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量着这些身上穿着精美而又舒适的棉衣,一个二个红光满面,精神抖擞的辽国将领。
高璋也甚是满意,能够救活这么多的辽国将领,并且还有好几位都是皇亲国戚。
那些大宋的军医们也都是立下了大功劳的。
高璋笑眯眯地与这些人等一一问候,好一番嘘寒问暖,一干有求于他的辽国将领们都讨好地应对着。
最后,还是由那官职与地位最高的征东副统军萧酬斡主动提出了要求。
“高枢密,我等辽臣全赖大宋施以援手,使得我等得以逃离那金国之囚禁,又给我等精心医治。”
“让我等这才得以生还,此等大恩大德,我等皆感铭五内。”
“只是我等皆是辽国,如今我大辽与那金国激战正酣,国中叛乱四起,我等若是留在宋境安养,岂是为臣?”
萧酬斡起了头,一干辽国将领也都纷纷进言,锤胸顿足、痛哭流涕者不止。
就好像他们全是大辽最忠心耿耿,最有能力的大臣一般。
看到他们如此齐心的表演,高璋当然也是十分的配合。
对这些辽国忠臣的态度深感敬佩,甚至觉得,辽国若是没有你们,的确会陷入更加艰难的困境之中。
“诸位,诸位切莫如此,诸位一腔热血报国之心,本官早已知悉。”
“本官亦多次上奏朝廷,奈何我大宋朝廷正值改革变法之紧要关头。诸事纷杂,这才耽搁了。”
“不过好在,如今我大宋天子已然知悉此事,特旨与本官,许本官斟酌处置……”
听到了高璋语气松动,一干辽国将军们纷纷面露喜色。
恨不得伏地不起,以叩谢这位大宋小权臣愿意释放他们归国与亲人团聚。
当然,高璋也不可能把大门一开,一声呼哨,看着这票辽国将领欢天喜地的拍屁股回家。
哪怕是要放,也得按照规则来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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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将军之中,最令高璋在意的,除了职务最高的征东副统军萧酬斡之外。
还有那位大名鼎鼎的辽国忠耿之臣,北府宰相、副元帅、契丹都宫使、顾问国事萧兀纳之子萧思远。
他之前为殿前都点检,也就是大辽天子身边的大帐皮室军中的高级将领。
正是在耶律延禧御驾亲征金国,溃逃之时,萧思远奉命断后,不幸重伤被俘。
现如今虽已痊愈,可是却也失去了一条胳膊。
这位萧思远性情沉稳,颇通谋略,有乃父之风,重要的是,他与那文妃的妹婿耶律余睹关系莫逆。
都属于是大辽晋王耶律敖卢斡的坚定支持者。
不过他也够倒霉的,亲儿子萧移敌蹇战死沙场,亲爹萧兀纳亦于数月之前郁郁而终。
而他自己也重伤被俘,只余一臂,甚是悲凉。
高璋足足在这里停留了十数日的光景,与每一位辽国将领会面,深入交流。
对于那些真正的辽国忠臣,高璋自然是不吝啬褒扬。
有些贪婪之辈,就直接施以财帛加以笼络。
嗯,很典型的高情商级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通过亲自面对面的深入交流,高璋也从这些辽国将领之中,确定了哪些人可以拉拢,哪些人可以收买,哪些人适合透漏什么样的消息给对方。
半个月之后,萧酬斡终于踏足了辽国的土地,只花了不到十天的时间,他便一路策马狂奔,赶到了如今大辽天子暂居的中京大定府。
见到了自己的爱妻梁宋国大长公主耶律特里。
面对着这些宋国陆陆续续释放回归大辽的契丹、奚族将军们。
早就已经收到了高璋这位小老弟来信的萧奉先当然不可能放过表功的机会。
第一时间就站了出来表示,正是因为自己呕心泣血地动用自己在宋境中的关系。
甚至还花了大价钱贿赂宋国重臣,这才使得这些皇亲国戚得以回到故乡。
这让大辽天子耶律延禧越发地觉得萧奉先不愧是自己最忠诚的肱股,越发地信赖萧奉先兄弟。
这一次,终于答应了萧奉先的请求,授萧嗣先为大辽南京留守。
当高璋在雄州听闻这个消息之时,喜欢得当夜大摆酒宴,宴请了一干心腹,祝贺自己异姓好大哥的愚蠢二弟,终于成为了辽国南京道的主政者。
高璋当然是真心的为萧嗣先开心,从这个时候起,南京道几乎就已经成为了辽国奸佞乱臣的大本营。
庸碌无为,只知道花天酒地的萧嗣先是南京留守。
贪婪无度,欺下媚上的李处温是南院宰相,与大宋暗通款曲,眉来眼去打得火热的马植是南院副宰相。
马植的好兄弟刘范已经从之前的涿州通判,成为了南京道转运使。
燕中豪杰李奭如今已为易州兵马使,而随着辽兴军地盘上的契丹、奚人兵马大量地抽调往北部平叛。
现如今,辽兴军节度副使张觉已然掌握住了辽兴军的汉军。
还有那中京副留守、广陵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左企弓之子左泌如今是易州刺史。
还有那位中书舍人、枢密直学士虞仲文等十余名汉官也都成为了大宋拿捏在手心的棋子。
