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传道受业

  朱祐樘对此有需求,张周当然是乐于将跨时代的东西相赠的。

  而且烧制玻璃这件事,对张周来说制造成本并不大,但成品的损耗率极高,相比于皇帝馈赠对给他的……还是微乎其微。

  张周也乐于大方一次。

  “陛下,二十个,您看够吗?”张周道。

  “足够!”

  朱祐樘也没想到,这东西还可以批量生产。

  戴义问道:“张先生,此物很贵吧?”

  朱祐樘也意识到什么,急忙道:“朕让工部配合你,需要调拨多少用度,只管提。”

  “陛下,这二十个望远镜,就当是臣上贡给朝廷的,以后也会经常造几批出来,只是此物目前唯有臣亲手制作,臣并不想在此等事上耗费太多时间……”

  “朕明白了,朕不应该在这时候让你分心。要不还是算了吧。”

  朱祐樘显得很通情达理。

  先前还说让张周专心考进士,现在就让张周给朝廷制造望远镜,当皇帝的不能言而无信。

  张周郑重道:“臣要考进士入朝,也是为朝廷分忧,而眼下正有为朝廷分忧的事,臣却为了考功名而坐视不理,便是臣主次不分。臣不能视大明边疆受贼寇袭扰而不理。”

  “好!”

  朱祐樘听了张周的话,对张周这个既有能耐又有忠君爱国之心的臣子更加满意,“朕会让东厂配合,有什么要求你只管跟他们提。东厂!”

  萧敬急忙往前凑凑:“奴婢定当配合好张先生造望远镜之事。”

  ……

  ……

  说完了“正事”。

  朱祐樘又要说一些“私事”。

  张周甚至都分不清,到底哪一件是公哪一件是私,天家无小事。

  “……朕罚太子闭门读书,平时会差遣讲官去给他进讲,秉宽伱若有闲暇,也可去东宫给他讲几堂。”

  之前朱祐樘让张周入宫给朱厚照讲课,只是临时的,并非常态。

  有征召才会来。

  但现在听朱祐樘的意思,是想把他进讲变成一种定制,就好像是经筵日讲一样,还属于“课后辅导”,并不会在翰林院日讲官进讲的时候去打扰。

  皇帝大概也考虑到眼下他还不是进士,很难融入翰林圈子。

  张周乡试的主考官王鏊,也不过只是东宫讲官。

  张周道:“臣领旨。”

  朱祐樘问道:“秉宽,你若想潜心读书的话,是去国子监更能安心,还是另外找个安静的地方更好?”

  “臣自然想找个安静的地方。”

  “那让你去东宫陪太子如何?”

  朱祐樘这个当父亲的,突然异想天开一般做出提议。

  大概的意思,是让张周去东宫陪太子读书。

  日夜陪读的那种。

  张周当然不想失去自由,但若是有机会跟朱厚照单独相处一段时间,对这个熊孩子性格和人生观的培养必定有很大帮助,他甚至可以给朱厚照种下一些种子,让朱厚照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

  不应该局限于当个武宗,会打仗顶屁用?大明需要的不是个胡闹的皇帝,需要的是励精图治改变时代的先驱者。

  当然这个先驱者谁来当都行,无论是朱祐樘、朱厚照,抑或是他张周。

  不过以张周目前的状况,只能通过一些方式去影响先驱者,自己还当不成。

  “臣不敢奢望如此。”张周道。

  “朕怕你辛苦!要不这样,给你三天时间,你去整理好望远镜的事,把家里都安顿好。让你到东宫,也不完全限制你进出,到时朕会以召你出来谈事情为由,让你回家多看看……”

  朱祐樘本来还没想出什么明目把张周留在宫里。

  现在现成的借口,就是把张周安置在东宫当太子的伴读,这样张周既可以随叫随到,被外臣知晓,也不会认为张周一个书生住在宫里会乱了宫闱的规矩。

  “臣遵旨!”

  ……

  ……

  萧敬送张周出宫。

  萧敬感慨道:“张先生,从来没有谁能得到陛下如此的器重,就连那李广,也不曾有此待遇。您乃大明第一人。”

  张周道:“萧公公抬举,在下不过尽自己所能,辅弼明君罢了。”

  “呵呵。”

  萧敬往四下看了看,又凑上来道,“张先生,您现在深得圣眷,可要谨慎一些,必定有人想收揽和拉拢您,那奸邪之辈想重走李广的路数,若是禁不住他们的手段,沉沦进去可就……您要谨防啊。”

  “萧公公有心提醒,在下谢过。在下并无本分之外的图谋。”

  张周心想,你还真说对了,杨鹏已经开始当跳板开始往我身边引介想跑关系的权贵了。

  另外,你们这些有权势的太监,也怕也怕再出现个比李广更厉害的角色,让你们彻底没戏唱,才会对我说这些吧?

