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朽木为门(求月票!)

  大明话事人正文卷第二百八十四章朽木为门林泰来带着包括左右护法在内的十名伙计,跟着执行公务的江西道监察御史王象蒙走出了王家大门。

  “只派了你一个人来传唤我?”林大官人左顾右看,诧异的问道:“竟然不多带些人?”

  王象蒙翻了翻白眼,答道:“我一个人来,和带着几十个禁卒来,有区别吗?”

  林泰来点了点头:“那倒也是。”

  王象蒙感觉自己似乎被鄙视了,但还是提醒道:“说不定有些人就希望你拒绝都察院传唤,并且逃走。”

  走在路上,林大官人又漫不经心的问道:“那位觊觎十五小娘子的高御史在都察院吗?他的公房在哪个方位?”

  王象蒙很敏感的问:“你想做什么?”

  林大官人和善的说:“不要误会啊!我只是想着,是不是顺道拜访一下他。”

  王象蒙赶紧回答说:“他出外差了,去通州巡视太仓了,伱见不到他!”

  监察御史在大明体制里是一个很特殊的群体,规模也不小,满员额的话十三道一百一十人。

  但监察御史并不是像后世很多人想象的那样,似乎只需要坐在都察院喝喝茶水顺便写奏疏骂骂人,不用干什么具体实事。

  监察御史一样有很多事务差遣的,比如派到各省去当巡按御史,派到盐区当巡盐御史,还有什么清军、巡仓等等很多事务。

  这些承担了差遣的监察御史,当然不会坐在都察院喝茶。

  另外就是奉旨具体查办某事,比如前些日子宫中传旨出来,让都察院勘查林泰来是否不法及巡视武试。

  然后都察院经过深思熟虑,就将这个差事交给了资深掌道御史方万山办理。

  今天签发了驾帖,传唤林泰来到都察院问话,法理性就来自上述那道旨意。

  无论这个过程存在多少人为因素和猫腻,但在法理上是完全没毛病的。

  都察院、刑部、大理寺这三法司和其他衙署不在一个片区,位于京城的最西边,但距离西城官员社区也就是不到二里地。

  所以从王家出来后,向西没多久,就望见了都察院的大门。

  林大官人远远看了一眼,就随口评价道:“真是破衙署,烂大门!我也进过不少衙门,没见过比这还破烂的了。”

  在朝廷里,除了词臣之外,科道算是逼格最高的官职之一了。

  对于刚进入官场的人,最好选择是进入翰林院,其次就是当御史了。

  熟悉明史的都知道,在晚明时候,言官御史有多么烦人。

  但凡是当御史的官员,都有点自矜身份的心态。所以听到林泰来的话,王象蒙冷哼一声说:

  “你懂什么!我们都察院向来以廉洁自许,故而又以不靡费钱粮修建衙署为荣。”

  林泰来轻笑道:“朽木为门,也不知道能不能经得起我全力一脚。”

  王象蒙斥道:“别在这里阴阳怪气一语双关,今天能安全出来再说大话吧!

  你以为都察院这样的台垣重地,是你经历过的那些府县衙门吗?”

  林大官人嘀咕道:“你们官场中人真会脑补,谁说我这句是一语双关了?”

  但到了大门的时候,跟随林大官人一起过来的十名伙计,全被阻拦住了。

  任你是多大的官员,如果是到都察院受审,也不可能让你带随从进去!

  林泰来对值门的书吏问道:“在哪里审问?”

  书吏指了指仪门,回答说:“过了仪门,然后折向西,在临近西南角的地方,有个给御史老爷们使用的判事厅!”

  王象蒙诧异的看了眼林泰来,有自己领路,还怕找不到地方吗?有什么必要询问书吏?

  不包括左都御史、左副都御史、左佥都御史,满编时监察御史理论上有一百一十个,官员数量在部级衙署算是最多的,所以都察院的房间也很多。

  但林大官人也没兴趣深入参观,只是在王象蒙的带领下,过了仪门便来到距离不远的西南角判事厅。

  王象蒙把林泰来带到后,也没走人,就在旁边看热闹。

  主要是今日主审官方御史的笑容有些狰狞,让王象蒙不太放心。

  坐在公座上,方御史看着站在堂下“束手就擒”的林泰来,恨恨的想道,进行总清算的时候到了。

  就算你林泰来再狂野,只要都察院一纸公文,还不是乖乖的前来受审,除非你想逃亡或者造反!

