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二章 他们坚守的又是个什么…东西?

  尚未出荆州,尚未到夷陵,谁也未曾想到,这片疆域上竟会出现“刺杀”这等耸人听闻的事儿。

  因为知晓刘禅返回成都的,仅仅只有沿途巴蜀的郡县官员,故而赵云会下意识觉得,这必定不是曹魏或是东吴的刺杀。

  这刺杀的指令,必定是从内部发出的。

  ——『会是谁呢?』

  当然,此刻的赵云没有时间去思索…

  响箭已响,证明敌人不止是眼前的这些,或许…很快,敌人的援军就会抵达。

  也正是基于此,面对数百骑兵的冲杀,赵云一边指挥:“列阵,护住公子!”

  然后,一边提起龙胆亮银枪。

  面前的骑兵也像是训练有素,各队兵马交汇于一处,瞬间排成扇形,试图突破赵云与一干亲卫的防护,寻觅弱点,寻找攻向那马车的时机。

  未经只言片语,恶战顿时展开。

  刺客训练有素,一招一式并无花哨可言,姿势也并不美妙,只以夺人性命,不留下活口为目的,冲、刺、劈、砍每个动作都毫不拖泥带水,他们的目标也极其的一致,便是那马车内的刘禅刘阿斗!

  即便是强如赵云,因为要顾及马车内刘禅的安危,完全放不开手脚,只能守在马车周围,哪里还敢往返冲杀。

  但七探盘蛇枪法刺出,以简制简,以快制快,围攻的人数虽多,却也近不得马车半步。

  可三十余人,究是防御的阵势严丝合缝,但面对百余人的冲击,还要保护马车…很难不露出破绽。

  几次…刺客都是虚晃一枪试图冲击马车,等到守军救援,一个回马枪…不少护卫的兵士反应不急,翻身坠地,再也倒地不起。

  好在赵云足够的强悍…

  攻守兼备,几乎是凭着一己之力,抵挡住刺客一轮轮的冲击。

  甚至,赵云还能抽出精力观察此间战场。

  他心头不由得喃喃:

  ——『这般杀下去,虽险了些,也会有些伤亡,但料想是能阻截敌人,护卫住公子安全的。』

  ——『再说,这么大的动静,此间官兵不可能无动于衷!』

  哪曾想…

  他这声音在心头刚刚吟起。

  荒草地的边缘,那小河的对面,密林中突然响起一声细细的哨笛锐音…

  紧接着枝叶摇动,又是三十余黑衣人马踏飞掠过而来。

  原本平静的河面上水柱亦是暴起,又添得了近三十名名黑衣杀手身着银色水靠,手执分水刺冲天而起。

  两队人交汇一处,与之前的骑兵形成犄角之势,瞬间排成锋矢阵势,朝马车直扑过来。

  ——『这贼人的援军竟是更快一步!』

  ——『他们必不是今日才埋伏的,看来…是早有预谋么?』

  赵云刚刚想到这里…

  “拦住那赵子龙——”

  黑衣人中有人吩咐一声,当即,三十余从水面杀来的黑衣杀手齐齐的将赵云围起,阻拦他的援护马车。

  之前的百余人拖住护卫马车的兵士,新来的三十余骑则直接朝马车刺去。

  “公子小心…”

  赵云呼喊一声,他飞马驰援,力图去救…

  无奈被三十余人近身拦阻,哪有那么容易甩掉。

  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柄柄锋利的长枪越过自己,寒风如冰,毫不留情的刺向马车之中。

  “阿斗公子…”

  在赵云忧急的叫声中,马车几乎被捅成了马蜂窝…车窗、车门…到处都是被穿刺的窟窿,三十余支长枪突刺,马车内的人密密麻麻都是枪影…根本不可能躲开。

  这一幕的发生,让赵云的双眼赤红,他仰起头来,眸中寒光闪动。

  这一刻,他再顾不上格挡…脚踩战马一跃而起,身形也如旋风般卷起,就如同卷出了收吸人命的漩涡般…

  龙胆亮银枪释放出青幽光亮,伴随着血花飞贱,那三十余长枪刺入马车,尚未来得及抽回的刺客,已然一个个被长枪的锋芒划过脖颈…纷纷倒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巨变不仅惊呆了那些活着的刺客,也让一干护卫士气大振,连同…闻讯支援而来的官兵…

