去牢狱之灾。”
唐万新摇了摇头，“德隆的结局早在我放弃实业，通过坐庄在股市上赚钱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即便没有你，德隆也活不了多久。
德隆一倒，作为德隆法人，我还是要进来。
区别只是早晚而已。”
唐万新语气复杂。
“事实上，我应该谢谢你。
如果不是承担了德隆的所有债务，我的判罚只会更严重。”
“你这么说我倒是放心了。”徐良笑道。
直视面前的男人，唐万新道：“其实你没必要试探我。
如果我真的恨你，就不会在你们做德隆尽调的时候，提供那么多关键信息了。”
徐良微笑道：“这也是我来看你的原因之一。如果没有你的配合，我们对德隆的尽调很难在一个月内走完。
不过我很好奇，你既然已经离开了，为什么还会回来主动承担责任？”
“我父母埋在这里，我的根也在这里。
我不想一辈子像飘屏一样永远留在外面。
比起这个，几年的刑期反而不重要了。”
徐良点了点头，把随身的包裹递了过去。
“给你买了几本书，没事的时候多看看。”
唐万新隔着铁窗看了眼封皮。
“谢谢。”
“不客气。”
“等你出来的时候，我亲自给你接风洗尘。”
唐万新脸色微变，眼神中透出一丝怀疑。
“你不疏远我？”
“为什么这么问？”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而你现在就是世界级大富豪，等我出来只会更成功。
我们的身份天差地别。
老话说，龙不与蛇居，虎不与狗行。
我们已经没有了平等对话的基础。”
徐良笑道：“唐老哥，我还没有你想的那么肤浅。
而且我看中的也不是钱，而是这里。”
他曲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从朋友公司，再到德隆，唐老哥人生中已经有两次大溃败了。
趁着被羁押的这段时间，老哥不妨好好总结一下经验教训。
多看看我给你带来的这些书。
等你出来，我希望还有机会跟你一起坐而论道。”
唐万新看着面前异常年轻且自信的男人，德隆被卖掉后，已经死寂的心骤然泛起了一丝涟漪。
语气颤抖。
“你觉得我还能东山再起吗？”
“能不能东山再起不在我怎么看，而在老哥你怎么选择。
你要是灰心丧气，谁也挽救不了你。”
徐良站起身，最后看了眼面前身陷囹圄的男人。
“我希望下次再来的时候能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你。
历经铅华，不改初心。”
深深地看了眼面前颓废的男人，转身迈步朝外面走去。
看着远去的背影，唐万新张了张嘴，最后化作一声长叹。
――
回城的车上，看着车窗外周围快速划过的景色，回忆着跟唐万新见面的情形，徐良心里莫名的添了几分感慨。
“成王败寇！”
巅峰时的德隆，麾下老三股，新三股声名赫赫，麾下近两百家公司，直接和间接影响的资产近1200亿，超过35万人仰其鼻息。
是国内第一的横跨产业和资本的超级财团。
号称华夏GE。
结果短短两三年的时间，便好似自由落体，以总负债570亿华夏币的巨额亏损轰然倒塌。
真应了那句话。
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徐良心潮起伏。
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德隆集团堪称恢弘的发展史。
1986年，西域乌市有四个兄弟。
老大唐万里是八一中学的化学老师，老二唐万平和老三唐万川，以及大学肄业的老幺唐万新。
作为幺子，得到更多家庭关爱的‘老唐’，性格中天生就带着不安分。
老想着干大事。
读书期间就自告奋勇经营一个校办农场，结果生意做的一败涂地。
进入社会后，做了几份工作，都不长久。
后来从朋友和几个哥哥那里借了四百块钱，成立了一家小公司。
并且取了一个带着江湖色彩和哥们义气的名字‘朋友’。
应该说，成功的人都有优点。
老唐的优点就是他对商机有着远超常人的敏锐，而且比较果断。
寻摸了一圈后，精准了选中了西域还是一片空白的彩色摄影冲印。
因为改开的关系，西域迎来了一波旅游热潮。
在那个拍照纪念是旅游必做项目的年代，照片冲印成了站在风口‘猪’。
虽然不够肥，但足够一个人吃了。
不过兜里只有四百块钱的老唐，显然买不起价格高昂的冲印设备。
没办法，为了赚钱。
他就把从客户手里收来的胶卷，万里迢迢拿到粤省冲印成照片，然后再拿回西域交给客户。
整个过程虽然比较辛苦，但因为经常到羊城、鹏城出差，让他能够经常接触全华夏经济最繁荣最发达地区的发展。
开拓了眼界，为后面的崛起打下了基础。
在东南和西北来来回回辛苦了一段时间后，才攒钱买了台二手机器。
因为‘朋友公司’的价格比竞争对手便宜一半，一下子抓住了整个市场，所以很快赚钱了。
一家，两家。
短短大半年时间，朋友公司的摄影店就扩充到了二十多家。
并且给老唐赚到了百万巨款。
这是他人生的第一个巅峰。
绝大多数，或者说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劣根性。
一旦有权有势后就容易飘。
大强子、杰克马如此。
1986年，拥有百万身家，约等于现在几个亿。
一年赚几个亿，换谁谁都飘。
老唐也一样。
觉得自己掌握财富密码的他很快办了一家锁厂，但因为没有生产许可证，很快就倒闭了。
跑去研制卫星电视接收器，技术人员被挖走，倒闭。
创办一家饲料厂，亏钱倒闭。
代理西域人造毛业务，入不敷出倒闭。
跑到偏远的塔什库尔干承包一家宾馆，最后铩羽而归。
短短三年多的时间里，他还办过挂面厂、小化工厂、学生课外读物服务部、服装自选店、软件开发办公司、广告代理公司、出国留学咨询中心等等。
无一例外，全部KO。
老唐这一系列行为，说得好听叫屡败屡战，精神可嘉。
说的难听叫没点逼数，瞎几把折腾。
不过，看老唐这三年多的所作所为，就很容易理解为毛德隆以后会全面开花，四处扩张了。
到了1990年，老唐不仅把百万巨款赔的一干二净，还欠了一屁股债。
这是他人身中第一个低谷。
别人欠了巨债，大多数都是跑路。
老唐没有。
他十分光棍的把债主们召集到一起，直接道。
“如果你们信得过我，就给我一个机会；如果信不过我，就送我去监狱。”
这时候只要不是傻子，都会选第一个。
选第一个起码还有可能把钱要回来。
选第二个的话就彻底肉包子打狗了。
老唐显然是个有福气的。
很快就东山再起了。
1991年，靠着代理四通打印机在西域一些大油田的业务，一口气赚了150万。
赚钱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一一上门把债还了，而且还还了一笔利息。
这么讲义气的行为，让老唐口碑狂飙。
身边也聚拢了一些人才。
转眼到了92年。
老唐的大运也真正来了。
这一年，太宗在南边画了个圈后，全国真正迎来改开浪潮，股市井喷。
深交所宣布发行国内公众股5亿股，发售抽签表500万张，中签率10%，每张中签表可认购1000股。
曾经去海口和鹏城碰过运气，见过大世面的老唐，敏锐的察觉到这是个赚大钱的好机会。
老唐这个人虽然不善于经营，但为人果断。
只要认准了就下重注。
很快他就以50元每天的劳务费，组建了一只5000人的唐氏大军，浩浩荡荡的赶到了鹏城。
掘到了人生的第二桶金。
从此老唐‘觉今是而昨非’，彻底迷上了‘来钱快’的股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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