  在方御史看来,先前林泰来的各种打人砸门,都是无知法盲的表现。

  而且更无知的是,因为一时间没人管没人抓,便浅薄的以为这样做不用付出代价!

  殊不知有句话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种脑残反派,总是不理解这个道理!

  以为认识个首辅或者侍郎,就能在京师肆意横行了?

  在堂下除了林泰来之外,还有其他六七个人。

  只不过这六七人有的躺着,有的坐着,人人重伤在身,乱七八糟的扎堆在另一边。

  他们都是参加这次武试的考生,只不过因为站出来揭发黑幕不公,为郑国泰被压分而作证。

  所以他们在最近三天遭到了打击报复,血洒京师街头,堪称可歌可泣。

  所幸有青天御史老爷做主,叫他们倒也不至于白白牺牲。

  方御史早就想传唤林泰来了,只不过一直缺少确切的证据。

  像那些打门子、拆大门之类事上不了台面,林泰来还当场丢下了赔偿银子。

  就算抓过来审问,也就是一个民事纠纷,在政治上并不致命,这并不是方御史想要的。

  但在考场不公,打击报复其他考生等事情,就值得比划一下了。

  拿定了主意后,方御史便拍下惊堂木,正式开始审判,大喝道:“林泰来何在!”

  林大官人抢先主动答话道:“我殴打他们并不是无缘无故,实乃事出有因。

  他们造谣生事,对我进行构陷,到处说我操纵考场,制造黑幕,压低郑国泰等次。

  面对这样的寻衅滋事,我忍无可忍,不得不被迫反击,出手教训他们。”

  一边说着,一边顺脚踢飞了一个重伤的原告兼人证。

  方御史又喝道:“你大可”

  林大官人又迅速答道:“确实应该向有关衙署反应,请出面处理。

  但那样效率太慢了,不能在第一时间阻止他们造谣。等有关衙署拿出结果时,谣言已经满天飞了。

  所以为了尽快制止他们寻衅滋事,我不得不采用自己的方法!”

  话音未落,林大官人又狠狠踩了一下另一个躺在担架上的原告兼证人。

  方御史怒道:“本官奉旨勘”

  林大官人高声道:“我当然知道,方御史奉旨巡视考场!

  虽然我和兵部张大司马在考前见过面,并交流过诗文,但绝对没有在武试方面勾结!更没有许诺我武试第一!”

  说完后,又伸手抓起来一个坐在地上的原告兼证人,直接把人扔到了方御史面前的公案上。

  在旁边看热闹的王象蒙居然同情起方前辈,这人的台词还没自家二大伯含金量高。

  方御史怒不可遏,进了都察院还敢这么嚣张的人,真是生平所见的第一个!

  站了起来,下令道:“左右禁卒何在!将林泰来打入天牢候审!”

  别以为在这里狡辩撒赖就有用,等关进天牢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玩!

  都察院隔壁就是刑部,天牢就在刑部里,都察院有待审的重犯,也可以扔进天牢里关着。

  等的就是这个!林泰来突然高举双手,很邪魅的咏叹道:“游戏结束,配角谢幕!”

  就是每个人都听不懂,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在判事厅左右执勤的十来个禁卒,已经向林大官人扑了过来。

  但林大官人不慌不忙的掏出了特制的竹哨,用力的吹响,刺耳的哨声回荡在都察院前半部分。

  随即林大官人又一个箭步冲到公案前,方御史就吓得脸色煞白。

  他以为林泰来彻底疯了,想要杀官造反了,自己今天要为国牺牲了!