  他们汇于一处,趁着敌人那一瞬的呆滞,纷纷挥动着兵刃,利刃出鞘,将这些贼人一剑封喉。

  反观赵云,愤怒之余的他罕见的还能保持着最后的理智,他的身法没有分毫的停顿。

  电光火石之间一掌挥出,印在了那为首贼人的胸膛,之后顺势而上,利落地卸掉他的下巴,将他的身体摔翻在地,踩在脚下。

  最后,赵云用悲愤的语气怒问道:“是谁指示你的,说!说——”

  随着赵云的擒贼擒王…

  整个战场也恢复了一片风卷残云,这时…官兵与护卫也纷纷结束了杀戮,凑到赵云这边…怒目圆瞪,狠狠的瞪着赵云脚下的这个贼人之首。

  “不说只死我一个,说了…我全家都会死——”

  这贼人倒是也硬气…

  赵云知道问不出什么,抡起手臂来便是狠狠一拳打在那人侧脸上。

  只听得一声闷哼,杀手喷出一口鲜血的同时,几颗牙齿也被吐落…

  紧接着,仿佛巨大的力量产生的震颤感…直接致使他晕厥。

  “带下去,务必审问出幕后主使…”

  赵云对那一群支援而来的官兵吩咐。

  “诺…”

  随着这一道声音,赵云那狠厉的眼神渐渐收敛,他无比悲痛的望向马车处…来时还好好的,谁曾想…阿斗公子竟…竟回不去了!

  还是在他赵子龙的护卫下?

  他…他简直辜负了主公的信任!

  他又如何向主公交代,向所有人交代…

  一时间,赵云无比自责。

  可话说回来,谁又能想到,在自己的地盘上…在荆州…会发生如此刺杀之事,会发生如此骇人听闻之举!

  “我…我赵子龙!真是该死——”

  赵云重重的一拳捶在车厢上,他甚至不忍心打开车门去望向里面,他无法接受这血腥、残酷的一幕。

  哪曾想,就在这时。

  “哎呦…小鱼?你没事儿吧?方才真是…吓死我了——”

  一道声音传出…

  是阿斗的声音,赵云一惊,这时候听到这声音,让他有一种惊喜交加的感觉。

  “多亏公子机智,我没事儿…”

  这次是鱼豢的声音。

  赵云正要寻声望去,却看到刘禅与鱼豢正从马车下的车轮里爬出来,像是两只小狗一样…

  刘禅一边爬还一边说,“果然,云旗师傅说的没错,遇到事情要冷静,坐以待毙不可取,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

  赵云有点恍惚。

  遇到事情要冷静——

  坐以待毙不可取——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些都是云旗教授给阿斗的么?』

  『正是因为这些,阿斗才在最危险的时刻,冷静的分析…选择躲在马车下么?可…他什么时候离开的车厢?』

  别说赵云没有察觉,就是那些以刺杀他刘禅为目的的刺客也没有注意到。

  这是…偷梁换柱啊!

  这时,刘禅还在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向鱼豢说:“云旗师傅向我讲述过一个故事,说有一次许都城马腾叛乱,在城门设下埋伏…可那狡猾的曹操往往回城时都会用羊代替自己,他却藏在后面囤放辎重的马车里,果然途径城门…万箭齐发,那羊活脱脱的成了替罪羊,替曹操死了…我那时还向云旗师傅感慨,那曹操好狡猾呀…可云旗公子却说,这是智慧…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还说遇到危险时,不要慌张,想办法保住性命,只有这样就会有转机——”

