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定个小目标文武双修吧

  张周送走皇帝父子俩,进到家门,发现院子里的工匠已准备收拾摊子走人。

  还有个很憨直的汉子在那劝说:“……活还没干完呢,车老叔,咱不能走啊。”

  这汉子膀子很圆,四方四正的脸,在张周看来像个囧字,而他的话很苍白无力,显然也不会对那些工匠产生正面效果。

  “二傻子,你想干你接着干,俺们可要走了!”

  一群人抗梯子的抗梯子,搬架子的搬架子。

  张周厉声道:“你们要干嘛?活没干完,就想走人?”

  有个五十多岁的泥瓦匠走过来道:“这位老爷,您是惹了官非吧?俺们都是升斗小民,惹不起官家,这活儿我们不干了,您把这半天的工钱给结了吧。”

  张周道:“谁说我惹了官非?”

  “那头些时候……”

  “刚才不过是来了几个带刀的,就好像谁家没刀一样!看到这宅子没?门楣见过这么高的吗?知道这以前是什么地方?”

  “官……官宅?您是当官的?没见您穿官服啊。”

  “本人乃举人,举人懂不?先前我儿子,别看那小子浑,乃是世袭锦衣卫千户!伱们这群不开眼的,是不是想让我给你们点颜色瞧瞧?”

  一群工匠面面相觑。

  怎么听,眼前这位都像是在吹牛逼啊。

  但要是纯粹在吹牛逼,怎能在澄清坊住上三进院的大宅子?这周围都不能叫非富即贵,光富是没有资格住过来的。

  “看什么?收了钱就给我干活,不然把你们押到衙门里去审审!”

  张周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

  他不得不如此。

  眼前这群人心眼也不坏,就是欺软怕硬,也怕惹是非。

  自己越有威严,越能把他们镇住。

  这招也果然好使,一群工匠只能把归置好的东西重新摊开,接着去干活。

  张周好似监工一样,站在一旁看了一会,这才摆摆手招呼那被称为“二傻子”的,让他到自己身边来。

  “东主,您有事?”

  二傻子也果然不负别人给他起的名,人看上去没那么精明。

  但张周看中的,是他的憨直。

  “叫啥?”

  “二傻子。”

  “大名?”

  “大名叫贾老水,我爹说,老井里的水好喝。”

  “那你爹应该叫你贾老井才对。几岁?”

  “二十五。”

  “成亲了?”

  “没。娶不起。”

  “家里还有谁?”

  “爹头年死了。还有娘,俩老妹,娘让我出来干体力活,赚钱把妹妹嫁出去。”

  张周琢磨,这小子还挺实在的。

  张周道:“那行,以后贾老水你跟本老爷干,一个月给你三百文,够不够?”

  “够,有啥力气活叫我就行。”

  “住在城里?”

  “城外!”

  “以后早点进城,就到我家门口来报到,从明天算你工钱。干满一年,我管保你娶个媳妇回去!”

  “嘿嘿!”

  张周回头瞪了那群正在往这边看的工匠一眼,工匠有听到他先前说话的,还在对着贾老水笑。

  不是那种“你小子遇贵人”的羡慕,更好像是一种“给你好命你也没福消受”的奚落。

  ……

  ……

  张周进了内院,一家几口人都在焦急等着他,见他回来,一屋子妇孺把他围起来。

  “夫君,到底是何人?大郎回来说,好像惹了太子,还说见到太子的爹……夫君,那不会是皇上吧?”

  蒋苹渝吓得要命。

  以前光听丈夫说什么给皇帝办事,她一直都将信将疑,今天据说连她儿子都惹了皇帝父子,吓得她六魂无主。

  张周招招手,让张君上前。

  张君此时已换上干净的衣服,还一脸不服:“就算是太子和他爹,也不能不讲理。”

  “人家有不讲理吗?连太子都没把你怎么着,保护妹妹你是对的,但有时你也要分清状况……”

  话是这么说,张周想了一下。

  设身处地换自己是张君,遇到有外人进自家院子欺负妹妹,也该往前冲。

  用泥水往身上丢?

  应该抓着头发狠揍一顿!

  “陛下说了,你小子还挺忠肝义胆的,有你爹我的风范,你以后或许还有机会跟太子再切磋切磋!”

  张周也没太当回事。

  无仇不成父子,这小子惹的事就由这小子自己去收拾烂摊子。

  看起来朱厚照对于玩泥巴还有些兴致,越是普通人的普通玩意,就越是朱厚照的憧憬,长大之后的朱厚照不也天天憧憬着市井生活,还在皇宫搞宫市?

  蒋苹渝抓着丈夫手臂的手都在冒汗,额头也银光闪闪的,她道:“夫君,打了太子,真没事吗?太子怎么会来咱家呢?”

