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猎物

  “所以你真的是星火最早的一批核心成员之一?”

  “是的,这个组织其实最早只是一个类似于独立研究小组的普通科研团体----当然,后来我们出了不少成果,规模逐渐扩大之后,开始逐渐向综合性机构转变。”

  “但是,它的核心还是技术研发。”

  “简单的来说,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个华夏版的......光明会?大概是这样吧。”

  陈念那句“星火是我的”说的有点大,毫无疑问,他还是要往回找补一些的。

  装个逼就得了,真肆无忌惮地去暴露自己的身份,那是傻子才会干的事情。

  “这个组织里面都有谁?”

  乔麦继续问道,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这是保密信息,就算你加入了星火,大概率也不会跟与你无关的人员碰面。”

  陈念回答道。

  “明白了......一个区块式的中心化结构。”

  “这跟光明会的组织形式确实很像,不过更像是苏联早期的一些统筹部门?看来网上说的信息没错,我还以为当初官方公开的时候会留一手呢。”

  “不至于,星火的存在并不算什么很大的秘密,就像我说的,它的项目基本上是半公开化的。”

  “最大的保密信息,就是人员信息了。”

  “好......那我现在可以加入了吗?”

  乔麦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这个问题实在是已经困扰她太久了,今天终于得到了解决,也算是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

  毕竟,谁也不会真的喜欢那种“命运被操纵”的感觉。

  但在知道这并不是所谓的“操纵”,而是真正的跟随着有计划的战车滚滚向前的时候,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她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会有人跟你联系的......做好保密就好。”

  “实际上,哪怕今天你不提,大概率过一段时间,也会有人跟你联系。”

  “毕竟,高压技术在之后一定会成为主流,而你也算是新生代里面的强人了,纳入统一管理是必然的。”

  “这就是为什么伱今天会跟我摊牌?”

  陈念尴尬一笑,回答道:

  “那也不是吧.......反正你都猜到了,这样更安全。”

  “其实说实话,你一直都是一个不稳定因素.......”

  被陈念称为不稳定因素,但乔麦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而是若有所思地说道:

  “确实,我们的关系太近了,要么彻底切割,要么就只能拉入同一战线----我这算是沾了你的光?”

  “某种意义上是。”

  陈念坦然地回答,倒是也没有避讳。

  这其实算是一种基本的规则----别说他的身份了,哪怕只是一个“普通”的院士,在他的上一世,能享受到的特权也是不小的。

  他曾经看到过一个问题,说的是“一个院士有能力让自己的子女进入体制内工作吗”,下面的回答千奇百怪,但总结来讲,内核都是一致的,那就是:

  别说子女,哪怕是三大姑七大姨想要解决工作问题,那也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毕竟,一个科研学者给国家带来的收益,是远远超过那些“附庸者”全生命周期内消耗的成本的。

  从某种意义上讲,在人情不可磨灭的情况下,这是保持研究学者稳定性的必要手段。

  不过,跟这个例子不同的是,乔麦本身的技术能力也不差就是了.......

  对面的乔麦略微思索了片刻,随后继续问道:

  “加入了星火,后续的工作方式会有变化吗?”

  “不会有太大变化,但你可以共享到更顶层的科研资源、获得更强力的科研人脉。”

  “同时,自由度会在一定程度上下降,在星火需要你的时候,你不能拒绝。”

  “我没问题。”

  乔麦坚定地说道。

  “那就,欢迎你的加入。希望你能适应我们的工作方式,继续为华夏做出贡献。”

  这两句话说得极为官方,乔麦的态度也很郑重。

  她暂时还不能完全理解星火到底是什么,但她隐约已经能意识到,自己的职业生涯,恐怕是会发生巨变了。

  聊完了跟星火有关的话题,陈念在手机上向陈果说明了情况,后者对他的决定并不意外,立刻启动了相关预案,接手了后续的处置。

  这套流程实际上已经极为成熟,陈念也不需要再多花费精力了。

  “所以,还是回到咱们最开始的话题----你之后会一直留在Ah吗?”

  “不一定。”

  乔麦摇了摇头。

  “这边的人员配置实际上是超量的,你也知道,相比起北边的空中平台项目,复合体项目的体量虽然更大,但同时,成熟度也更高。”

  “从客观上来讲,它并不需要那么多高级别的研究员,反而更需要干活的小朋友。”

  “所以,在解决完初期的冷启动问题之后,我估计就要调走了。”

  “但是具体去哪里,还不知道。”

  “有可能会分散到各地的小项目,有可能会去南天门项目,也有可能去卡塔尔。”

  “卡塔尔?去了那儿,一时半会儿可回不来啊。”

  “没关系,总有人要去开荒的。”

  听到她的话,陈念微微点头。

  说起来,王建成近期也会去卡塔尔----关于湛卢的事情。

  这次演习将会是湛卢系统的第一次实兵演练,他作为核心技术人员,将会随队保障。

  不过,按照目前的情况看,演练的地点主要放在IRAN,卡塔尔只是一个“阅兵”式的中转站,他们两人,估计也没有碰面的机会。

  都是开荒,形式却截然不同。

  但相同的一点是,他们很有可能,都会成为未来大时代的主角。

  “那就看你的了----卡塔尔的项目如果能做好,那可不是一座工厂那么简单。”

  “我知道的,这是技术输出的第一步。”

  “或者说的更直白一点,这是影响力输出的第一步。”

  说到这里,乔麦稍稍停顿了片刻,随后继续开口问道:

  “你说,我们这算不算也是在......争霸?”

  “也许吧。新技术把全球那些原本已经发展成熟的土地重新变成了白地,怎么去填满这些白地,就看你们的了......”

  ......