  刘禅一边感慨着还一边颇为嘚瑟。

  这…

  第一次,赵云觉得刘禅的话竟是如此这般的富有哲理。

  俨然,通过这件事儿就能看出…

  这半年来…关麟对刘禅的教授是卓有成效的。

  这让赵云惊愕不已,也欣喜不已,至少…没有因为他的疏忽而酿成大祸。

  但,最危险的,从来都不是悬崖峭壁,而是在如花似锦的坦途中因为大意,因为疏忽而误入歧途,遭逢大难。

  得意必定忘形…

  果然,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刘禅的身上,却不曾想,一个本已经倒地的刺客,他是诈死…他瞅准了缝隙,只听得“嗖”的一声,袖中的暗器已经抛出,仿似破晓的光束一般直朝刘禅飞去。

  赵云的耳朵是足够敏锐的,可闻听到这破空声啸时也已经晚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飞刀划过天际,直勾勾的插向刘禅的胸膛。

  这是要害…

  这若中了,那…

  ——『糟了!』

  赵云下意识的惊呼一声。

  正是:举杯畅饮情何故,拔剑捐生悔再迟——

  短短的一个下午,一身是胆的赵云赵子龙…他就犯了至少两个错误!

  …

  …

  月上柳枝头——

  张昭迈着沉重的步伐,顺着小道走到了孙尚香与孙鲁班休息的厢房前,也不知道是顾虑深夜拜会、男女有别,还是碍着“君臣之名”不敢叨扰。

  嘴上说着…不在乎这些…

  可张昭毕竟一把年纪,又极其要脸,故而…站在这厢房的门前许久,也没有踏入其中。

  呼…

  一声幽幽的叹息,他竟有一种不知进退的茫然。

  他只能低着头,暗暗的思虑…若是等到明早,等到孙夫人与孙鲁班醒来后再来拜会,是不是…会更合礼数一些。

  就在他茫然不知所措之际…

  忽的,里面传来声音,是孙尚香与孙鲁班的对话,俨然…她们也睡不着,正在院落中议论着什么。

  “今晚的月真圆哪…小虎呢?”

  这是孙尚香的话语…

  孙鲁班立时回应,“姑姑还不知晓?今晚侍奉云旗公子的是小虎嘛?”

  听到这儿话,“唉”的一声,孙尚香幽幽的、重重的叹出一口长气,“委屈你与小虎了,若不是大兄的那封信…若不是他又畏惧关麟打算投降,又放不下那一抹面子?名义上大肆改革,让庐江将士死守…背地里却将伱们姐妹送来摇尾乞降…若…若非如此…那也无需你们姐妹委身于那关麟,甚至连个名分都没有…只是…只是填房的丫鬟而已…孙氏一族何曾受过如此屈辱?”

  “姑姑…”伴随着拖长的尾声,孙鲁班咬着牙,似乎又经历了颇为复杂的心里斗争,这才开口:“父亲给云旗公子的降书中提及,要云旗公子派飞球出现在庐江的天穹之上,以此威慑…逼迫庐江自己投降,然后造出假象…是父亲是迫于无奈,是为了保全江东黎庶,这才跟着投降…如此,他的名声就保住了…”

  这本是一番事先说好,由孙鲁班背诵下来的话。

  可月明星稀,天昏地暗,此情此景…再加上孙鲁班内心中本就晦暗的心情,这一番话竟是带着言真意切。

  至少…让大门外的张昭信了。

  “唉…”孙尚香的话还在继续,“二哥就是太好这名声了,其实…国都亡了,是迫于无奈,被迫归降,还是放弃抵抗下的亡国之君又有什么意义呢?人们只会记住最后的胜利者…”

  “在这场博弈中,东吴已经输了,从那关麟一鸣惊人的一刻起就彻彻底底的输了…一年多来,他的心计无孔不入的渗入东吴…二哥不是他的对手,我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姑姑…”

  孙尚香与孙鲁班的对话在这最后一声轻唤的“姑姑”声中落下帷幕。

  像是终究…

  又像是给人无限的遐想。

  反观门外的张昭,他正在遐想连篇…随着想法的深入,他怔在原地,双目无神,他感觉他的心…正在被孙权给深深的刮着。

  当年赤壁之战前夕,他主降…那是因为他的老家是徐州啊,他降了,那一样能衣锦还乡。

  可现在…他是想拼死一战,庐江的将士们是都想拼死一战,可主公啊主公,你为何先降?

