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那些农民军领袖,破例得到皇帝召见。
众人振奋不已,誓为天子效命。
最大的反贼头子范积中,不愿再打仗,被安排带着妻儿迁徙玉沙,担任汉阳府玉沙县的主簿。
其余不愿打仗的,大多赏赐一些钱粮、种子、耕牛,扔去荆江两岸开荒种地。只要坚持三五年,个个都是小地主,而且允诺他们五年免税。
看起来朝廷很抠门,但这些人居然都愿意。
因为他们全家都可离开福建,不必担忧有人报复。一切开荒条件给足,非但生活无忧,而且颇有奔头。皇帝还承诺,将在他们垦荒的村落,建立村塾安排读书人来教书。
余下之人,皆愿参军。
范汝为、叶彻、张雄、岳吉四人,乘船南下到达岳州,便与其他起义军领袖分开。他们将前往安乡县接收部队,并在那里练兵防备钟相反扑。
叶彻就是福建义军第一猛将叶铁,他抵京之后正式改名。
叶彻还有个兄弟叫叶琼,也在福建闹出很大名头。
岳吉却是范汝为的妻弟。
历史上,这些人是被韩世忠剿灭的。
但他们搞有肉同吃、有田同耕那套,在福建的群众基础太好了,甚至还把两个负责招安的官员给策反。
韩世忠在剿匪过程中吃了大亏,被弄得破防闹着要屠城,还是李纲劝说才作罢。
坐船来到安乡县城外,县令董思道、守将徐梦德亲自出城迎接。
听说徐梦德是李宝麾下大将,范汝为等人立即变得态度恭敬——徐梦德乃盐商之子,李宝攻取巴州之时,主动带着船只和家丁来投靠。
徐梦德说道:“你们来了就好,就两个任务。一是肃清本县教匪,二是死守城池防备钟相。”
“徐将军要带兵离开吗?”范汝为问道。
徐梦德说:“除了岳州之外,荆江以南的精锐,皆要北上防备金人。”
开春之后,河北、山西已经出现小规模战斗。
不断有金兵和伪军南下,试图劫掠钱粮,甚至还想依靠恐吓夺城。
而河北、山西的州县官员,则依靠乡兵死守城池,同时以少数精锐设伏游击。
比如岳飞,就已埋伏了敌人六次。每次只带数百精兵出发,共计斩俘金兵三百余、斩俘伪军两千多。
今夏小麦收割之时,就是双方大战之际。
李宝的精锐主力,也要调往北方,实在没工夫跟钟相瞎耗。
徐梦德带着他们做了一番军事交接,数日之后就带兵离开,洞庭湖西北方的防守压力皆由范汝为承担。
“还好,都是福建兵。”范汝为看着眼前新组建的部队,至少在语言方面不用头疼。
叶彻哭笑不得:“全是和尚啊。”
何止是和尚,这三千多人皆为福建僧兵!
福建山多地少,李宝在毁庙之后,很多和尚都没法安置。干脆跟布政使商量,联名上报朝廷,把一万多和尚迁徙到荆江以南。
这里也地广人稀,去年才打下来,百姓多为摩尼教徒,和尚们是被扔来掺沙子的。
范汝为手里的三千多和尚兵,已经全部换装完毕,而且被徐梦德训练了两个月。他们身上的铠甲,都是精锐部队换下来的。
轮到县令董思道给他们介绍情况:“钟相在鼎州、辰阳、沅江都有驻军,洞庭湖有朝廷的水师,他们不敢明目张胆走水路。钟相已经两次派兵从洞庭湖西岸北上,试图奇袭攻下本县,沿途百姓多有匪寇之耳目,将军万万不可大意。”
范汝为皱眉道:“钟相很得人心?”
董思道解释说:“钟相的老巢就在这一带,他起兵之前就已传教十余年,城里和乡下到处都有他的徒子徒孙。曹侯去年征讨钟相,即便水师大胜,已经控制洞庭湖,但依旧打得步履维艰。时不时就有百姓在后方造反!”