  林泰来对方御史笑了笑,却没有触碰方御史,只把双手按在公案边缘。

  然后双臂发力,直接把整张公案都掀了起来,立刻充当重兵器,狠狠的抡向身后。

  公案的重量加上林大官人的臂力,直接扫倒了五六个禁卒。

  随后林大官人挥舞着公案,大踏步走向判事厅的院门口。

  在都察院这种法司重地,当然有来回巡逻禁卒。

  但是在并不宽阔的前院甬道上,纵然有数十禁卒,也无法越过来回舞动的巨大沉重的公案。

  防范措施再周到也想不出,还能有这种挥舞着公案从里面杀出来的人。

  卧槽尼玛!不愧是武试中能把玩五百斤石墩的狠人!正当巡逻禁卒束手无策时,忽然背后又传来了躁动。

  不知从哪冒出的十来个强壮大汉出现在背后,居然与挥舞着公案的林大官人形成了两面夹击。

  原来刚才竹哨声响起后,守候在大门边上的林泰来的伙计们就猝然发难,直接夺取了都察院大门禁卒的棍棒。

  然后十名伙计直接冲进了大门,又闯进了仪门,然后向西接应林泰来。

  虽然林泰来这边人数少,但都是超出普通人的强壮人物,而且还是大大小小身经百战的精锐,又对巡逻禁卒形成了两面夹击。

  所以仅仅几次呼吸时间,都察院前院巡逻的禁卒就全面溃散了,承平日久的城市老爷兵战斗力也就这样了。

  眨眼之间,林大官人率领伙计们杀回了都察院大门。

  但在这时候,守门禁卒已经把大门关闭了,还锁死了门闩,可能是企图瓮中捉鳖。

  被惊动出来,站在远处的御史老爷们看到这一幕,纷纷大骂!

  真是一群粗人,围三阙一的兵法都不懂!打开大门,让这些凶人跑出去不好吗?

  如果不让凶人们逃出去,彼辈就要往里面杀了!

  但林大官人仍然义无反顾的杀向了大门,三下五除二的冲散了尽职尽责的守门禁卒。

  面对门闩被锁死的大门,林大官人倒退了十几步,又是一个加速冲刺,借用惯性猛力踹向大门!

  在众目睽睽之下,都察院那象征廉洁的、年久失修的大门轰然倒地,还连带着门楣垮塌了半拉。

  视觉上的震撼力直接拉满!本来还要作势冲过来的其他禁卒不约而同的全部停住了动作,整个都察院瞬间安静无声。

  不怕被打的王象蒙距离最近,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不禁目瞪口呆。

  他又想起,林泰来进门时说的那句“朽木为门,也不知道能不能经得起我全力一脚”。

  他本以为,林泰来的意思是借用朽木来讽刺都察院。

  没想到林泰来并不是想一语双关,也不是玩弄修辞语法游戏,而是如同字面意思,真的要踹烂大门啊。

  左都御史辛自修在重重护卫之下,也从后面公堂里出来了,正好目送林大官人从已经没有门板的大门门洞逃窜出去。

  辛总宪脸色铁青,双目像是要喷火。

  自从太祖高皇帝设立都察院,至今正好二百年,如此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竟然出在他任上!

  跑到街巷转角处,林大官人上了巡捕营遗失在这里的马匹,向北疾驰。

  当他冲到宛平县县衙时,正好遇上周知县从外面回来。

  林泰来直接当街拦住了知县轿子,言简意赅的叫道:“南直隶武解元林泰来,状告御史方万山勾结皇亲、操纵考试以及枉法,还要对我屈打成招!”

  周知县:“.”

  是本官起猛了,还是你起猛了?是本官没睡醒,还是你没睡醒?

  你踏马的扪心自问,你告的事情是一个县衙能判的吗?

  “不准!”周知县非常霸气的否决了告状,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准这个状子!爱谁谁!

  被拒绝的林大官人也不废话,再次翻身上马,又重新往南疾驰。

  片刻之后,林泰来又出现在皇城长安右门外面,其他的伙计们已经提前在这里等着了。

  路过的行人便看到十来条大汉气势汹汹,冲向了设在长安右门外路边的登闻鼓。

  不错,这就是大明司法界最后的底线、可以上达天听的登闻鼓,民间传说的告御状就是来这里。

  站在鼓架下,林大官人挥舞着粗壮的胳臂,大声叫嚣道:“我有天大的冤情,县衙不收,我要击登闻鼓!”

  值鼓的锦衣卫官愕然的望着林泰来,就你们这样子,浑身上下哪点像是受了冤屈?你们给别人制造冤案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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