  终于…

  哪怕到最后张昭也没有敲响那院落的大门,可滚烫的热泪在这一刻,已经顺着他的眼角滚落下来,消融了他面上被夜风吹拂过后的僵硬,这泪水竟是遏制不住,犹如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落…

  他背对着那门,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他张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满心想的就是一句:

  “主公啊主公,臣下这次不降了,臣下愿意死战,可主公为何先降——”

  夜风狂舞,呼气蒸腾,清冷的道路间,如梦似幻。

  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他张昭形单影只的身形,他走得极慢,宛若一个雕塑般,他的嘴唇哆嗦…仿佛一直在重复着同一句…让他深深扎心的话语。

  『——主公何故先降?』

  …

  终于,随着张昭那沉重的脚步声消失在夜风里,这一出厢房院落中…早就编排好的“戏剧”也落下帷幕…

  倒是厢房内除了孙尚香与孙鲁班外,她们俩人都很熟悉的甘宁也在。

  像是因为甘宁在这里,孙尚香与孙鲁班都显得有些拘谨与紧张。

  似乎…在荆州,她们彼此间的地位与东吴时的截然相反了。

  这时,有兵士快步跑来,匆匆的向甘宁禀报,“甘将军,人已经走了——”

  甘宁颔首,然后把目光望向孙尚香。

  孙尚香适时张口,“这下,那位关四公子满意了吧?”

  俨然,这便是孙鲁育劝说之下,孙尚香如今的态度。

  随着朱然的死,她已经彻底的心灰意冷了,她感觉这东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去惦念的了。

  父亲没了,大哥没了,三哥没了…

  没了,什么都没了,那就不要惦念了吧!

  孙鲁班咬着牙,她的内心一直无比挣扎…她不想帮关麟,可局势使然,她知道…若是不帮关麟,那她与姑姑还有小虎一定会受到百般折辱,东吴的下场一定会比她们想象中更凄惨。

  “咳咳…”

  甘宁轻咳一声,然后站起身来,“夫人、小姐…别的话甘宁就不多说了,这边发生的一切,夫人与小姐说过的话,甘宁都会如实禀报给云旗公子,相信公子也会颇为欣喜,不会在为难二位…”

  说罢,甘宁拱手,“夫人、小姐早些歇息,甘宁告辞!”

  一句话留下,甘宁带着几名亲卫快步走出了房间…

  一切都很顺利,今夜倒是无需去向云旗公子禀报。

  话说回来,云旗公子与小虎孙鲁育…

  呵呵…

  甘宁想象中的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画面太美,不敢想!

  所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

  …

  村落中,一处驿站内,刘禅躺在床上,胸口处满是血迹。

  赵云与鱼豢无比忧心的守在他的周围。

  因为是村落,故而并没有医者,最近的医者还要从县城里调出来。

  所有人都忧心忡忡。

  可当房间中只剩下赵云与鱼豢时,原本眼睛紧闭的刘禅,突然间把眼睛睁开了。

  这突然出现的一幕让赵云与鱼豢惊讶不已。

  也直到这时,赵云才注意到,刘禅那捂住胸口的双手中捏破的是一个血袋…故而,胸口上血并非是刘禅的。

  而是这血袋中流出来的…

  ——『阿斗是故意的?』

  一时间,赵云不由得惊呼:“阿斗?你没事儿?”

  “嘘…”只见刘禅迅速的比出食指,示意赵云小声一些…然后他揭开外衣,指着那胸口处的衣甲,轻轻的张口:“是这皮甲…是我师傅送给我的这皮甲!是这皮甲救了我…”

  这…

  直到这时,赵云才注意到,的确…刘禅在外衣之内套着那件关麟托他转赠给刘禅的皮甲。

  可…

  赵云看的真切,那明明是一把飞刀,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刚猛的劲力,莫说是皮甲,就是鱼鳞铁甲也未必能拦得住吧?

