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剑华的决定,是立刻杀人灭口。
此时,府中的佣人全都集中在前院伺候酒宴,秦夫人的几个婢女也被打发去吃饭休息,屋子里面就只有两位夫人和一个贴身丫鬟在闲话家常。
如果他手段利落些,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毙掉三人,然后返回前院继续喝酒,造下一桩死无对证的悬案。
没人知道劳剑华溜到了内宅,而且从表面上看,他实在没有任何杀人的动机,所以谁也不会把嫌疑联系到他身上。
斟酌分明,劳剑华毫不犹豫,立即闯入屋中动手。
秦沈两位夫人以及那个丫鬟,皆是寻常女眷,体质娇弱。被武艺高强的劳剑华突然袭击,连呼喊一声的机会都没有,便在重掌轰击下心脉碎裂,当场毙命。
劳剑华得手之后,确认三人气息绝尽,正准备转身离开,忽听旁边摇篮里传出婴儿的哭闹声。
那是沈烈刚刚满月的孩子。
劳剑华本不打算理会一个婴儿,怎奈那孩子哭声太响,很可能引起附近的人注意。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隔空打出一记手刀,瞬时将婴儿震昏过去,再没发出半点动静。
好巧不巧,就在这个时候,秦铸来了。
原来,刚才在酒桌上,秦铸与一位兄弟争论“和田美玉”的门道。两人各执一词,谁也不服谁。秦铸遂决定去书房取一副他珍藏多年的玉璧,好证得对方哑口无言。
正当他捧着玉璧从书房出来时,恰巧听到孩子的哭声。他本来也没太在意,想是那孩子饿了,急着吃奶才哭闹,所以继续往前院走。可没想到,上一秒孩子还在大哭,下一秒哭声却戛然而止。秦铸不由得停住脚步,他感觉哭闹停止的有些蹊跷,不似正常状态,于是又转身回来查看。
这一看不要紧,秦铸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魂不附体。
自己的夫人仰面躺在地上,没有了丝毫生机,沈夫人横卧在旁边,同样气息尽断。
秦铸惊呼一声,正欲上前,忽然察觉身后寒风乍起,一道刚猛的掌劲朝他背心袭来。
身为北衙逆鳞司长史,秦铸的武功自然也属高手之列。尽管因为妻子丧生而有些乱了心神,但面对偷袭,他仍然及时做出反应,猛然提气向前窜出,堪堪避过掌击,紧接着转过身来,看清了刺客是谁。
“劳剑华,你!”
没等秦铸把话说完,劳剑华再次扑身上前,拳掌并用,展开更加猛烈的攻势。
多年的合作,秦铸知道劳剑华的武功非常高强,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其实对方还是隐藏了真正的实力。现在这位老部下展现出来的功力,比秦铸所预想的高出数倍,招招刁钻狠辣,难以招架。
秦铸本想呼喊前院的人过来增援,可劳剑华越打越快,拳风压得他连缓上一口气的功夫都没有,更别说呼叫求援。无奈之下,秦铸急中生智,将手中的玉璧朝劳剑华奋力掷出,同时闪步后撤,趁着这一瞬的机会,大吼道:“来人!”
玉璧飞到劳剑华面前,眼看就要打中,却见劳剑华轻轻扬起袖子,顺势一个旋身,将玉璧兜在衣袖之内,转手又向秦铸射了回去。
秦铸没料到劳剑华竟然有此奇招,闪避已经不及,只好轰出一拳,格挡玉璧。
那面玉璧含着秦铸和劳剑华的两股内力,急速旋转着撞上拳头,砰的一下陡然炸碎,反震之力顿时给秦铸造成了不轻的内伤。更要命的是,劳剑华借着玉璧的去势,如影随形般闪到秦铸跟前,趁秦铸格挡玉璧受了内伤,连续三拳打中他的胸口。
秦铸胸骨碎裂,忍不住嘶吼一声,凌空飞出丈许,重重的撞在了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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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后来呢?”刘策问道:“秦大人他……”
沈烈忍着心中的苦楚,沉声说道:“我和同僚们听到师傅的呼喊,急急忙忙赶到内宅时,劳剑华早已逃走。师傅强撑着说出‘凶手是劳剑华’几个字,便当场气绝身亡。而我那可怜的孩子因年纪太小,撑不住劳剑华的掌力,不久也随他娘亲一起去了。再后来,陛下任命我接替师父的位子,执掌北衙逆鳞司。刘大人,于公于私,这些年我从未松懈过对劳剑华这个叛贼的抓捕。”
“沈卿,难为你了。”李成武叹息道:“当初劳剑华犯下滔天罪案,涉及你的师门和妻儿,这些事情朕看过卷宗,多少了解一些。不过,当时他这么做的动机,却一直没能查清。今天听你讲来,朕才知道这里面竟然有诸多曲折,真是出人意料。这些案情的细节,你为何不早点禀告朕呢?”
