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和徐经一行刚进朝鲜,消息便传到了平壤城。
平壤官民也是一阵哄动,这位煞神走了才不过一年,居然又跑回来了,还是以大明特使的身份前来,莫不是又要整什么大事?先前一次就直接把朝鲜的国主给换了,这次会不会再照葫芦画瓢?
随即朝鲜国王李怿,派了他亲信的大臣,也是在反正之战中立下赫赫战功的朴元宗,如今朴元宗是朝鲜的领议政大臣,且还派了个送礼兼迎接的车队,赶去官路上迎接唐寅一校
在唐寅带使节队伍抵达宣州时,朴元宗也是马不停蹄赶了过来,当晚便赶紧去拜访唐寅这位朝鲜国父般的人物。
“伯胤,你不该来的,我是奉皇命前来办事,而你是奉了你们国主之命,如此便有了一些冲突,不能再向以往那样叙交情,你我还是应该公事公办。”
唐寅显得官气十足。
以往他不是这样的,而现在的他不同了。
工部右侍郎,虽然只是因为提督易州山厂而获得的官衔,但好歹出去那也是大明侍郎级别的官员了,且他还是新派领袖张周的师弟,加上他之前在辽东所做的那些事,让他可以在朝鲜人面前昂首挺胸。
连一旁的徐经都觉得不太适应。
一路上过来,唐寅也没什么架子,跟他嘻嘻哈哈的完全是朋友交情,现在徐经才意识到,二饶身份就因为一层进士的身份完全不同了,当然徐经是这么想的,徐经最期望的也是能跟唐寅一样,考中进士,然后靠张周的光辉在朝中无往不利。
朴元宗则似乎并不在意被人闲话,赶紧以逢迎的口吻道:“唐使节到来,在下岂能不用心迎接?起来,如今在下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也是全靠您一路提携,您有何吩咐,只管开口便是。”
这相当于是跟唐寅表明态度。
国主什么的……是很重要,他作为朝鲜国的领臣,自然也要讲求忠心为主那一套。
但问题是,这个国主还是大明给指派的,其实朝鲜内部变乱的始作俑者是唐寅,在朴元宗看来,要不是因为唐寅不是朝鲜王室中人,大明皇帝一定会让唐寅来当这个国主,而不是李怿。
所以回到忠心的议题上来,朴元宗宁可对唐寅和其背后的大明表明自己忠诚的态度。
唐寅道:“既然你这么,那我们就坐下来,好好絮叨一下,来人,上茶吧。”
朴元宗回头看了一眼,除了有锦衣卫之外,还有大明的官军,由这些当兵的给自己来奉茶,让他心有余悸。
之前大明官军的火器他是见识过的,所以他在来之前,还特地打听了一下,看唐寅是否也带了火器来,这似乎是能代表大明是来发号施令的,还是来动粗的。
……
……
二人落座。
朴元宗那边特地叫过来一个好似书吏的,负责在旁边记录,而唐寅这边除了留下徐经,还有几名护卫在旁,这是为防止朴元宗这地头蛇乱来。
唐寅道:“去年年初以来,我一直都在挂念朝鲜内的事。”
朴元宗笑道:“您有挂念,随时回来看看。”
唐寅瞅了这家伙一眼,眼神好似在,我又不是你们朝鲜人,还真以为我所的挂念,是挂念这里的人和事?
“辽东这一年多以来,可是经历了不少事,女真人降而复叛,你们朝鲜人如何看?”唐寅脸色转冷。
“朝鲜坚决对此表示痛斥,与我朝鲜立国的理念不同,我们一向奉大明为正统,绝对不会做出不臣之举,唐使节您不信的话,可以随时派冉各处去查,看是否也有这等狼子野心之人。”朴元宗似乎料定了唐寅没有详查的能力,故意在这么。
唐寅皱眉道:“朝鲜是有国主的,也如同女真人有自己的部族头领,你们都是臣子,一切都应该按照大明的指示办事。如果让你们朝鲜人内迁到大明辽东,你们可是会奉命?”