“应该推行仁政,别再征苛捐杂税。”范汝为说。
董思道苦着脸说:“去年就赋税全免了,今年只征正赋而已,这还不叫施行仁政吗?依旧还有许多冥顽之徒,背离朝廷心向伪楚。”
范汝为挠头说:“那确实难打。”
他自己就是造反起家的,玩的也是团结百姓那套,知道获得了底层民心有多可怕。
历史上,南宋剿灭钟相、杨幺起义,打下一个水寨就全部屠光。这样依旧没有效果,甚至发展到摧毁农田,南宋官兵走到哪里,就把那里的农作物彻底毁掉。
还是打不下来,起义军越打越多,这才有了岳飞出马。
岳飞剿匪的第一道军令,就是严格约束部下,所过之处对百姓秋毫无犯。
去年,李宝依靠水师控制了洞庭湖流域,强攻下洞庭湖北岸的城池。虽然已经推行仁政一年之久,但治下百姓的亲人从军者多,有不少死在大明官兵手中,老百姓对大明朝廷是敌视的。
董思道说道:“将军手里的兵,不可轻易调离县城,否则很快就会被敌将知道。”
“明白了。”范汝为点头。
范汝为开始在县城练兵,这些和尚兵在徐梦德手下,已经训练了两个月的鸳鸯阵。而且他们本身就是僧兵,直接拉上战场也够用了。
主要是范汝为、叶彻、张雄、岳吉四人,还对鸳鸯阵不怎么熟悉。
他们通过练兵,一边熟悉阵法,一边熟悉部队。
众人接到的任务是死守县城,只要防备好细作,城池是不会丢失的。
……
岳州。
今年已经划出了湖北省,而且省府暂设于最前线岳州。
首任湖北左布政使叫李光,此君是浙江上虞人。
曾因触怒蔡京而被贬为知县,又在做知县期间,抓捕朱勔家的恶仆入狱,从此辗转各地频繁调职。好不容易升回朝堂,又触怒了王黼,被贬为阳朔知县。
李光专门负责民政,白祺和王渊负责军事。
白祺主要是来镇场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包括江西的收编部队,名义上也归白祺指挥。
王渊是白祺的参谋长,同时负责整编新军。
去年广东官员纷纷献城投降,旧宋广西经略安抚使李珙,却因忠于宋徽宗而拒绝献出广西。
李珙此人原为士子,三次进京科举落榜,干脆走武举的路子,并且拿到武进士第一名。此后,一直在广西、江西镇压叛乱,因战功而升为知州、提刑使、经略使。
他没有被人抢过功劳,认为宋徽宗待自己不薄,因此铁了心要给赵宋做忠臣。
去年冬天,挨着广东的广西州县,纷纷改旗易帜归顺大明。
李珙害怕后方不稳,亲自回桂州坐镇。
钟相得知消息,立即让南线部队进攻,顺利杀入广西逼李珙投降。
李珙的情况无比尴尬,他领兵驻扎在桂林,北边是钟相,南边是李宝,两边都派使者劝他投降。
白祺今天召开会议,笑着宣布道:“广西传来好消息,李珙降了,上个月初九献的降表。曹侯在李珙投诚之后,已带兵北上,毕竟他的兵不习惯岭南气候,得赶在酷暑之前早点离开。”
王渊让人摆出几张地图,分析道:“进占浙江的淮南新军,调了三万到湖北一线。算上其余部队,湖北已有六万人。江西整编之后,亦有三万新军。李珙有多少兵,暂时还不清楚……钟相的地盘,至少被俺们十五万兵包围……”
“可惜,精锐都调去北边了,这十几万兵全是新军,否则今年就能灭掉伪楚。”白祺叹息道。
李光说道:“粮不够。湖北地广人稀,太子殿下好不容易移民垦荒无数,去年又遇到荆江大洪水,打仗和救济灾民已把粮食耗尽。江西、广西也与钟相作战多年,同样没剩几粒粮食。今年淮南的粮食,必定北运做军粮,不可能调来我们这里。若想在今年剿灭伪楚,就只能调运四川粮食。”
王渊说道:“再忍一年吧。钟相现在没剩多少地盘,却要养十几万军队,他只会比我们更缺粮。他要是催粮催得狠了,必然民心尽丧,到时候再讨伐就容易得多。”
李光点头道:“荆江以南、洞庭湖以北的府县,经过一年的仁政,多数百姓已经归心。自开春以来,已经没有百姓被煽动作乱,明年必然能彻底稳固民心。”
三人正商讨着军政大事,忽有军士站在门外喊:“大元帅,有一男子求见,自称是从伪楚来的!”
白祺现在的职务,是“南方各省伐楚大元帅”。
“带他进来!”白祺吩咐道。
不多时,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昂首挺胸阔步走来,但身上兵器被收缴了。
白祺问道:“你是何人?”
青年拱手说:“我叫杨再兴,乃将军曹成部将。”
王渊双眼发亮:“钟相去年新收的大将曹成?”
曹成生活在湖南、广西交界,这几年闹得很大,去年被迫归附钟相。
白祺变得更加热情,问道:“阁下是来投效朝廷的?”
杨再兴说:“钟相那厮出尔反尔,今年开始征重税了,跟赵宋朝廷没什么两样。荆南各部,皆不服钟相。我不仅代表代表曹将军,还代表荆南各部。谈得拢,我们就归顺大明。谈不拢,我们自己跟钟相打仗。”
李光问道:“你们有什么要求?”
杨再兴说:“不准再对各部征苛捐杂税,正赋也要减一减!”
多么朴素的要求……
钟相地盘内的南方各州百姓,估计都想着造反了,特别是大明收复广西之后!
白祺和王渊对视一眼,感觉今年就可以灭钟相。
四面包围,中心开花,钟相处处皆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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