  张周手臂一揽,就将受伤小鹿一般的妻子揽在怀中,笑着安慰道:“陛下不是不讲道理的,这件事太子错在先,不过穗穗啊,下次女孩子要坚强一点,不要遇到什么事就哭!看把你哥给折腾的。”

  穗穗眨着无辜的大眼睛。

  又想哭,却忍住。

  自家小公主,心疼都来不及,想朱祐樘为他女儿生病发那些愁,张周倒也觉得,自己跟朱祐樘倒是有很多共性。

  “收拾收拾,做点饭给我吃,出去跑了半天饿死了!”

  “还有,也该雇点人回来,把家院充实起来,这样就算有外人闯入,要抵挡外敌,也不用再让你们妇孺出来挡着!”

  “嗯。”

  蒋苹渝在丈夫怀里,接连点着头,现在她是真的知道自己跟以前不一样了。

  ……

  ……

  饭桌前。

  张周在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和菜。

  先前去出风头,无论是比诗,还是带儿子去御前谢罪,都是很耗体力的。

  要说他不担心朱祐樘降罪,那是不可能的,最多只是赌,料想皇帝再不讲理,也不能因为小孩子打架就喊打喊杀吧?

  “相公,先前姑姑来访,说是收到父亲的家信,他已在来京的路上了。”

  蒋苹渝坐在一边的小板凳上,很乖巧对张周道。

  显然她还没从先前的大事中平复过来。

  这可比之前有人来家里抢她们去抵债严重多了,闹不好,一家人都要人头落地。

  当然这只是她妇人之见。

  张周道:“岳父要来京城了吗?挺好。”

  嘴上这么说,心里在暗骂,那老家伙一定是得知他女婿飞黄腾达,想跑来沾光,不然他南京酿酒和投机倒把的生意不做,跑人生地不熟的京城来干嘛?

  “你姑姑?”

  “嗯。她先前嫁给个举人,当过几任教谕,还做过知县,她一向都看不起父亲做生意,这次是听说相公考中江南解元,才来相见的,妾身先前把咱的住址给她了。父亲并不知道我们住在哪里,只让人把信送到姑姑府宅。”

  “哦。”

  富在深山有远亲。

  “姑姑也不知我的近况,还一直以为我只是嫁给贡生,家里状况都还好,其实过去几年都没有联系了。就因为到京城后,需要找人帮衬一下,所以才……”

  “没事,你不用跟我解释。你爹来了也挺好的,这样有些生意我可以交给他来做,毕竟我以后是要当官的。”

  蒋苹渝瞪大双眼望着丈夫:“相公,您到京城后,都没专心备考过,来年春闱真的能中吗?”

  张周想了下。

  说一定,显然不可能,蝴蝶效应已经产生,弘治十二年的会试考题会跟历史一样吗?连是不是李东阳和程敏政二人主考,现在都成未知数。

  他曾经吹牛逼很擅长科举,别是这次的会试就把自己打回原形。

  文章写得再好,但比之那些浸淫了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老学究,还是差了点意思。

  张周在妻子面前,还是要拿出自信的姿态:“当然能考中,就算考不中,我就把张君的锦衣卫千户先拿来当当,等以后再传给他,不也一样?”

  蒋苹渝道:“那小君……是从文还是习武?”

  张周道:“以前我是一心让他读书考科举的,但经过今天的事,或许就该让他文武双修了,以后让他每天早晨起来练功,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练完了再去背默四书五经,错一个字打十下手板!”

  “哎呦!”

  窗户口传来张君的声音。

  明显是这小子趴在窗口偷听爹娘的谈话,结果听到他老爹为他安排的残酷日常生活,然后手都抓不稳,一屁股摔在院子里。

  “这臭小子,还敢不正经学人趴墙根?回头要是不当个文武全才,怎么兼济天下?或许以后还让他去伴驾太子呢!学不好,直接阉了送宫里去!”

  “咚咚咚……”

  张君在院子里听到这些,吓得早一溜烟跑了。

  蒋苹渝白了丈夫一眼:“相公净吓唬他。”

  张周道:“文武双修,也是我对他的期许,以前也没觉得这多重要,现在看来是不可或缺。陛下所欣赏的,是他的忠勇,太子所看中的,是他身上的玩性。我所希望的,是他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江山!谁不希望自己儿子牛逼呢?”

  “嗯。”

  这次蒋苹渝也感同身受。

  自己肚子里下出来的崽儿,当然盼着儿子将来能一飞冲天。

  ……

  ……

  皇宫内。

  朱祐樘一回宫,就去找张皇后,希望再分享一下张周给他找神药能跟妻子继续生儿子的喜悦。

  却又不出意外,再度遭来妻子白眼。

  “陛下,鹤龄和延龄这次吃了大亏,据说他们手上的木石料都卖不出去,有人故意压价。还说周家跟成国公府的什么人,联合起来中饱私囊,您不管管吗?”

  “这个……”

  朱祐樘虽为皇帝,但在跟妻子相处方面,他似乎还不如张周。

  至少张周是一家之主,说一不二。

  而他朱祐樘在自家内院的事情上,就近乎个“妻管严”。

  要不是他的“亲密关系恐惧症”,一辈子只娶一个妻子,或许这情况也不至于如此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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