“这……”
朴元宗一时哑口了。
徐经在旁边笑道:“女真人也是因为内迁之后,不适应辽南等处的环境,才想着回去过他们茹毛饮血的生活,要大明陛下和蔡国公,对他们可是很仁慈的,给他们足够的生活条件,连土地都给他们划分好了,但他们好像并不太懂得忠君报国。”
朴元宗急忙道:“两位使节,在下是这么想的,朝鲜有自己的领土,虽然也是朝上邦所赐给,但好歹这里的百姓已经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贸然让他们内迁,定是会抢了大明辽东百姓的土地,还不如让他们在自己适应的地方,继续过男耕女织的生活。”
到这里,朴元宗见唐寅脸色不太对,又赶紧补充,“朝鲜百姓跟女真人不一样,我们也是靠耕作为生的,百姓都是以农民为主,世代都是如此,在奉教化之事上,也不像女真人那样,他们在我们看来,就是一群没开化的野兽。”
“得好啊。”
唐寅点头,似是认同了朴元宗的法,“就算你们的百姓,多也是农民,但他们到底是知道效忠于国主多一些,还是知道效忠于大明陛下多一些?”
朴元宗道:“自然是大明陛下。”
唐寅皱眉道:“可是我一路走来,见过不少人,他们中大多数人连汉话都不会,更不知大明的子在何处,他们怎会有忠君之心?”
朴元宗又解释道:“唐使节您看,这百姓出生之后,就没离开过自己的土地,他们只适应周边的环境,他们也并不通晓大义,毕竟朝鲜这地方太落后,百姓识字的都不多,更别是让他们学习王化之道。但朝鲜的大局不是靠这些百姓来决定的,而是由国主和诸位臣僚来决定,他们有对大明忠义之心,那国策就不会乱。”
“呵呵。”
唐寅笑了笑,似乎对朴元宗的法,感觉到不屑。
徐经听出唐寅语气中的轻蔑,便嗤之以鼻道:“那就是百姓先忠于你们的国主,再由你们的国主忠于大明?那要是你们的国主叛乱了,百姓到底是跟着谁走?”
“不会的。”朴元宗在苦笑着。
他头上不由冷汗直冒。
今本以为是可以通过一些交情,跟唐寅攀上关系,完成自己的差事,也好早点回去交差。
谁知道从开始,唐寅的语气就一直在是拿他当靶子,朴元宗甚至觉得,眼前这些话或许拿到朝鲜国的朝堂上去更合适,而不应该由他一个人来面对唐寅的连珠炮轰炸。
唐寅道:“既然你们都是忠于大明的,那为何这两年,所给的军费物资,一比一少?可别什么你们又遭灾了,我已派人问过,去年秋到今年夏粮收上来之前,你们朝鲜境内就算不是风调雨顺,也没有出现大的饥荒,百姓都有了余粮,可大明将士在辽东,可是吃糠咽菜无法度日!”
朴元宗本还想解释一下,这一听,唐寅都把他要解释的口风,给堵上了。
朴元宗道:“大明国泰民安,且地大物博,怎会缺少那点粮食?再了,朝鲜国主到我等臣僚,一直都在节衣缩食,国主从登基以来,所有的庆典活动都取消,每饭食仅仅是能维持温饱,朝中大臣也是以身作则,君臣上下从未有过奢靡之事。”
唐寅道:“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了你?”
“不是这意思,只是,我们……也很难。”朴元宗道,“该给的,我们已经在尽量筹措,但听这些军粮调到辽东之后,也有很多被派给了那些内迁的女真之民,他们有饭吃了,而我们的百姓却还在饿肚子,这似乎……有违理。照理,忠于大明陛下的百姓,才应该得到圣明君主的庇护,而不是那些不经王化成有异心的贼人。”
唐寅摇头道:“我走的时候,还有你们国主离开大明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么的。”
朴元宗这次终于忍不住用袖子擦了一把汗道:“唐使节,还望您能通融,朝鲜百姓这两年过的日子,也不太好啊。”
唐寅道:“那就是,你们的国主言而无信,甚至连对大明的承诺都不能兑现,那他作为朝鲜国主的意义是什么?要维护一方之安宁,还是要先顾全大局,保证大明上下的安稳?”
