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人钻进镇疆军伏击圈的那天,渭南平原暴雨倾盆。
大雨连着下了三天三夜,突厥兵马被围了三天三夜。
等到第四天的时候,雨终于停了,罗尼亚与赫连雄也再次聚在了一起。
无论是向东还是向西,他们都没能冲破镇疆军的封锁。
老元帅赫连雄气得连连咒骂,弄不明白骑兵为什么冲不散步兵方阵。
罗尼亚无可奈何地告诉他:站在对面的,是李江遥花了大力气、下了大本钱,专门打造的重甲步兵军团。这种用金子堆出来的强军,早已超越了传统步兵的概念,他们在哪里,哪里就是一座能够移动的堡垒要塞。
骑兵可以轻易击溃步兵,但绝对无法击溃堡垒。
“既然如此,那你说该怎么办?”赫连雄郁闷地问道。
罗尼亚看了看周围那些精疲力尽的突厥战士,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休息。
先好好休息一夜,等养足了精神再说!
然而,圣殿亲王想休息,李江遥却不答应。
三天的大雨,导致渭水水位迅速上涨,河面浪头已经快与堤岸平齐了。
李江遥命令最擅长土木工事作业的第二军,当晚派出七支队伍,沿着渭水开凿河堤。一夜之间,渭水七处决口,滔滔洪水直接涌向了突厥人的营帐。
尽管渭水的流量比不了金河大江那样的规模,其泄洪的威力也不足以淹死人,但是齐膝深的黄泥汤,照样把突厥大军整得苦不堪言。
看着泡在水里的士兵,罗尼亚想哭的心都有了。纵横西大陆数十载、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圣殿亲王,从来就没有像今天这么窝囊过。
半夜三更,赫连雄和德鲁汉公爵趟着水找到他,问他这还怎么睡觉,爬在水里睡吗?悲愤交加的罗尼亚把心一横:他妈的,不睡啦!突围!
赫连雄无奈地白了他一眼:亲王殿下,你说得轻巧。战马在水里根本跑不起来,拿什么冲锋呢?
罗尼亚闻言不禁一愣,想想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自己刚才完全气糊涂了,才说出如此莽撞的话。他尴尬地点点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主意,只好让士兵暂时上马歇息一夜,总比一直泡在水里强。
就这样,突厥大军在洪水中苦挨了一个通宵,好不容易等到天明时分,大水才顺着南面的那些壕沟逐渐排走。不过,此时地面变得比之前更加泥泞不堪,马蹄踩在上面直打滑。
罗尼亚瞧在眼里,心头涌起了一种不祥之兆:这种情况,李江遥怎么肯轻易错过?
他想得很对,李江遥当然不会错过如此良机。
战鼓擂响、军号悠扬,整齐的步伐震颤大地,四十万镇疆军全体出动,向突厥人合围而来。
眼看如山似海的强大军团不断朝着自己逼近,疲惫不堪的突厥各部迅速收缩,最后全都挤在了一个方圆五六里的狭小区域内,勉强结成十多个大小不一的骑阵。
说实话,曾经不可一世的突厥人,此时真有些慌了。
徐友长纵马阵前,用内力将自己的声音传出很远:“圣殿亲王何在?镇疆军大都护要你出来答话!”
闻听此言,罗尼亚不禁犹豫了一下,随后便跟身旁的赫连雄等人打个招呼,独自策马驰出本阵。
与此同时,李江遥也单人独骑地出现在了两军阵前。他与罗尼亚相向而行,越走越近,最终汇合一处。
面对自己的老对手,罗尼亚心中五味杂陈,既有怨恨之情,又有钦佩之意。他保持着突厥军人一贯的风范和骄傲,率先开口道:“李大都护,你有什么话要说,请直言吧。”
李江遥端坐在马背上,沉静的看着对方,朗声道:“亲王殿下,你输了。”
“输赢恐怕言之过早。”罗尼亚神情倨傲:“我突厥铁骑尚未倾力一战,何以称败?”
李江遥洒然笑道:“殿下是久经沙场的名将,两军对垒之际,何以制胜,何以称败,你心里其实是最清楚的。突厥军队连番受挫,被我困于尺寸之地,疲不能兴、败相已露。这还有什么好争辩的吗?”
罗尼亚仰天大笑:“胜负未分之前,讲什么都是假的!难道大都护不清楚绝地逢生、反败为胜的道理?你究竟想跟我说什么?痛快点!”
李江遥一字一顿道:“我希望你能认清形势,缴械投降。”
“可笑!”罗尼亚把手一挥:“我纵横疆场几十年,从未考虑过这种事情!突厥勇士,有死无降!”