这些人不是手里边有大把足可以致他们于死地的把柄被大宋捏在手中。
就是已经有意改头换面,把自己的未来,放在了助大宋光复燕云十六州的大业上。
至于南京道的各州县,那些汉人官吏兵将们,对于大宋的感观越来越好。
特别是自打开始按户产出兵的制度搞起来之后,令整个南京道怨声载道。
甚至有不少的百姓拖家带口,开始南逃入宋。
对于这样的举动,高璋自然是恨不得敲起锣,打起鼓,再挂上一条横幅来欢迎他们的到来。
并且第一时间严令各地官吏,一定要严格按照程序,将这些辽人安置妥当。
万万不可令这些辽人在大宋境内受到欺压。
这一切,当然都是为了让那些辽国的汉人们看清楚,你们到了我大宋,活在我大宋治下,肯定要比活在辽国幸福安宁。
还有不少归乡的辽国汉人将士,在看到了家乡的亲人日子过得越来越苦,内心也同样蠢蠢欲动。
甚至有不少,暗中串连,派出代表回到宋境,与那些之前跟他们做过思想工作的皇城司成员私底下勾通。
不仅仅是南京道,就连那西京道的汉人所居的州县,亦是颇受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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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北方,随着自己的亲弟弟萧嗣先成为了南京留守,萧奉先做大事的信心越发十足起来。
先是暗中指使人传播流言,诬陷其母文妃勾结其姐夫耶律挞曷里、妹夫耶律余睹和弟弟萧显密谋立敖卢斡为帝。
短短不过十数日的光景,这样的传闻,就已然在中京大定府中悄然地传播了开来。
耶律余睹披着一件厚袍,快步随着家仆,来到了书房前,就看到了那前任御前都检点,现如今因为失去一臂,再也无法担任武职,而被天子授命为大内惕隐都监的萧思远。
此刻,左袖空荡荡地垂落在案几之下,右手放在案几之上,反复紧握成拳的萧思远听到了门外的动静,赶紧站起了身来。
“思远兄,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深夜到访?”
耶律余睹赶紧上前恭敬一礼,然后扶着这位自己颇为敬佩的好汉子坐了下来。
看着那耶律余睹那副从容模样,萧思远不禁心中一沉,扫了一眼书房门口之后小声地问道。
“贤弟你这些日子,难道就没有听到半点的风声?”
“风声?小弟我这段日子,都在城外整顿军备,今日方入城,到底是什么风声,还请兄长直言相告。”
看到这位现如今在大内惕隐都监任职的挚友那张显得十分严肃的表情,耶律余睹的心也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你知道不知道……现如今有流言说贤弟你勾结文妃长姐之夫耶律挞曷里和附马萧昱,与都元帅耶律淳里应外合,谋立晋王。”
此言一出,耶律余睹两眼夸张地瞪得溜圆,直接拍案而去。
“什么人如此用心险恶,这是想要晋王还有我等的性命不成?”
好在耶律余睹反应快,怒骂两句之后便及时收声,回身走到了书房门口吩咐几句之后,便将书房大门重重地合上。
“兄长你可知晓陛下是什么反应?”
“陛下是什么反应,愚兄我焉能知晓,要知道现如今我虽为大内惕隐都监,可是至今见到陛下不过两面而已。”
“陛下的左右,已经全部都是那萧奉先的人……”
耶律余睹的脸色越发地变得难看,怎么也没有想到,那萧奉先手段如此阴狠歹毒,根本不讲武德。
如今陛下身体尚自强健,犹在壮年,这个时候,萧奉先就开始搞这样的骚操作,想要将他外甥的竞争对手物理清除。
“我要扒了萧奉先那狗贼的皮!”耶律余睹目光阴枭地落在了书房墙上的宝刀上。
“贤弟万万不可如此,现如今,那萧奉先贪生怕死,这些日子出入府邸,身边都有过百甲士护卫左右。”
“想要寻机诛杀他何其难也,何况现如今,这流言愈传愈烈,萧奉先必定会在近期鼓动陛下,向你们动手。”
“愚兄从大帐皮室军的同僚那里收到了消息……”
萧思远的声音低沉了许多,与那耶律余睹小声地商议了足足一个时辰,耶律余睹这才亲自将那萧思远送出府门。
站在门口,迎着那中京凛冽的风雪,耶律余睹的两眼眯成了一条细缝,久久都未动弹一下。
直到风雪中再无蹄声,耶律余睹这才转过了头来,看向身边的心腹,在对方耳边低声叮嘱一番之后。
心腹领命,快步冲进了风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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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思远坐在车中,满脸皆是疲惫不堪之色,目光愣愣地看着车中那豆大的灯火。
思绪瞬间又拉回到了一个多月之前,那位宋国年轻的小高相公与自己交流之时所说的那些东西。
至今犹在脑子里边反复回荡不已,那个时候的自己当然不会相信,只会觉得那高璋分明就是想要离间大辽重臣之间的关系。