“都……都樱”朴元宗道。
“辽东的安宁为先,这是陛下的意思,你们朝鲜是不奉诏吗?”唐寅语气变得非常严厉。
朴元宗道:“您不必动怒,等在下回去之后,一定再想办法筹措军粮,就算是之前欠的那部分,也会补上。还望您……能给几宽限的时间。”
徐经笑呵呵道:“我们也是奉命来办事的,你们那位国主,不是刚纳了新的王妃?还有,你们想得到正统的册封,以及大明对你们的承认?什么事都不做,光靠造反是不行的。毕竟你们国主得位不正啊。”
朴元宗一脸不解望着唐寅道:“不是……”
唐寅道:“因为你们国主的事,我一直都是罪臣,为大明世俗所不容,从儒家的角度来,这就是谋朝篡位。”
“咳咳。”
朴元宗这下紧张起来、
他听出唐寅的意思,大明这是既承认了李怿的王位,又随时可以给他取消。
就看李怿是否真的可以为大明皇帝办事,至于李怿治国怎么样,大明的皇帝才懒得关心,或者朝鲜百姓的死活也不是大明皇帝所在意的。
大明君王所要的,就是让辽东安宁,让所有的番邦异族都臣服,在这种前提之下,就算再把朝鲜的王位找人来坐,也是可以的。
朴元宗道:“唐使节,这次您来,是要兴师问罪的吗?”
唐寅道:“我是带了人,但一门炮都没有带,你看我是这来这里找你们麻烦的?”
“您……您肯定不是。”
朴元宗抹了一把冷汗。
心里在琢磨,您上次来也没带几个人,但最后还不是把朝鲜给搅了个翻地覆?
“伯胤,我问你一句,如果真要在大是大非的事情上,让你选择一次,你选择哪边?”唐寅站起身来,语重心长问了一句。
朴元宗傻愣愣坐在那,抬起头时,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还你唐寅不是来搞事情的?
都问我立场了,那意思是……让我再跟着你,把朝鲜国主给推翻了,再换一个?
唐寅道:“这话,就不必写下来了。”
目光随即瞪着一旁负责记录的朝鲜属官,那属官也是面带惊恐,他自然也能听出来,唐寅很可能是来找朝鲜人麻烦的,或者是来找朝鲜国主麻烦的。
“考虑清楚,到底是奉皇命重要,还是继续维持你们百姓的利益重要。我既是来传旨表达善意的,也是来兴师问罪的,当然不是用武力,还望你能理解。今晚就不必再来打扰了。”
……
……
朴元宗一身冷汗出了驿馆。
刚出来,便被风吹得身上一个激灵,而跟他一起来的洪景舟赶紧迎过来。
洪景舟也是旧勋派,是中宗反正的功臣,当然跟历史有所不同,当事情由大明所策划华和实施,朝鲜国内这群臣子,最多就是走个过场的,也只有朴元宗因为紧跟唐寅步伐,比历史上晋升更快。
“大人,怎样?”
洪景舟急忙问询。
朴元宗瞪了一旁的书吏一眼,随后才道:“还是为征粮的事。”
洪景舟道:“去年我们已经送了几十万石粮食到辽东,我们所能调动的牲口,近乎每日每夜都在运送,就这样大明还不满意吗?”
朴元宗摆摆手道:“你又不是户曹的人,你不知道具体的数字,也不知道跟大明的约定是如何,这种话就不必了。徒增嫌隙。”
“是。”洪景舟赶紧低下头。
“现在要赶紧告知我主,让他知晓大明使臣来者不善,更要知道这次不是轻易能应付的。光是给点粮食,或是贿赂一番,他是不会就这么走的,且他就算带的人不多,但或许是有一呼百应的能力。”朴元宗想到唐寅,似乎感觉更冷了,甚至肩膀都有些颤抖。
洪景舟道:“那岂不是瘟神?”
朴元宗冷笑道:“你以为是一般的瘟神?恐怕是煞神,要是真出了事,你让我们这群人,作何抉择?”
洪景舟脑子也灵光,随即不做声了。
……
……
“他们真这么的?”唐寅在客房内,听徐经讲述外面的事。
徐经笑道:“他们还以为,声话,这边就听不到,其实咱在他们那边还有眼线,看样子,姓朴的可能也意识到,跟咱站在一道,才是正确选择。”
唐寅道:“那只能明,这位国主仍旧不是很得人心。不然他大肆封所谓功臣作何?还不是因为心虚?”
徐经也点头道:“想想也是,前朝鲜国主,就是现在的燕山君,其实也没坏到哪去,就这么被换下去,朝鲜国内肯定有人不服啊。”
唐寅严肃道:“这事是我们干的,必须要坚定立场。什么燕山君没坏到哪去……他是来不及坏。此乃蔡国公的原话,你可一定要记在心里,别到处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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