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掖本是想以兄长和族中长辈的威严,来压张周。
没想到张周上来就一顿威胁。
他气不过,撸起袖子就要朝张周冲过来,真要体验一下“长兄为父”的感觉,却还没等他靠近张周,就被孙上器上去拦住。
“你是哪根……哎呦……”
张掖本还要威胁,却是他身子骨不行,被孙上器稍微一推,人就踉跄差点摔倒。
“老二,你挺本事啊,敢对你兄长动手?信不信我回去后跟街坊说伱不孝!你不是举人吗?举人都爱面儿,让你身败名裂!”
张掖似是觉得自己有杀手锏,拿张周的名声做文章。
张掖瞪着旁边带过来的张家旁支长辈,问道:“几位,我要革弟弟出籍,有此资格吧?”
那个被称之为“三叔公”的老者,走出来捋着胡子道:“为兄长者,自然是可以的。”
张周笑道:“某人啊,本来我没打算把你怎样,但你既然这么说,看来是该找人把你遣送回南京,免得你在京城添乱。”
“你要作何?”
张掖瞪着张周。
旁边的萧敬凑上前道:“这点小事,咱家替你办了便可。”
“你哪位?老子训弟弟,你个老阴阳人,滚开!”
张掖的话一出,周围的锦衣卫瞬间“唰唰唰”拔出一堆的刀剑。
此场面没让张掖胆怯,却让跟着张掖来的几个老家伙,都不由自主往张掖雇请来的打手身后退。
我们只是来当个见证人的,这怎么还有生命危险?
张周一脸歉意道:“萧公公,他不知你身份,出言冒犯,我替他跟你说声歉意。”
“公公?太监啊?没说错!”张掖仍旧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大概在他眼里,太监都跟南京城皇宫里负责采办的老太监一样,平时低调不敢张扬,都怕人也怕事。
张周笑道:“某人,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厂的萧敬萧公公。也就是俗称的东厂厂公。”
“呃……”
张掖一怔,人不由自主往后退两步。
“我知道你是来干嘛的,你也免开尊口,家都分了,你我再不相干,你找不到我背祖忘宗的过失,你想逐我出张家也没那么容易,但反过头要把你赶出去,甚至把祖上留下的家业都拿出来……呵呵,萧公公,应该不难吧?”张周故意问一旁的萧敬。
萧敬本还在恼恨这不识相的张掖,闻言嘴角露出个阴冷的笑容道:“张先生若吩咐,一句话的事。”
“三叔公”一听,急忙对张掖道:“侄孙啊,你们家的事,我们管不了,我们要赶紧回南京,是不是把车船给找一下?”
“对对对。”旁边几个撑场面的也不干了。
这干的不是人事。
说是上门讲理的,结果对方上来就跑出个东厂厂公,一堆带刀的锦衣卫在旁边立着,别说是没理了,就算道理能说破大天,那也没招。
张掖嚷嚷道:“老二,你这是要仗势欺人了?”
张周笑道:“没啊,要不咱顺天府讲理去?应天府也行,我跟应天府的吴府尹也挺熟的……”
听到这里,那几个人也顾不上跟张掖讨返程的路费了,或者说就算要讨也不急于这一时,赶紧撩起衣摆往街口走。
“你……你等着……”
张掖一看情况也不对,一边嘴上在逞强,脚底却很诚实在抹油。
张周笑道:“某人,劝你赶紧回南京,若再让我看到你,我找人遣送你走。我现在是锦衣卫千户,要给你点教训可易如反掌……”
“目无尊长……大逆不道……”
张掖骂骂咧咧便带人跑了。
……
……
“这都什么人啊。”见到人走了,萧敬不由皱眉说一句。
先前那句“阴阳人”,明显是伤到他了。
张周叹道:“小门小户,最讲长幼有序,还望萧公公不要介意。”
“没事。”萧敬就算介意,也不敢直接跟张周说。
随即有人过来,在萧敬耳边说了什么,萧敬大吃一惊道:“当真?”