  “陛下如此器重您,给您的赏赐必定不少,您一辈子就算考不中进士,也吃喝不愁了。”萧敬感慨着。

  张周笑了笑,没回话。

  做人可不能没有志向,张周可不会安于现状。

  虽然他也听出来,萧敬对他考中进士这件事,并不抱多大期待。

  在别人看来,他都已经捧着金饭碗,考中进士能让这饭碗的成色更高吗?

  “对了张先生,本月末,就是冬至,照例要冬祭,陛下对今年钦天监的安排很不满意,或还要您费心。”

  “好。”

  冬祭……

  回去后又要研究一下礼法了。

  张周很清楚,大明的钦天监是个特殊衙门,选官吏不走寻常路,按规定:“本监官不得改迁他官,子孙世业,非特旨不得升调、致仕。如有缺员,由本监逐级递补。”

  意思就好像是军户一样,一代传一代,除非是传不下去了,再由下面的人往上升。

  张周心里也在琢磨,如果我考不中进士,就算给我个正五品的监正当,我这辈子也毁了!

  还如何实现我出将入相、工业大明、征服世界的宏愿?

  ……

  ……

  张周回去后,既要忙着造望远镜,又要顾着家庭。

  因为他知道,自己马上要进皇宫当一段时间的和尚,真就“陪太子读书”,当然不是为了烘托别人,而是实现他传道受业解惑的大任。

  去给朱厚照洗脑。

  走之前,当然要把公粮给交足。

  张周也有点郁闷。

  来大明也有三个月,妻妾的肚子还一点动静都没有,明明自己很努力了,但好像只播种,没见种子发芽。

  这天张周还在打磨望远镜镜片的边缘已能让装进工匠特制的木管内。

  却是朱凤到来,给张周递过来一封信。

  张周知晓朱凤最近不用入宫当值,每次朱凤邀请他出去,他也以自己公务、学业繁忙为由拒绝。

  他也不知道朱凤平时在干嘛。

  “什么?”张周问道。

  朱凤道:“林小姐给你的书函。”

  张周这才放下矬子,抬头打量着朱凤,看朱凤眼神中的失落不是装出来的。

  “跟林祭酒家二公子在一起那个?”

  “是!”

  张周也很奇怪,你朱知节不是“失恋”了吗?

  怎么还见呢?

  朱凤勉强挤出个笑容,自我安慰一般补充道:“她名门闺秀,我一介男儿,能为她效劳很荣幸。”

  张周心说,你这话说得亏不亏心?

  信打开,并不是什么情信或者是笔友来的诉说信,却见是林仪跟他讲大道理的书函。

  总结起来……你为了家国大义,为了你自己的个人前途,必须来国子监报到。

  “是何内容?”朱凤问道。

  张周一目十行看完,递还回去。

  朱凤苦笑:“我看不好吧?”

  “看吧。”

  朱凤这才认真审视这封信。

  他看完后摇头道:“看来林小姐是感念其父的为难,替其父跟你说项。”

  张周道:“你知道我就要入宫陪太子读书,何来闲暇去什么国子监?上次去的遭遇,你也见识过,做人还是要面子的。你就跟她说,以后再提吧。”

  “这……要不张兄您看,您写一封信跟她说清楚?恶人……我不想当!”

  张周想说,你们这是情缘未了吗?

  正说着,门口朱大奇进来道:“二公子、长公子,英国公来了!”

  朱大奇很紧张,大概还在为上次他家二公子被张懋一脚踢出门的事耿耿于怀,怕张懋是来秋后算账,这大概是来提醒自家公子,赶紧跑。

  张周皱眉。

  现在他的家庭住址不是什么秘密,张懋有心的话能打听出来,但张懋能直接来他的工坊……这就有点稀奇了。

  正说着,有个奇怪的满脸虬髯的老头已不请自来直接踏门而入。

  “朱贤侄也在呢?”

  张懋上来对朱凤便报以极大的亲善之意,笑容很敷衍,带着场面人特有的虚情假意。

  朱凤则连个招呼都懒得打,往墙根底下靠了靠。

  那一脚……令他很受伤。

  用着我的时候我是“朱贤侄”,忘了骂我“小畜生”踢我出门让我难堪的时候?就算你是英国公又怎样?我还不稀罕搭理你呢!

  “阁下是,英国公?”张周道。

  张懋一副很礼重的姿态,如同跟张周有多熟稔,抱拳道:“你就是秉宽了吧?早就闻听你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老夫特地前来拜访,送一些谢礼,以感谢你对犬子的相救之情……顺带能不能说说,下一步该如何诊治?”

  朱凤不由瞄了张周一眼。

  那眼神好似是在提醒张周,咱还是别跟这坏老头子有何来往,先前赠药就算白送他了,可别被他小恩小惠给蒙蔽。

  糟老头子坏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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