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蔓延,就像文明驱逐野蛮。
在光和火的照耀下,未知化为已知。
那在黑暗里扭曲的阴影,变成了嶙峋的怪石,在阴影里摇曳的触手,变成了干枯的树枝,空洞而又死寂的天空之上,群星闪耀却又依照规律而动,天高海阔也自有其规律。
变了!
一切都变了!
光明之树、灵魂之树、神意之树不断的长高。
它就像是心灵中的盘古巨人,撑开了天地。
岳不群站在树梢,又与树一体。
手中的断狱神剑随意一划,便是天地间的一阵轰鸣。
砰!
门之钥所化的阴幕一层层的爆开。
原本坚实的遮掩,此刻其实轻薄如纱一般。
厚实与轻薄,脆弱与强硬,在这心灵之地,其实不过是一念之隔。
门之钥以岳不群的过往,在他的心灵深处埋下了无穷的黑暗,种下了厚厚的壁垒。
但是当光明自生,人生于世无论是高位显赫,还是轻微卑贱,都再无动摇此心、此理的时候。
这些就都有了被驱散的前提。
王守仁···王阳明的那句话,只是起到了一个画龙点睛的作用。
岳不群重生而来,一直在用各种手段和办法追逐力量,哪怕他改变了很多为人处事的方式,但核心的追逐没有变,对力量的推崇反而日益递增。
当他调转剑锋,自斩一剑,不惜掉落两重大能级的时候,他的境界实际上却真正的趋于圆满。
行知合一,却要用内心有光明之地,有坚守之处。
不是说心中想着肆意妄为,行动上就跟着一致执行。
那是魔道。
不过就是假借了圣人之言罢了。
托尼·史塔克他们的声音,再次通过装置传来。
不断的呼喊着岳不群的名字,和他说着各种各样的话。
如同一道道的彩虹,照亮了天空。
岳不群心中温暖,手中的剑光更炙。
门之钥重新浮现出一道身影,祂面部的水晶球扭曲着光线,忽明忽暗的开始闪烁。
没有再对着岳不群放狠话,或者继续嘴炮。
这些于祂而言,都毫无意义。
如果语言不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对祂来说,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
祂要跑!
岳不群的内心已经逐渐被文明之火占据,这里已经不是祂可以肆掠的地方。
一次‘筹谋不成,祂只要跑的足够快,还可以另选目标。
时间不是问题。
只要不抵达时间的尽头。
存在不是问题。
只要世间还存在对时空的恐惧,对万物虚无的恐惧,祂就是永存的。
祂不会真正的‘死亡,只会更迭。
如果祂被岳不群以心灵掩埋,那么或许在无数时空之外,会有一个新的门之钥诞生,在虚无之中缓缓的积蓄力量。
但无数年后,再出现的门之钥,却不是此刻的祂。
祂们只是相似。
砰!
岳不群的眉心裂开了一道缝隙。
灼热的火光,从眉心之中喷射而出,定住了时间和空间。
那不是眼,而是精神,是血脉,是灵魂,也是信仰。
血脉是什么?
华夏神话里,许许多多古老的神,即古老的先辈、先民。
他们不是不可触摸的,不是随意捏造的。
他们具有着鲜明的人格,既被神话,也保留着人的品质。
每个人的身体里,都流淌着先民之血、神之血。
那不是一种形而上的力量,不是一种直观意义上的血统,不是一种可以直接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它是文明、文化的传承。
是根植于灵魂之中的烙印。
是一代代人口口相传的精神与信仰。
是我们的来处,也是我们的归处。
我们发自内心的憧憬、推崇、敬仰、信任,拥抱它们,就能感觉到温暖与力量。
古老而又澎湃,渊博而又深邃的华夏文明,一直默默的守护着它的后裔,从不曾放弃。
只有这样的文明,才能孕育出‘穷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只有这样的文明,才能浇灌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只要这样的文明,才能铸造出‘犯我强汉,虽远必诛。
只要这样的文明,才能在山河绝境,万象崩塌的绝死逆流里迸发出‘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真正的神,一直在守护着其所偏爱的国家、民族和人民。
她不应该是无所不能的,因为她不会剥夺人民前进的动力。
她不应该是无所不知的,因为她尊重每一个人的生命与生活,而不是将它们局限为已知的命运。
她不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因为她就在我们的身边,是母亲、是河流、是土地、是教师、是那山、那海、那森林、那湖泊、那草地···那一望无际的麦田,那高高燃起的星火,还有蜿蜒曲折的道路。
神是我们的父辈,我们的先祖,我们自己,还有我们的孩子。
有的人在寻找伊甸园,而我们在自己打造南天门。
认知已定,概念既成。
我们不需要去无谓的害怕那无止境的虚无,而是踏踏实实的站在我们祖先生活的土地上,继续如父辈养育我们一般,养育我们的后辈,将那些耳熟能详的故事,将那些潜移默化的习俗,将那些我看看做细微、不可查的东西,作为一种无可匹敌的‘神力,灌溉在后来者的魂灵之中。
火光一起,红光遍野。
牛鬼蛇神,尽数溃散。
哗啦啦···!
