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秋夜徘徊,表明了心中纠结和不安。
师父有愁,弟子服其劳。姜湖自然不好再安坐,屁股沾了沾椅子,还是又起身,沉声说道:
“还请师父放心,弟子一定不辱师门。而且距离新秀大比只有七天,却也还有七天,不是能够继续修炼么?”
苏秋夜瞥了他一眼,颔首说道:
“你有此上进之心,自然最好。”
“事不宜迟,还请师父指点。”姜湖当即慨然回应。
剑光一闪,苏秋夜已御剑飞了出去,衣袖一甩,一阵风卷着姜湖随她一并化光直向剑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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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时间,转瞬而过。
新秀大比就算是在一众金丹、元婴境界的真人和长老们眼中再如何小打小闹,却也是对自家弟子的考察,是要排名的,所以谁都不期望自家弟子吊车尾。
再加上众多筑基期弟子,也期望通过新秀大比看看有没有竞争对手和可以结交的朋友。
因而大比还没有正式开始,蜀山主峰峨嵋峰上就已经人满为患。
剑光落下,寒气逼人,姜湖都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哆嗦,不得不表示自家师父的寒冷气息都没有敌我识别功能。
或者说到了这主峰上,师父已经杀气外放,随时准备与人邀战。
这也是姜湖第一次来峨嵋峰,说来也是惭愧,他这个蜀山弟子刚刚入山就因为脱力而昏迷,住在丹堂,之后又被苏秋夜直接带去了浣纱峰,并未曾到这峨嵋峰一观。
峨嵋峰说是一座山峰,实际上是四座山峰在东西南北分立,直冲霄汉,而在山峰之间,有平地相连,形成山间盆地,倒像是一个缩小版的巴蜀。
蜀山剑派的山门广场就是整个山间洼地,而太上长老、掌门的洞府以及长老议事堂和戒律堂则分别位于四座山峰之上,分别代表着门派的权力和规矩。
峨嵋峰周围一圈,还分布着剑堂、迎客堂、藏经阁、丹堂等等,这也是维系宗门的基础,继续向外则是诸如浣纱峰、饮泉峰、观霞峰等等内门山峰,护山大阵也延伸至此。
出了护山大阵,林林总总的小山头上则分布着外门各个堂口。
内外门上下十数万人、千百连峰,彰显着蜀山作为千年大派的底蕴所在。
这些峰峦叠嶂、层云霞岚,姜湖只是扫了一眼,毕竟自己也见过很多仙山风光,不亚于此。
而真正吸引姜湖注意的,还是倒映在峨嵋峰北山峰之上的巨大阴影。
那是一个巨塔的影子。
蜀山,锁妖塔。
千百年来,不知道多少妖族魂断于此,也不知多少妖族一生无法突破塔楼的桎梏。
姜湖在现实中对于锁妖塔自然没有什么感触,但是在梦境里,他有着一个妖族少主完全的记忆和感知,即使是涂山狐族和蜀山剑派之间是盟友关系、锁妖塔这数百年来也没有镇压狐族的人,可是千年前呢,又有谁知道?
对于锁妖塔,任何一个妖族都有着天然的畏惧和······仇恨。
姜湖仰望着那高塔的阴影,没有注意到身边的苏秋夜,神色一样复杂,难以言表。
“苏师妹来了啊。”洪驾风浑厚的声音响起,大步迎上来。
迎客堂的洪驾风大概是为数不多和苏秋夜熟悉一些的蜀山长老了。
这也是因为洪驾风作为迎客堂的长老,负责对外联络和任务安排的缘故,双方免不了有交集,否则只怕洪驾风也懒得热脸来贴冷屁股。
“洪师兄。”苏秋夜见礼。
“师妹的弟子既然也要参加新秀大比,想来师妹也是要观战的吧?”洪驾风试探着问道,拿捏不住这位苏家贵女的想法。
而他这么说未尝也没有提醒第一次招收弟子的苏秋夜的意思——参加新秀大比弟子,其师父都是要在看台上看着的。
毕竟这是弟子第一次参加宗门比武,很可能手下没有轻重,再怎么小打小闹也是两个筑基期弟子的比武。
在外面小门小派,掌门都有可能才是金丹。
两人说话之间,也已经有更多的长老陆陆续续的落下,见到苏秋夜和洪驾风的身影,虽然不愿和前者有太多的交集,但是和主管迎来送往的后者总归是要道一声的,所以索性在旁边等着,反正·····
他们也不觉得苏秋夜和洪驾风能说上几句话。
苏秋夜颔首:
“这是自然。”
接着,她偏头看向自己的徒弟:
“总归是要提防我这徒儿下手没轻没重。”
一众长老:???
