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台上,司雪衣和顾星沉相隔百丈坐下。
顾星沉的身后是浩浩荡荡的天音院修士,司雪衣身后端木熙和傅红药不离不弃。
千秋广场上的气氛无比紧张。
盘龙石柱高高在上的圣君,贵宾台上天墟圣城的清客。
还有数以万计观战的修士,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司雪衣和顾星沉身上。
乾阳圣君面带笑意,挥手道:“开始吧,让世人好好看看我圣院音律翘楚的风采。”
随着他话音落下,顾星沉率先出手,他十指落在琴弦上拨弄起来。
轰!
当第一个音符从他指尖窜出去的刹那,众人耳畔仿佛响起了天雷之音,炸的魂魄都在颤抖战栗。
嘭嘭嘭!
这一刻琴音如雷,声震九霄,天地失色,风云变化。
杀!杀!杀!
当琴音回荡之后,有古老的厮杀之音,在众人耳边不断响起,一声比一声高。
这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诸多修士被狠狠吓了一跳。
“九星破阵曲!”
马上有人听出来了,正是大名鼎鼎的九星破阵曲。
当所有人都以为顾星沉,要弹奏让他惊艳圣院的春江花月夜时,他弹奏了一首九星破阵曲。
“这是杀伐之曲啊,切磋的时候,有必要嘛?”
“这是战场上的杀伐之曲,传言这九星破阵曲若是到高深之境,在战场上可以鼓舞百万军士的杀气,连圣君强者都得避其锋芒。”
“死在这九星破阵曲下的军士,至少百万以上,现在用来对付司雪衣,岂不是要把他比如死境?”
所有人都面色大变,顾星沉根本就不是来切磋的。
锵锵锵!
琴音节奏变化加快,顾星沉眉头轻挑,眸间锋芒毕露,身上杀气扶摇而起,搅动风云在起指尖变化。
司雪衣,你拿什么和我斗?
顾星沉目光锐利的看向前方,眼中尽是狂傲之色。
“九星破阵曲啊,这真是好多年没听到了……”
司雪衣闻听此曲,一时间竟然稍稍怔住了。
他的记忆回到九百年前,那个动|乱杀伐的年代,他还是少帅带着一帮兄弟四处征战。
那时候的破阵曲,除了古琴,还有战鼓,还有长萧和玉笛等九种乐器。
杀曲一响天地震动,苍穹之外九星下凡,任由杀戮和热血充斥全身,只有前进没有后退。
就在这思绪间,顾星沉音律所幻化的意象,衍化成漫天魔雾要将司雪衣活生生吞下去。
魔雾中还有恐怖的嘶吼声,隐隐约约间,能看见好些模糊的人形怪物。
可就在在茫茫杀气要湮没司雪衣的时,他终于动了,一道空灵悦耳的琴音仿佛在山间响起。
锵!
只一声,就阻止就不断蔓延的魔雾。
魔雾仿佛被时间减速一般,停在湮没司雪衣的那个刹那,永远无法再进一步。
锵锵锵!
司雪衣低头弹琴,神色平静,根本就没有看这恐怖的魔雾。
他白衣如雪,安静祥和,连头发都只是微微颤动。
随着悠扬的琴声在司雪衣指尖飘出,漆黑如墨的浓雾,一点点黯淡透明起来。
台下数万修士,瞪大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神色。
“秋,秋月白?”
众人都傻眼了。
司雪衣弹得是秋月白,这是小孩都会弹的曲目,常用做新手教学。
说句夸张的话,这首曲子在场一半的人,只要听一遍基本都会弹了。
可就是这人人都会的秋月白,将不可一世的九星破阵曲给挡住了。
“这怎么可能?!”
唰唰唰!
盘龙石柱上的诸多圣君,贵宾席上的一众宾客,极远处的风子瑜和姬长空。
全都目瞪口呆,露出了一模一样的表情。
霜华满天照清影,碧空如洗映玉轮。我今又相逢破阵曲,故人何处寄相思。
一曲秋月白,诸君且听风中吟。
“这怎么做到的?”
姬长空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看着司雪衣的眼神,充满无法理解的震惊。
“这……到底有多难?”
风子瑜在音律上的造诣远不及前者,知道这秋月白很有水平,却不知道到底有多难。
姬长空有点癫狂,苦涩道:“这不难,可就是不难……才难以置信,因为你根本就看不懂了。”
如姬长空所言,秋月白曲调极为简单,弹出花来也没什么水平。
可它为何能挡住九星破阵曲?
说不通!