被锁住的门之钥,祂身体上的水晶球,开始一个接着一个的破碎。
原本流淌的星辉,却如脓血一般滴出。
或者说,那些本就只是一些类似于血一样的东西,只是恐惧和未知,将它们放大到了银河、宇宙的高度。
神表达力量的方式,源于人们的思维极限。
那么,连人都无法真正了解的宇宙,又怎么可能真的被神所动摇?
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啊···!”
“为什么?”门之钥发出质问。
祂不理解!
祂不懂。
岳不群的内心深处,为什么还能迸发出如此庞大、磅礴的力量。
这无法想象,超出了祂的认知。
虽然祂只是凭借本能行事,但即便是本能,也是穿梭在时空里,进行过无数次验算。
即使是有着那些强大的、古老的东方圣人插手,他也能全身而退,而不是作茧自缚。
“你不懂吗?”
“你算错了一个必要的因素。”
“你始终小瞧了一个人···或者说一群人!”岳不群喃喃说道。
沟通王野灵魂的那个手机,浮现在了岳不群的手中,然后悄然的散去。
大日如来在岳不群的身上种下印记,打算找机会替代他,所以后来的岳不群,会不自觉的偏向太阳和光明,成为聚拢太阳神文化的第九能级。
元始天尊在岳不群的身上留下印记,打算在适当的时候点拨他,这或许才是因,而岳不群不断得到的来自道门的传承与助力,反而是果,因果颠倒,却又顺势自然。
门之钥在他的身上打上了标签,要彻彻底底的从他的身上复苏,所以岳不群能够在初期阶段,就获得时空的眷顾,在中后期阶段,拥有掌控万物的资质。
一切都有迹可寻。
虽不否认,岳不群自身的努力与修行,但有些东西,冥冥中早已注定。
就像有些人的基因里,天然赋予的优势,比如身强力壮,比如身材高大,比如俊美漂亮,又比如聪明过人。
他们固然是他们自己,但那些优秀的天赋,同样也源于赋予他们这份基因的先辈。
而王野,也将存在于灵魂之中的东西,挖给了岳不群,让岳不群触摸到了本不属于他的悸动。
虽不同世界,不同时空,但同一个先祖,同一个文明。
他们不同,却又相同。
他们在原本不可能的地方交汇,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共鸣。
没错,岳不群现在已经不会羞愧的否认这一点了。
“散去吧!”
“我该回去了!”岳不群说着,只是挥了挥手。
整个世界先被火光覆盖,随后却又彻彻底底的纯化。
所有失去的力量和能力,都开始回归,甚至在时空以及对万物的掌控方面,有了相当大的增强。
显然门之钥虽然被岳不群抹除在心灵底层世界之中,但祂留下的某些东西,却没有驱散,而是顺势纯化之后,融入了岳不群的骨血之中。
斩出过去,不是否认过去。
就像承认错误,改正错误,而不是否认和遗忘错误。
当错误被纠正,那错误的力量,也是力量。
当然,对于这些,此刻的岳不群都已经没有那么在意了。
力量只是践行道的工具。
就像很多世界里的孔子、孟子、王阳明,他们都没有那种超凡的力量,但他们都是不朽的。
超越了神话的高度。
达到了无数世界里的概念统一。
静室之中,岳不群睁开眼,看着身边围拢的一大群人。
一眼扫过去,他所亲近的人,基本都在这里了。
宁中则更是带着儿子,守在他的身边,一直紧紧抓着他的手掌,像是握紧了全部的世界。
岳不群的世界,是无垠无尽的诸天世界。
宁中则的世界,只是他···岳不群。
递给宁中则一个歉意的眼神,岳不群对众人说道:“感谢诸位了!能够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助我脱困···。”
“行了师父!伱就别客套了,挺虚伪的···来点实际的。”王野很不守规矩的拍了拍岳不群的肩膀,在一旁大大咧咧的说道。
这样的行为,引来了王钰的一番怒视。
在岳不群昏迷不醒,于内心深处与门之钥博弈的这段时间里,王野和王钰早就认识了,并且为了‘大师兄的名头,有了一些小摩擦。
主要是王野在磨,而王钰暗中说‘我擦。
“你想要什么实际?”岳不群笑的很和蔼,一点也不虚伪。
王野汗毛一竖,打了个冷颤。
“啊!那不得来个烧烤大趴体什么的?我馋你龙之谷里的那些玩意很久了。”王野将原本到了嘴边的话,重新换了个样说出来。
本来只是找个借口,不过说着说着,他是真有点馋了。