可是,等到自己回到了朝堂,当自己开始留心观察情况。
这才惊觉,原来那厮所分析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朝堂之上,果然因为陛下的昏庸无能。
让越来越多的臣工,开始有了各自的小算盘。
萧奉先此举,分明就是想要致那晋王和文妃于死地,唯有如此,才好扶立他的亲外甥梁王耶律雅里为太子。
可问题在于,陛下现如今对那萧奉先言听计从,对对方之言深信不疑。
而今,就连其弟萧嗣先那样的无能之辈都已经成为了位高权重的南京留守。
而自己等人,哪怕是当面直言千句,也难抵那奸佞萧奉先一言。
之前自己也已经知会了同为驸马的萧昱,而今又通知了耶律余睹,让他们多加防备。
可问题是,如果陛下真的信了萧奉先之言,怕是当朝又要再出那道宗朝的旧事……
想想当初,奸相耶律乙辛与那汉宰相张孝杰合谋,指使宫婢单登、教坊朱顶鹤等人向辽道宗进《十香词》诬陷萧观音和伶官赵惟一私通。
当今陛下的祖母萧观音被道宗赐死,陛下的父亲耶律浚也同样被奸相耶律乙辛所害。
一想到那场阴谋,令整个大辽动荡不休,延绵至今。
而现如今大辽已经是烽烟四起,国中不宁,倘若再复这等旧事,晋王若再死于奸贼之手。大辽,还能有希望吗?
耶律余睹想要拚上一把,可那能够有胜算吗?他麾下不过三千精锐,而且还都是大帐皮室军。
一旦陛下有旨意到,你耶律余睹能够侥幸从军中脱身,就已经算得上是天之侥幸。
至于那耶律挞曷里此人过于懦弱,胆小怕事,而那手握重兵的耶律淳又远在辽东,哪怕是自己有心,也根本无法知会对方。
想来,那萧奉先最想第一个除掉的人,必定是宽厚仁爱,颇有人望的晋王殿下。
萧思远犹记得那高璋曾言,他很是佩服自己父亲萧兀纳,所以,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可以往那段氏商社一行。
想到那位态度十分友善,待人接物令人如沐春风的大宋权臣高璋。
再想想现如今大辽权臣萧奉先那令人生厌的嘴脸,甚至让心灰意冷的萧思远在想,自己当初为何要回来?
父已殒,子亦亡,还真不如留在那安乐祥和的宋国境内,好歹不必再经历这样的变故……
萧思远不禁回忆起当初,父亲死保当今陛下的那些岁月。
自己作为萧兀纳的儿子,焉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的事情在眼前发生而无动于衷。
“老爷,到家了……”马车已然缓缓停了下来,车外传来了老仆的声音。
“去那段氏商社,老夫突然想起,再过几日就是吾友孩儿的生辰,去那里看看有什么新奇玩意。”
“老爷,会不会太晚了?”
“不妨,正好无事。”
很快,马车再一次动弹了起来,在大定府的街道上奔驰了起来。
马车内,萧思远原本黯然的脸庞陡然焕发起了神采,无论如何,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自己都要保住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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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及冠的年轻晋王耶律敖卢斡此刻正呆坐在榻沿,看着跟前拜倒在地的萧思远与那内侍省汤药局都提点茶刺。
良久,面色苍白的耶律敖卢斡这才缓缓起身将萧思远与茶刺搀了起来。
茶刺悄然地离开了游猎的队伍,特地前来禀报萧奉先此刻正在陛下跟前,污蔑自己母妃与一干亲戚意图谋逆。
再加上萧思远这位忠耿之臣的密奏,让这位心性宽仁的大辽晋耶律敖卢斡心丧若死。
“倘若真到了那一步,我身为父皇的子臣,难道还能忤逆父皇之圣谕?”
茶刺毫不犹豫地再次拜倒在地,泪流满面哽咽道。
“殿下,奴婢不过是一位卑贱的阉人,殿下却愿意为了救下奴婢的性命出手。
如此仁厚之君,若能登临大宝,必定可令我大辽四海升平。”
“可是现如今,大辽朝局纷外,内忧外患,这个时候,殿下当保全有用之身,岂能明明知晓此乃是萧奉先之歹毒算计,而任由其坏我大辽根基……”
一旁的萧思远亦是以头抢地,连声悲呼不已。
“殿下,难道您还希望我大辽,再经历一场令我大辽社稷动荡的‘乙辛之乱&吗?”
心肠柔软的耶律敖卢斡只能跺脚叹息道。
“你们,你们快快请起,可是我就算是有心解此困局,又能如何?”
“殿下若是信我等,还请殿下速速随臣离开王府。如今那萧奉先既然已经向陛下进奏。
怕是动手在即,只要殿下您能安然无恙,那么必可令萧贼投鼠忌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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