说得好像你这徒儿已经强悍的能够随手打死人似的。
哦,他是化形大妖,那没事了。
不过旋即不少人的脸上都露出古怪而揶揄的笑容,倒是想要看看这位妖族能不能忍得住不使用妖族功法,毕竟其进入宗门满打满算也就是十几天,而他的对手,有的都已经是进入宗门快三个月的了,单纯在蜀山功法的修行上,如何能比?
这帮长老摆明了想要看笑话。
苏秋夜浑然不觉,而姜湖倒是把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闻师父之言,拱手慎重说道:
“徒儿只求不辱师门,争得个中流名次,足矣。”
看姜湖一脸勉为其难的模样,长老们,包括洪驾风在内,都忍不住想要发笑。
女剑仙心比天高,奈何她这徒儿倒是一个识大体、知轻重的。
可怜了这只小妖,落在了女剑仙的手里,也不知道被调教的怎般生不如死。
涂山妖族毕竟是蜀山共进退的盟友,不少长老还曾经与之并肩作战过,所以对于出身涂山的姜湖倒也没有那么排斥,若非如此,当时也不可能让姜湖拜入门下。
因而看姜湖谦恭,倒也收起来几分调笑讥讽的心思,一个个肃然和洪驾风、苏秋夜见礼,然后各自进入长老席位。
姜湖则施施然转身向场地走去。
他虽然已经用遮掩法术遮盖了身上的妖族特征,比如狐狸耳朵,但是毕竟是跟着苏秋夜一起来的,周围人都看在眼里,早就已经有不知多少弟子打量着他,投来好奇、揶揄甚至是排斥的目光。
千年正道,谁家叔伯长辈手里没有沾着妖族的血,谁家又没有叔伯长辈陨落在妖族的手中?
这是刻骨铭心的仇恨,也是从小言传身教的仇恨,想要让姜湖直接融入蜀山、和弟子们打成一片,谈何容易?
更不要说,此次新秀大比来的如此突然,明摆就是唐千里想要落了苏秋夜的面子,牵涉到唐门和苏家这两大蜀中豪门的恩怨争执,自然而然的又吸引眼球,虽然长老们已经三令五申不得胡言乱语,也架不住弟子们口口相传,早就已经期待着看热闹了。
此时骤然见到正主,怎么能不好奇?
姜湖也迎着这异样的目光,慢悠悠的向前走。
“这位师弟,有礼了。”一名年轻男子,身着蜀山弟子服,腰悬佩剑,拱手拦在前面。
身材高大挺拔,天生的衣服架子,国字脸方方正正,收礼之后腰杆笔直,只是站在这里就给人一种安全可靠、值得信赖的感觉。
姜湖还礼:
“师兄有何见教?”
“在下观霞峰杨论武,维持秩序、引导新入内门的弟子参加新秀大比,若是浣纱峰的姜湖师弟的话,请随我来。”杨论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不卑不亢的神情,让姜湖也露出一丝微笑:
“有劳师兄了。”
“师弟客气。”杨论武引着他走到了桌案前,介绍着比赛规则,“参加新秀大比的弟子总共有六十二人,一对一对战,最终决出位次高低。
当然因为新秀大比是囊括这三个月来新入门的弟子,因此有的可能修行了三个月,有的只修行了一两日,定然会有差距,所以放平心态、尽其所能即可。
这最终的排名顶多也只是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不会影响到弟子的资源配给,因此也无需拼命不留情面,在此还望师弟知晓。”
姜湖拱手应诺。
杨论武接着说道:
“具体的对战轮次,就请师弟抽签吧。”
姜湖信手抽出来一个玉牌,看上面浮现出来数字:
九!
“第九场啊,长长久久,倒是一个吉祥数字。”杨论武笑了笑,“师弟请了。”
姜湖打量着他,论迹不论心,不管杨论武心里面是不是在编排自己,至少在表面上其和和气气、无失礼之处,的确彰显着蜀山弟子该有的涵养。
至于那些指指点点的,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天下第一宗门的内门弟子?