  海的另一边。

  白宫。

  EASt项目点火成功之后,原本计划每月一次的例行会议频率加快到了每周一次,但即便是在这样的强度下,那个白发老人仍然觉得有数不清的问题没有得到解决。

  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才仅仅过去了不到一个星期,这项技术的威力就已经彻底展现了出来。

  卡塔尔和中东的形势变化只是其中极小极小的一部分,在更大的范围上,全球几乎所有国家的策略,都在以一种看似无序、但却又有着统一方向的方式进行着调整。

  欧洲所有国家都没有拿到金属氢及核聚变装置的第一批技术授权,但得益于在EASt项目中的积累,只要是在国家财政上还有余力的国家,都已经开始启动了新项目。

  并且,作为老牌强国的英法德已经确认设立联合项目,原本走到了破产边缘的欧盟再一次联合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的联合在形式上有些怪异。

  在以聚变技术作为纽带的前提下,多国利益被牢牢地绑定在一起,但与此同时,由于三方所掌握的技术侧重点不同,每个国家都拥有了“一票否决”的权利。

  融合与分化同时存在,并维持着脆弱的平衡。

  可以想象,有了这样的起点,如果后续再有某个占绝对优势的势力推波助澜,整个欧洲的组成形式都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利益同盟不再存在,取而代之的将会是“链条式”的“产业联盟”,只要摧毁其中一环,整个链条都会崩溃。

  与此同时,本该获取最大收益的俄方的结果也差强人意,从目前情况来看,他们未来的发展方向几乎已经被锁定,那就是,作为华夏的原料供应产地、以及次级技术转移目的地。

  输气管道项目迅速开工,而伴随着这个项目启动的,甚至还有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超远程输电项目。

  跨过大半个西伯利亚,同时供给华夏东北和俄国东欧部分用电需求的聚变发电站。

  在这个项目面前,被当做笑话讲的“把亚洲的电力调给欧洲使用达成电力调峰目的”的策略变成了现实。

  但更重要的,还是其深远的政治意义。

  同样的,在亚洲范围内,华夏的影响力也在迅速扩张。

  亚太战略彻底化为泡影,毕竟相对于冒着巨大风险抢一口汤喝,谁不愿意去啃啃根本就没吃干净的肉骨头呢?

  看着这一系列毫不加掩饰的动向,办公桌后的白发老人长长叹了一口气。

  随后,他抬起头看向房间里的众人,开口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那个问题:

  “目前他们的态度有变化吗?”

  话音落下,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而众人的沉默,实际上就已经是答案本身了。

  老人轻轻摇了摇头,正打算继续说下去,但也就在这时,坐在角落的鲍勃突然开了口。

  “我想,没有新的消息,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好的消息。”

  “他们确实没有表现出态度变化,但这至少说明,他们是没有打算在这项技术上对我们进行彻底的限制的。”

  “否则,他们完全可以在于欧洲、俄国己方合作的同时对其技术转移条件进行限制,而一旦那样的情况发生,整个美洲大陆将会成为完完全全的‘被遗弃之地’。”

  “你知道的,我是一个军人,所以我更容易从冲突的角度来判断一些事情。”

  “在我看来,这其实是一种积极的信号。”

  “积极的信号?”

  老人的脸上露出迷惑的神情,随后追问道:

  “再说清楚一点。”

  鲍勃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我认为,对方并不是在等待我们出价,相反的,他们早就已经清楚我们能够拿出来的价码。”

  “他们真正想做的,是试探我们的底线。”

  “我们始终认为,他们是想要知道‘当损失达到什么样的程度时,我们会向他们妥协’,但实际上,他们的真正的策略应该更加激进。”

  “那就是,‘当损失达到什么样的程度时,我们会孤注一掷地发动战争’。”

  “只有从这一点上进行反推,他们才能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结果。”

  “所以,对我们来说,策略其实是明确的。”

  说到这里,鲍勃停顿了片刻。

  他看向会议室里的众人,仔细地阅读着他们的表情。

  很显然,这个观点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市场。

  在这些人看来,冲突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能够靠武力和威慑获取利益的时代也已经过去了,利益的交换才是现在的主流。

  但这怎么可能呢?

  人类本来就是一种好斗的生物,只要这个世界上还存在“个体”的概念,冲突就永远不会停止......

  想到这里,他似乎下定了决心,于是继续开口说道:

  “我们必须要让他们意识到一点:战争并不是破坏整个世界秩序的唯一方式。”

  “或者更明确地说,我们必须让他们看到我们在未来发展中的重要性。”

  “很不错的想法。”

  老人鼓励似的点了点头,赞许地说道:

  “你能从这个角度去思考很不错.......那么,具体的策略是什么?”

  “氦3。”

  鲍勃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们要从月球上拿到氦3。”

  “航天技术是目前我们所掌握的唯一一项具有压倒性优势的技术,也是唯一有可能打破核聚变技术全球分配格局的技术。”

  “如果我们能实现氦3材料的廉价获取,他们就必须把我们纳入聚变技术循环中去。”

  “因为,相比现在他们使用的重水,氦3无论在能量密度、还是在清洁性上,都具有极大的优势。”

  “所以,我想我们是时候做出决定了。”

  “时隔五十年,我们应该.......再到月亮上去一次。”

  “为什么不直接用航天技术去跟他们做交换?”

  有人开口问道。

  鲍勃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

  “华夏人也是这么想的----为什么我们不直接交出所有航天技术,用来换取核聚变的发展机会?”

  “但我要说,这是最愚蠢的做法。”

  “当你手里有一把猎枪的时候,你最好不要直接把它交给你的同伴,而是用它去打下猎物,把猎物放在他们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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