李江遥转头看了看四面战场,从容道:“我是在给你们活下去的最后机会。罗尼亚,你们并不是在西大陆,这也不是保卫突厥帝国的荣耀之战。作为侵略者,明知道已经取胜无望,还要手下的儿郎们白白送死,有必要这样固执吗?”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直接击中了罗尼亚的软肋。李江遥说得没错,突厥人万里迢迢的远征圣唐,为得只是掠夺土地和财富、奴役东大陆的民众。如此目的,假如战争进行得很顺利还好,看上去所向披靡、耀武扬威,可一旦陷入没有胜算的绝望之中,士兵们便难有拼死奋战的决心。
尽管,对大汗的忠诚和突厥军人的荣誉,同样也能激发起很多人的斗志,不过,那也只是自欺欺人的狂热而已,难以做到真正的气势如虹。
圣殿亲王沉默了片刻,忽然苦笑一下,冷冷道:“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我们的手上,沾满了圣唐人的血,双方已经结下世世代代都无法化解的仇恨,奢望继续活下去?别开玩笑了。”
他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盯着李江遥:“大都护,谢谢你到这个时候还能想着让两边将士少流点血。但是,我更需要你的尊重。”
李江遥当然知道对方所说的“尊重”是指什么,于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满足殿下的要求。一刻钟之后,我军将发起总攻,请你们做好准备!”
说罢,他一扯缰绳,头也不回地奔向主阵。
罗尼亚看着李江遥的背影,心中忽然平添了些许怅然若失的感觉,也不知是因为拒绝放下武器的机会而感到后悔,还是因为突厥大军接下来的命运而感到迷茫。
-
最后的决战,在震天动地的战鼓声中拉开帷幕。
镇疆军调来几十面巨鼓,齐刷刷的鼓点声轰然作响,瞬间传遍了方圆十五里的整个战场。
在那隆隆的鼓声中,四十万大军组成上百个方阵,从东西南三个方向,朝着核心地带推进。强大的压迫感,不住摧残着突厥骑兵的神经。
罗尼亚心里很清楚,若是一直处在这种被动状态里,不用镇疆军冲锋,自己的兵马也会先垮掉。于是,他传下命令,突厥铁骑分为同样分成三个方向,针锋相对、率先出战。
然而突厥人没想到,最先迎接他们的,并不是坚若磐石的重甲步兵,而是六百台可以灵活移动的巨型弩炮!
那些装备给步骑混合军团的巨弩,对着汹涌而来的骑兵展开了无情的射杀。弓弦机括发出的巨大声响不绝于耳,成百上千枝“标枪”转眼飞入骑兵群中。
千步距离,三轮打击,突厥人死伤惨重。
紧接着,十万重甲步兵组成一道道“铁墙”,挡在了骑兵的眼前,而铁墙后面,则是数不清的弓箭手和强弩手。
密集的箭矢冲天飞起,就像前几日的暴雨一样,铺天盖地的罩住了正在快速前进的突厥骑兵。
一时间,人仰马翻,惨不忍睹。
相比之下,突厥骑射手的功夫更好,每一箭都角度刁钻、又快又准。然而,箭矢打在厚厚的铁甲上,叮当乱响,却很难对镇疆军造成太大伤害。
拥有三层铁甲保护的重步兵,不仅不在乎箭矢袭击,而且对冲到近前的突厥骑兵也丝毫无惧。他们顶着巨盾,拼命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大斧,就好似农民收割稻谷小麦似的,不停砍翻自己面前的那些敌军。
几轮如同送死般的冲击之后,突厥人终于老实了。
罗尼亚指挥各部兵马重新缩成一团,转攻为守,开始了阵地防御战。
他以为,自己利用战马结阵,抵御冲击的效果绝不会比镇疆军的重装步兵差多少。但可惜的是,李江遥这个老六根本就没打算派手下发起冲锋。
镇疆军玩儿的是远程打击!
重装步兵的防线向前推进八百步之后,就在原地稳稳的扎住了阵脚,移动巨弩和弓箭手被盾阵严密保护,朝着对面疯狂射击。
在无遮无拦的平原旷野中,成千上万的突厥骑兵顿时变成了活靶子。
想冲,冲不动;想守,却只能原地挨揍。此情此景,不禁让突厥将军们感到深深的绝望。
“唉,我就说嘛,之前应该把投石机也带来的。”李江遥看着对面抱头惨叫的敌军,忍不住嘟囔道:“这会儿要是搞一堆火油弹,结结实实轰他一通,那该多好?”
徐友长忍俊不禁:“你也太狠啦,这还嫌不够啊?我看罗尼亚都已经快撑不住了。”
李江遥冷笑一声:“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既然他们只愿壮烈,不愿投降,那就满足他们!你去告诉各部队,箭矢管够,白天射完,晚上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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