风子瑜见他这般模样,试探性的道:“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好听?这顾星沉的音律,又是打雷,又是喊打喊杀,声势骇人的很,可咋咋呼呼的真不好听。”
她一语惊醒梦中人,姬长空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豁然惊醒。
他诧异看向风子瑜,久久没有挪开视线。
风子瑜有些不解了:“看我干嘛?”
姬长空笑道:“你是对的,就是好听,不是秋月白,是司雪衣谈的秋月白好听。”
他几乎是全场第一个醒悟过来的。
和秋月白没有关系,司雪衣哪怕什么曲目都不谈,就谈个宫商角徵羽,这九星破阵曲也奈何不了他。
“稳了。”
姬长空道:“现在唯一的悬念,就是司雪衣能不能挡住顾星沉的诡异手法。”
道台上的顾星沉脸色大变,显得无比震惊。
司雪衣看都没有看他,就凭一首秋月白轻松化解九星破阵曲。
先是魔雾被驱散。
紧接着藏在魔雾中的鬼怪骷髅,都被一股股秋风扫荡一空,如朽木般消逝在众人面前。
嗡!
顾星沉的一根琴弦颤抖起来,曲调骤然大乱,这九星破阵曲完全谈不下去。
反观对方,依旧是一袭白衣,神色淡然。
顾星沉很果断,他心念微动,十指陡然间变幻起来。
曲调赫然变成了春江花月夜,当年让他惊艳整个圣院的成名之曲。
此曲意象浩瀚磅礴,恢弘大气,春光、江水、明月,还有那无边夜幕,都被顾星沉信手弹出。
“妙啊!”
千秋广场上的诸多修士,神色和缓,脸上皆露出钦佩震惊之色。
“还得是春江花月夜!”
“这春江花月夜,多少人连皮毛都无法掌握,顾星沉已然是大成之境。”
“这就是堂堂正正之道啊,春江花月夜一出,无论秋月白弹得多好都没法抵的过。”
“赢了!”
诸多世家子弟,脸上皆露出畅快的笑意。
顾星沉身后跟谁他得天音院修士,彼此间目光对视,神情尽是得意之色。
乾阳圣君捏着下巴,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贵宾台上的众人,也是频频颔首,这春江花月夜是真不简单。
“这家伙,有点东西啊!”
百晓生眉头微皱,神情凝重的道。
麒麟才女轻声叹道:“毕竟是春江花月夜啊,能完整弹出来就已经殊为不易,何况他造诣还不浅。”
蓬莱阁阁主青鳞闻言,脸色煞白,神情显得格外紧张起来。
但就在此时,在场众人突然惊呼起来,目光全都朝司雪衣看了过去。
他曲调一转,赫然也是一首春江花月夜。
只不过他的曲调和意象,比之顾星沉明显要更胜一筹。
司雪衣后发先至,春江花月夜随手就弹了出来。
明月对明月,春夜对春夜,江花对江花,无论何种意象司雪衣都要高出对方一筹。
这怎么可能!
顾星沉瞳孔猛的一缩,惊愕的难以置信。
司雪衣微微一笑,他左右双手弹出不同的琴音,两种琴音又以诡异的方式叠加在一起。
轰!
他头顶皎洁明月仿佛从天而落近在咫尺,似乎只要伸手就可以摸到。
“你们看,快看!”
“司雪衣的意象中,月亮上有人在跳舞,这怎么回事?”
“江水上也有人声响起,这什么鬼啊?”
“奇花,奇花也绽放,该死……这音律所过之处,如春风拂落人间,百花绽放,竞相斗艳。”
“神了!!”
众人感到极为震惊,一群人惊呼不断。
可很快就说不出话来,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之中,仿佛身体都变轻了,荡漾在春江花月夜的意境中。
“不好,师兄要输了!”
天音院的弟子脸色哗变,他们立刻取出自己的乐器,给顾星沉助阵。
一时间,上百名天音院弟子,取出各种乐器加入春江花月夜的意境之中。
本来快输掉的顾星沉,立马就停住了。
且他的音律意象,也如江水般浩浩荡荡压了过去,誓要司雪衣连人带琴直接吞没。
偷袭?
红药瞳孔猛的一缩,当下取出紫玉箫,加入司雪衣的意象之中。
她对春江花月夜的理解,犹在顾星沉之上。
琴箫合奏之下,胜过对方浩浩荡荡的恢弘意象,直接反杀了过去。
但天音院还有手段!
就见一名女子站了出来,直接开口吟唱,以清脆的嗓音让春江花月夜的异象变得格外立体。
局势瞬息万变,看的人眼花缭乱头皮发麻。
顾星沉松了口气,有夕月开口助阵,这一战总算是稳住了。
没完没了!