姜湖道了一声谢,迎着一道道目光,从容离去。
而长老席上,掌门秦凇的目光也落在那道身影上,忍不住说道:
“宠辱不惊,倒是有几分道行。”
这话倒也不全是夸奖姜湖,也有安抚苏秋夜的意思在。
毕竟唐千里已经把这事搞得这么有针对性了,蜀山上下也难以阻止弟子们放肆讨论,想来苏秋夜和姜湖都心知肚明、
偏生此次正轮到唐千里负责主持新秀大比,秦凇也不好插手指摘,所以身为掌门,他也只能多加夸赞姜湖,算是安抚苏秋夜。
只不过······周围一圈长老都已经听懂了掌门的潜台词,但更远一圈安然落座的苏秋夜,似乎对此无动于衷。
秦凇倒也不介意,有些话说了就可以了,大家都知道掌门没有偏袒、努力在维系平衡就行。
自然也会有人把个中细节详细的传达到苏家耳朵里,至于苏秋夜本人有没有入耳······他真的已经习惯了。
以这位在蜀山的表现,若不是因为手中的流光剑的确快成为蜀山的暴力象征了,恐怕苏家早就按捺不住扶持新的代言人了。
筑基弟子们的小打小闹,的确进行的很快,也了无生趣,就像是在看小孩子打架,也就是一些在山下历练时候学到的阴损招数,反而能够让人眼前一亮。
比如有一个石灰战士,用剑风夹杂着石灰吹过去,对面猝不及防的时候,剑刃刺破烟气,架在了脖子上。
不过这种手段对于筑基期还有些作用,到了金丹,石灰劈头盖脸砸下来又有何用,心念一动,灵气流转,也就直接驱散了。
“第九场,浣纱峰姜湖对长衡峰商光。”
登时,场上哗然。
原因无他,商光就是本次新秀之中,戒律堂堂主、长衡峰峰主唐千里的弟子,而且已经入门两个月。
没有想到竟然在第一轮就让姜湖和商光碰上了!
方才还在绞尽脑汁向苏家一系长老们传达善意的掌门,登时脸色一沉,目光里带着不满直接看向站在对面主持位置上的唐千里。
你想恶心一下苏秋夜,无所谓。
毕竟苏秋夜之前也算是说话不留情面、落了你的面子,而且举办时间本就是主持长老根据自己的时间决定的,早些晚会儿,都在规则之内。
但是这样操控抽签,让人家的第一个弟子直接一轮游,是否太针对了?!
唐千里显然也是懵了懵,旋即哭笑不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长老之间的矛盾,自然不会延伸到弟子身上。
以元婴长老对付筑基弟子,那还要不要脸面了?
他唐千里还想要在蜀山立足呢!
更何况唐千里执掌戒律堂,本来就不算是那种喜欢下三滥手段的事,纵然投机取巧也要在规则允许之内,怎会操控抽签?
只能说这两个弟子手气真是“太好”了,万军丛中抽中彼此。
擂台上,之前弟子们打斗的痕迹已经被长衡峰负责维护场地的金丹真人抹去,一时崭新。
商光飘然落在台上,对着周围作揖,旋即凝神看着另一道身影缓步走上来。
商光本来还牢记师父的叮嘱、也记得自己长衡峰徒弟的身份,这一次是自家主场,更是要谦虚恭敬,所以一开始的确并没有轻敌嘲讽之意。
结果看到姜湖这一番不紧不慢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端着架子是个高手呢。
事实上商光很清楚他修行蜀山功法满打满算也就十几日。
所以商光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轻笑道:
“师弟是轻功还未熟练么?”
轻功,并非御剑飞行,这是别说练气期弟子,俗世修炼武术的人都能掌握关窍的。
此言一出,更像是在嘲讽姜湖,怎么连个练气期弟子都不如?
姜湖抬眼看他,淡淡说道:
“掌门在上,一众长老殷切在望,飞来飞去的,岂不是更在掌门和长老们之上,不把诸位师叔伯放在眼里?”
语气平淡里带着几分冷意,一如他那冰山一样的师父。
只不过苏秋夜说话言简意赅,是因为是是非非,她只坚持她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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