  只见得刘禅缓缓的起身,他靠在床上,“别说,还真有点儿疼…不过,这皮甲是真结实啊,还这么轻…好像我师傅提到过,用水牛皮加工一番,然后风干做成内衣甲,既不厚重,又刀枪不入…想来,这便是那水牛皮做的铠甲了,也不枉师傅吃了那么多牛,这些牛立大功了…待我回成都也要把牛摆餐桌上,好好的奖励它们,然后用它们的皮做甲!”

  呃…这…赵云很惊讶,惊讶于刘禅竟是完全不带怕的,更惊讶于…如此凶险的暗杀情形下,他还能想到成都宰牛的事儿上。

  当然,赵云与刘禅都错了,关麟赠给刘禅的这衣甲,可不是水牛皮做成的铠甲。

  乃是犀牛皮褪毛处理后,绷起来晾干后的皮革制成的内甲。

  其防御程度…就是两、三只水牛皮合起来也比不上。

  而这工序听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万般困难。

  首先是褪毛,这里的褪毛可不是吃猪肉、鹿肉时褪去猪毛、鹿毛那么简单,用火一烧就掉了,水牛皮乃至于犀牛皮是需要用生石灰调质的石灰水,把皮毛放进去浸泡。

  石灰水会破坏毛发蛋白质的化学成分,并腐蚀掉皮料上残余的脂肪和肉。

  这一步叫做浸灰。

  过程中,可不是放在池子里不管了,需要每日三次搅拌一下石灰水里的皮子!

  至于时间…夏季需要浸泡一周,冬季需要浸泡两周后方才能捞起。

  然后用清水冲洗干净,手工拿比较钝的刮刀刮干净才行…这才是完成了第一步。

  第二步是硬化,用蜂蜡煮皮料,这样蜂蜡可以渗进皮料的纤维中,整块皮料不但防水,而且会变硬很多,除此之外,低成本的方法也可以用桐油来浸泡牛皮,桐油对于皮料的硬度也能做较大的提升,而且防水防虫。

  之后,便是按照《武备要略》中记载,先是刷油,再是撒铁屑上去,然后用工具捶进皮料内,然后再刷油,再撒铁屑捶紧,如此反复数次,皮料就能跟铁甲一般坚硬,但却比铁甲轻十倍。

  这是本在明代才研制出轻薄且坚固的“内甲”,因为材料的稀缺,制造工艺的复杂。

  就是关麟…也只制成了三套而已!

  能拿出一套赠给刘禅,可谓是对刘禅颇为看重了…

  事实上,关麟提前就想到了。

  刘禅或许会遇到一些来自内部的危险!

  因为凭着关麟的了解,刘备收养子时,刘禅并未诞生,而古代养子在礼法上是可以代位继承的,是继位的第一人选!

  若是再联想到…历史上败走麦城时期,某人对老爹关羽的求救视若无睹,关麟觉得有必要加紧对刘禅的保护。

  这才拿出了“贴身”的宝贝赠给他。

  这牛皮内甲,无论砍刀、单手斧、单手刀、双手刀都无法刺透,在以往关麟的测试中唯独双手斧才能够破防!

  倒是不曾想,所谓防范于未然,这么多早…就出现了“意外”!

  “子龙叔,你且莫要声张,我师傅说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故而我随时都装着这血袋…”

  刘禅的声音再度传出,只是这次,却变得郑重了不少。

  “既无恙…”赵云疑惑的问:“何必用血袋遮掩?”

  “子龙叔,这你就不懂了…”刘禅又娓娓讲述起来,“这半年来待在云旗师傅身边,我别的没学会,可揣摩人的心思上总是学到一些的…”

  “怎么讲?”