张周笑道:“若萧公公有事的话,不多打扰。”
萧敬为难道:“张先生,出事了,刚得知,由户科给事中华昶上奏参劾,说是本届会试有鬻题,或是牵扯到……您的身上。”
“我?”张周皱眉,装出很惊讶的样子。
但其实他并不觉得意外。
既然是鬻题,枪打出头鸟,外面士子肯定会拿他这个张扬的江南解元来做文章。
萧敬道:“还说什么,您在外面找人问及会试的考题,提前便获悉……还说您跟程学士之间有何来往……咱家现在还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估计要先回宫去。”
“哦,那请吧。”张周要送萧敬。
萧敬却道:“张先生还是先莫要去西山了,留在京师,等事情过去之后再走。您放心,别人不敢说,您是绝对不会牵扯进此案的,陛下会还您一个公道。”
张周嘴上笑着点头。
心里在想,公道有那么好还吗?在鬻题案上,皇帝还不够回护程敏政?结果呢?查无实证都能把人给折磨死。
张周道:“人言可畏,嘴长在别人身上,若是非要把在下往一些事上联想,也没办法。其实我也倒不介意,去跟他们论一论。”
“论一论?”
萧敬很想问,论什么?
但张周随后也就笑而不语,不再做过多的解释。
……
……
皇宫里。
朱祐樘正在大发雷霆,他差点就要让人去把华昶给抓了,然后审问一下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对。
“牵扯进程敏政就算了,连秉宽他也要诬陷,到底是天下的士子不分是非曲直,还是他一个言官连最基本的礼义廉耻都不懂?”
朱祐樘怒不可遏。
戴义急忙道:“陛下,或是民间士子无中生有,对程学士和张先生有所误会。”
“萧敬回来了吗?让东厂去拿人!”
朱祐樘还在催问着。
戴义道:“已派人去叫了,料想快回宫了。陛下,此人或只是将民间的一些风闻,整理后上报,若直接问罪的话,是否……会令朝中大臣有所不满?”
朱祐樘一拍桌子道:“朕做事,还要每每被那些大臣所裹挟不成?若每件事都要听他们的,那还要朕这个皇帝作何?”
“可是陛下,若是贸然抓人的话,将矛盾激化,只怕会对……张先生和程学士的名声不利。”
戴义其实也算是对朱祐樘很忠心了,即便知道皇帝不爱听,但他还是要死命提醒。
现在直接抓华昶,可等于是给那些士子口实了,他们现在已经在闹事,回头不定就直接去搞什么哭庙的事情,闹得朝野不安。
一切当以平息舆论为先。
……
……
过了许久,萧敬才回来。
朱祐樘此时气好像已没先前那么大。
萧敬先把自己去见张周的过程,大致说了,甚至也说了张周兄长上门闹事的事情,但皇帝显然没心思听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现在就想怎么去对付华昶,还能让那些文官消停,并让士子不再议论。
“有件事,你说。”朱祐樘给戴义打个手势。
戴义道:“先前已让人告知你大致状况,户科给事中华昶所参劾的,除了张先生和程学士之外,还有唐寅、徐经二人,污以三人狼狈为奸,公然议论会试考题。陛下想让东厂去彻查。”
萧敬提醒道:“陛下,张先生跟唐寅从就不对付,二人还有赌约,怎可能一同谈论考题?此乃虚妄之言。”
戴义给萧敬打眼色,意思是,你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
赶紧先去查,把一切都查得水落石出,回头对朝臣有交代,那什么事就没了!
“奴婢这就着人去查问。”萧敬道。
“等等。”朱祐樘道,“你是说,你得知消息时秉宽也在场,他怎么说?”
萧敬一怔。
这是问,张周怎么评价鬻题这件事?
“陛下,张先生一早就预言到会有此事。”萧敬道。
朱祐樘补充道:“朕是问,今日他听闻自己卷入其中,作何感想?”
萧敬尽力回忆,这才想到什么,说道:“张先生说,人言可畏,还说若是可行的话……他想跟那些人论一论,奴婢没明白他的意思,再问他也就避而不谈。”
朱祐樘微微颔首,似在思索张周这句话的意思,他道:“也是,这理不辩不明,无论程敏政私德如何,是否被人怀疑,秉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卷入其中的。他是最先提醒于朕,程敏政因平时擅结交于士子,而为人所诟病,还提到自己不会在会试前见程敏政,那如何会有鬻题到他身上的事?”
就差说。
程敏政、唐寅、徐经三个人好不好,会不会被定罪的,朕不是太在意,也不太恼。
朕生气的,是有人把鬻题往张周身上牵扯。
张周是最先用天机算到这一茬,也是自始至终都在做避讳牵扯进此事的,结果你们还要冤枉他。
诚心跟朕过不去是吧?
萧敬道:“陛下明鉴,正是此道理,张先生入京后到现在,都未正式拜访过程学士。倒是以东厂所查,徐经和唐寅二人,在抵达京师时,就曾去过程学士府上拜会。”
“嗯。”朱祐樘点头,“既然如此,那明日便在奉天殿升殿,将华昶,和他所谓的人证叫来,再让秉宽前去。当面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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