作为一个传统的华夏男人,他除了保持贫穷以外,对于任何可能可以吃的东西,都抱有试一试的想法。
当然,不能吃的东西,也未必是真的不能吃。
比如,有一道叫‘嗦丢的菜,它的主材料是鹅卵石。
托尼一打响指:“这个容易,大家跟我走,去我那里,游艇、泳池、小岛甚至是天空堡垒,我都能轻易搞到,保证让大家都满意。”
岳不群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这里···。”
正说着话,岳不群表情微微有些变化。
“怎么了?”张三丰问道。
岳不群皱眉道:“还真是···急不可耐。”
“门之钥刚刚失败,祂们就忍不住要来拆家了。”
“哦?看来是有大麻烦了啊!”张之维兴奋的揉了揉手掌,看起来可不像是怕麻烦的样子。
不详之神们,就要对金系融合后的大世界,发动进攻了。
划破天际的狱痕,就要抓破世界原本还算完整的脸。
那原本淡淡的红痕,即将化为直接通往炼狱的门。
来的不是一位,甚至不是十位。
岳不群隔着天幕,粗略一瞧,至少也有百位之多。
而在那不详之神的群体后面,还有着至少一到两位的气息,不弱于门之钥。
“要我们帮忙摇人吗?”托尼谨慎的问道。
他也不是普通人,目光可以看到很远,虽然没有岳不群看的那么清晰,但模糊的一眼,就让他有种浑身颤栗,忍不住颤抖的感觉。
单凭他们在场的这些人,可顶不住。
其他群友们,也纷纷投来相同的眼神。
很显然,如果岳不群需要,他们大多会去召集他们认可的顶端战力,前来支援。
比如江剑神,如果她找来元始小孟,那确实是挺猛的,大概能顶住至少一位与完全体的门之钥相当的存在。
“不用!”岳不群深深吐出一口气。
然后说道:“这是一场持久的战争,不用急在一时。”
“文明与野蛮,认知与未知,这是漫长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说罢之后,岳不群一个闪烁,离开了静室。
站在华山之巅,他手持着多次融合后的母盒。
无穷无尽的能力涌入母盒之中,然后在他超强的时空天赋下,定位了一个相当合适的位置。
那里暂时不被打扰,既不与不祥之神们的势力距离太远,却也不会太近,既没有深入到三界大宇宙或者其它强大宇宙的边缘,却也没有完全失去后撤方向。
显然是既不会生于安乐,也不至于死于忧患。
既保持了独立,又不欠缺进发空间和余地。
虚空之中,传来一声冷冽的震荡。
母盒散发的传送能量,被打断了节奏。
随后,无穷无尽的黑暗元素,从漆黑的宇宙之中,肆无忌惮的倾泻下来,一瞬就要填满整个世界。
末日来临,没有预约。
刹那,即毁灭。
啪!
世界如若泡影一般消失了。
一重重恐怖、诡异、扭曲的身影,出现在金系大世界原本存在的位置。
可怕的意志力,一寸寸的扫荡过空间的缝隙。
然后祂们一无所获。
又过了不久,诸多不详之神散去。
一切如以往,一切又都有所不同。
·······
无法计量的时空距离之处,一个庞大的世界轰然转至。
岳不群看着手中已经破碎枯朽的母盒,任由它化作细沙消失在山顶。
那间不容发的刹那之间,岳不群跳跃了时空,拽着母盒与刚刚苏醒时的自己,完成了一次调换。
在庞大能量冲击的掩饰下,他那点玩弄时空的小花样,没有被察觉到。
于是,启动母盒所需的准备时间,被岳不群隐匿在了时空的猫腻之下。
作为这样做的后果,母盒崩溃,再不可用。
但是世界彻底的安全了!
天空之上划开的狱痕,浅浅的淡化,化作了红云般散去。
宁中则飞上山顶,站在岳不群的身边。
“师兄!要吃东西吗?”宁中则对岳不群问道。
她没有问事情有没有解决,也没有问将来会如何。
岳不群点了点头:“我饿了!想吃师妹做的红烧鱼!”
宁中则闻言,俏脸微红,想到了曾经的杰作。
却颔首答应道:“好!”
随后一甩衣袖,踏着轻虹离开。
岳不群嘴角含笑,眺望远方,看着他所在、所存、所想、所念,所热爱、也曾厌恶的世界。
一切波澜壮阔,都化作了山湖烟雨。
一切刀光剑影,都似入夜凉风。
少年跨剑提马,啸吟山河。
中年高坐肃堂,坐望天下。
老年暮居山寺,敲响木鱼。
山外江山无限好,人间江湖几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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