  “子龙叔,你想啊,若放出消息…我还活着,那想害我的人岂会善罢甘休,那一路上还不知道有多少刺杀…反倒是若是放出消息,我死了…那害我的人自不会再派人拦阻,与此同时…那背后包藏祸心的家伙也会慢慢的浮出水面!”

  唔…

  刘禅的一番话让赵云瞪大了眼睛。

  乃至于让他回忆起他临别前与关麟见面时,关麟对他说的那八个字——刚强易折,柔弱而生!

  ——『阿斗讲述的,便是刚强易折,柔弱而生么?』

  ——『利用这死讯,迷惑敌人,安全抵达成都,再利用这死讯,诱出包藏祸心的人…这半年,阿斗看来学到许多呀!』

  也不知道是对“刚强易折、柔弱而生”有了新的感悟,还是对刘禅的进步与蜕变感慨万千…

  赵云不由得深吸口气…

  ——『这半年,一成不变的唯独我自己是么?』

  一时间,刚强易折,柔弱而生…连带着后面八个字“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开始反复的在赵云的脑海间震颤。

  刘禅则仿佛话痨一般,他学着关麟那阴人前揣着下巴的模样,“小鱼啊,你待会儿一定要哭的伤心一点儿…你哭的越伤心,敌人就越会相信,至于…那幕后黑手,嘿嘿,我师傅总是告诉我…想要查幕后之人,其实很简单…就看这件事儿,谁受益的程度最大!最大的那个、最迫不及待的那个…一定就是最幕后的黑手!”

  鱼豢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刘禅,这一刻,他只是由衷的觉得:

  ——『公子好棒棒啊!』

  …

  …

  翌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天上无一丝云彩,见面能见度很高。

  悬挂着东吴旗帜的木船即将驶出港口,这是只有外交才会有的船支,木船轻松地穿过了几道水栏与滩坝,稳稳停靠在一处板踏前面。

  “张长史、张公子,可以上船了…”

  是关麟亲自来送两人,这时船夫一边抓着锁链将铁锚抛到水下去,一边站在穿透等着岸上的人。

  张昭的脸色显得并不好看…

  倒是儿子张承,拱手朝向关麟,“这几日,多谢云旗公子的款待…”

  “别说这些。”关麟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很快我们就会再相见的,到时候,咱们就都是自己人,是同袍兄弟…”

  说着话,关麟还颇为亲和的拍了拍张承的肩膀。“不愧是张公之子,年少有为,未来必定是大汉之栋梁啊…”

  “云旗公子过奖…”张承连忙再度行礼。

  张昭也沉默着向关麟道别,他的脸色一如既往的阴郁,很明显心中有事儿。

  “张公放心,我会好生待两位公主的…”关麟朝张昭笑笑,然后摊开手:“张公,请吧…船已经候着了。

  闻言…

  张昭晃晃悠悠的迈过踏板,身子一摆,差点掉进水里,幸亏被身侧的儿子张承搀住,这才幸免于难。

  不多时,木船向东,驶离港口…

  也直到这时,张承才询问父亲张昭:“爹,自打你昨夜归来就…就魂不守舍的,孩儿问了许多次,你什么都不说,到底…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呼…

  张昭长长的吁出口气,他又沉吟了一下,然后张了张口,可话到了嘴边,又悉数咽了回去。

  就像是有什么很恶心的东西卡在喉咙处,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整个老脸也宛若要憋出内伤一般。

  “爹?到底怎么了?你…你倒是说呀!”

  张承显得比他爹张昭还要着急…

  “唉…唉…”

  带着长长的尾音,在张昭那无奈、无助、茫然、无措的面颊下,他愤愤然的一甩长袖,他露出极其痛苦的表情。

  “吾儿…你可知道?被一个‘人主’给背刺…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么?”

  “爹是说?”

  “唉…唉——”又是一声拉长尾音的叹息,张昭的心情无以复加,张昭的情绪已经低落到了低谷…

  主公孙权都降了!

  他…他张昭,他…他们庐江那些不畏艰辛、舍生忘死的将士们,他们还守个什么?

  他们坚守的又是个什么…东西?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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