但此刻谁都没有注意到,端木熙眼中闪过抹寒芒。
在众人惊诧于夕月的美妙歌声中时,端木熙上前一步,她也开始了吟唱。
她并未直接开口唱曲,只轻哼一声,然后花腔骤然而起。
空灵的声音一出现,众人浑身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
这是真正的。
花腔有低到高,婉转动人,将那天音院夕月的声音完全盖了过去。
可花腔依旧没停,唱到对方口干舌燥七孔流血,端木熙才停了下来。
但她歌声不止,附和着琴箫之音,将对方上百人的恢弘气势给盖了过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被眼前这一幕所震撼。
至此胜负已分!
端木熙的歌声也在此时戛然而止,音律之争本该到此结束。
可谁知道顾星沉脸上露出狰狞之色,他双手不停变幻起来。
锵锵锵!
刹那间,古琴上有数不清的手在晃动,留下一道道重叠的残影。
他的琴音变成了杀人的剑!
红药猝不及防后退两步,箫音被直接打断。
“魔音断魂手?”
司雪衣眼中闪过抹异色,你小子是真想杀我啊。
那就给我去死吧!
司雪衣神色微变,原本风轻云淡的神情,陡然间变得锋芒凌厉起来。
比手法?
那就来尝尝凤凰变吧!
司雪衣双手也变幻起来,琴音变得格外急促,凤吟声连绵不止。
就在这转瞬间就彻底压制住了对方。
“该死,停不下来了,怎么回事?”
顾星沉惊恐无比的看向对方,他发现自己节奏大乱,想停下来收手都不行了。
他惊愕的抬头看去,就见司雪衣嘴角勾起抹冷笑,眼中尽是冰冷之色。
不等他反应过来,司雪衣的琴音忽然变慢了。
顾星沉心中一喜,就想抽身退回来,可发现依旧无法抽身。
扑通扑通!
不仅如此,他心脏跳跃的速度,竟然随着对方琴弦拨弄在一点点加速。
扑通扑通!
顾星沉脸色通红,目光哀求的看向司雪衣,他真的怕了。
求饶?
晚了!
凤鸣之声如在瓶中不停回荡,而后这回荡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凤鸣之音终于重叠在了一起。
砰!
顾星沉的胸膛直接炸裂,心脏从中飞了出来。
砰砰!
可飞出来的刹那,这心脏再次炸裂,连带着琴弦一并断掉。
砰砰砰!
天音院数百名修士的乐器,犹如鞭炮声连绵不止的炸开,一个个吐血而飞脸色惨白。
司雪衣颤抖的尾音,也在此刻戛然而止。
锦绣千秋两座神山之下,广场上的数万修士,上到圣君下到龙脉全都鸦雀无声。
顾星沉死了?
死了?
这不是圣院音律之道上的天骄翘楚嘛?
“没事吧?”
司雪衣起身朝红药问去,她方才似乎被魔音伤到了。
红药笑道:“没事,红药就是打打下手罢了,怎么会被这小贼伤到。”
司雪衣笑了笑,道:“走吧,这地方没法待下去了。”
红药双眼微眯,甜甜的笑道:“听雪衣哥哥的。”
圣传弟子对司雪衣本就可有可无的东西,有这名头罩着,无非在圣院行事方便一些。
如今三番两次阻止没完没了,他是真的烦了,不要也罢。
“司雪衣!”
就在此时,一道爆喝之声响彻天地。
盘龙石柱上乾阳圣君直接站了起来,他怒视司雪衣,冷声道:“司雪衣,你戾气太重,竟然当众残杀同门,本圣要将你逐出圣院!”
司雪衣笑道:“我是圣传弟子,你没权逐我。”
“谁封的?”
“自封的不行嘛?这三宫六院七十二殿的准圣传弟子,若有不服,尽管来天麟峰找我,看我揍不揍他们就完事了。”
所有人都被吓的不敢出声,面对圣君暴怒,司雪衣竟然还是这般玩世不恭。
此等风采,他不是圣传弟子,谁是圣传弟子?
乾阳圣君眼中闪过抹嘲讽,嗤笑道:“圣传圣传,有圣相传才是圣传弟子,谁敢传你?”
“谁敢传你!”
“谁敢传你!”
乾阳圣君喝问三声,一声比一声大,盘龙石柱上诸多圣君竟无人敢说话。
有人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说出声。
但就在此时!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司雪衣已无法翻盘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传遍天地。
“我敢!”
这清冷的声音,将乾阳圣君的爆喝轻松压制。
她的话仿佛天道之音,这三宫六院七十二殿一百零八峰,浩浩荡荡万里山河莫敢不从。
“首……首……座!”
风缘圣君惊的下巴都快掉了,能轻易压制乾阳圣君的人,放眼圣院除了首座之外,别无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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