沈烈躬身道:“启禀陛下,其实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微臣也想不明白,劳剑华犯案的动机究竟是什么。直到谢光叛乱,微臣在查阅长刀军团大统领冯一韦的资料时,不经意间找到了当年师父藏在密档中那份劳梓商的卷宗,这才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推演出来。今日陛下问起劳剑华,微臣不敢隐瞒,还望陛下恕罪。”
李成武点点头,自言自语:“如此看来,如果让劳剑华留在炳儿身边,实在非常不妥。咱们该如何是好呢?”
刘策拱手道:“陛下,照沈大人提供的情况,我们完全可以断定,劳剑华此人,既不忠于先帝,也不忠于您,更不会忠于太子。如此蛇蝎心肠的佞臣,万万不能辅佐东宫。但问题是,目前太子被谢光一伙所蒙蔽,无论我们派人去抓捕劳剑华,还是提醒殿下防范此人,效果都不会太好。为今之计,只有让臣前往洛邑,陪在殿下身边,保驾护航。”
沈烈摇摇头:“刘大人,虽然您是太子少师,论身份没有问题。但是,您毕竟是文官,离开朝堂去对付劳剑华、谢光这样的敌手,别说是护卫太子,遇到紧要关头,恐怕连自保都做不到。”
刘策顿时被沈烈说的哑口无言。他自己也清楚,洛邑局势凶险万分,逆鳞司长史的话不无道理。可是,让劳剑华这条毒蛇接近李炳,他这个当老师的,又实在是无法安心。
李成武思索片刻,轻轻敲着龙案,说道:“刘策的建议倒是提醒了朕,我们也是时候派遣人手去东都啦。辅佐也好、保护也罢,总之要有个可靠的人陪伴在炳儿身边才行,防止他被谢光和劳剑华进一步蛊惑。两位爱卿,朕的心里面正好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太子也一定能够接受他。”
听帝君如此说,沈烈与刘策对视了一眼,同时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出了那个答案。刘策略作犹豫,问道:“陛下说的那个人选,是慕容雪吗?”
“嗯,就是他。”李成武微微颔首:“慕容雪是年劲松临走之前,特意留给太子的人。在明德门那边,炳儿又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让他去洛邑,要文能文、要武能武,再合适不过了。而且,朕还知道,慕容家族实力雄厚,将来可以成为太子有力的后盾。”
刘策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沈烈拱拱手道:“既然陛下由此圣意,微臣觉得不妨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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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雪听完帝君交代的新任务,干脆利落的拜倒领旨。
李成武仔细看了看慕容雪,好奇道:“小慕容,朕看你的神色反应,好像早就料到会派你去东都,是这样吗?”
“启禀陛下,微臣确实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慕容雪从容应道:“之前谢光策动玄甲军叛乱,陛下采纳徐帅建议,敕令太子监国。这其中固然有形势所迫的因素,但也有历练太子的意思。既然如此,那就不可能任由奸臣长期蛊惑殿下。微臣揣测,帝都迟早会派人赶赴洛邑陪驾,保护太子,而微臣应该也在人选之列。”
刘策听得连连点头,沈烈则目光炯炯,认真打量起面前这个年轻人。
李成武欣然道:“好,不愧是年太傅看中的人,很好。那么你准备带多少人随行呢?”
“微臣一人一马一弓,足矣。”
“不带护卫?”李成武有些意外:“难道你不晓得此行的凶险吗?”
慕容雪解释道:“陛下明鉴。东都洛邑现在已经完全处于谢光和玄甲军团的掌握之中,除非您下旨,让微臣把整个麒麟军都拉过去,否则有没有护卫都毫无差别。况且,到了那边,微臣手下的人也很可能会被对方收买,带上随从,反而会妨害大局。所以,微臣还是独自前往更加爽利些,也能叫谢光他们难知深浅、疑神疑鬼。”
沈烈接话道:“陛下,慕容将军说的没错。随从护卫之中,什么样的人都有,极易被对方钻了空子,带着还不如不带。慕容将军抵达洛邑后,也并非孤军作战,逆鳞司自会有人与其联络,在暗中提供策应和保护。”
“能得到沈大人的照拂,”慕容雪笑了笑:“末将的小命至少保住一半了。”
李成武和刘策都听出慕容雪的话中略带讽刺意味,不禁露出思索的神色,倒是沈烈反应洒脱,呵呵笑道:“慕容将军过奖了。沈某没什么大本事,只是为陛下尽忠而已。说起来,我也有一件事,想请将军援手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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