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外一处私人学堂内,一群来谢师的国子监生正聚拢在一起,多数在寒暄趁机熟络,而其中有一位,则在挨个发“名片”。
是真的“名片”。
“诸位,在下最近做了点小生意,诸位以后有何需要的地方,只管开口,经营范围不限,只要你们能想得到的,跟在下提出来,在下都能做。来来,这里是名帖,以后承蒙照顾。”
张周把名片发了一圈。
做生意,总要多认识一点人,虽然今天来的基本都是南京国子监的例贡,学问不行,但有一点好处,那就是这群人家底不错。
他也知道指望这群人给他生意是不太现实的,但做生意人首先要先适应场面事,还有就是先把名头打出去,不管有枣没枣,先撩几杆子再说。
“……张氏经贸有限公司?总经理……张周?主营范围,仓储、物流、米粮、出版、待定?我说秉宽,你这是搞什么?我们今日是来谢师的,你把这里当货场了?”
其中一个衣着华贵,看起来既有钱又有权,还总被人围着打招呼的人,以盛势凌人的口吻对张周道。
张周发的名片,看起来另类,但这是给历史留下记忆。
好不容易来大明一趟,总要为后世留下点什么,虽然这可能是一个平行世界,或许这个时空的后来不会有他张周,但也许几百年后,考古学家在某个坟墓里发掘出来名片这东西,然后就可以自豪对世界说,我华夏文明在明朝弘治年间就开始设立公司,并有了现代公司经营模式的雏形……
这简直是在创造历史啊。
所以做什么事,不求中规中矩,只求特立独行。
张周虽然不记得这货叫什么,但看模样,应该是自己出版物的潜在读者,于是乎一本小册子递上去:“没办法,形势所迫,有头发谁想当秃子?来来,最近在下在民间偶得一本奇书,端得是内容丰富,特地誊了个开篇,给诸位咂么咂么味儿。”
一群人围上来,有接过张周小册子的,打开看过后各都瞄了几眼:“什么东西?”
张周笑着推介道:“此乃一本言情话本,怎么说呢,就是以金莲、瓶儿和春梅三位女主人公的日常生活为串联,男主人公乃是一纨绔公子,复姓西门。”
“西门庆啊?”旁边一人差点是惊叫出来。
张周一看,还真有识货的。
知音也。
张周马上把一本小册子递给此人:“正是,话说这第一章回,就是诸位所熟知的武松杀嫂,但而后走向那就不同了,金莲嫁与西门为妾,那生活叫一个糜烂啊……呃,说多了,诸位有时间自己看,说起来我还打算将此刊印成册,诸位都是斯文人,还请多多赐教。”
“哇,还能这样?我可要瞧瞧。”
最初一群人还觉得张周在胡作非为,可当简单听了张周一个开篇简介之后,便有很多人提起兴趣。
同人小说这东西,在大明朝便有了,而且是YY型的,《水浒》从明末元初开始,在民间流传广为流传已有百年,群众基础很雄厚,而《水浒》中最有YY看点的,也最令市井小民津津乐道的一段,自然是“武松杀嫂”这段风流三角债。
张周等于是开了个好局,上来就把自己手抄本的几个小册子都发了出去,虽然都只是开篇没多少营养,但关键是张周总结能力很强,不求全面,只求抓人眼球,让一群纨绔子弟YY一下西门大官人的生活,那还不容易?
……
……
“嗯嗯。”
就在一群人围着张周,把张周当成商界巨子时,一个老夫子从内堂走出来。
然后老夫子发现自己这个主角,变成了配角,而且这群后生连见了他都不把他当回事时,便恼了。
“曲夫子。”张周作为始作俑者,却还先看到了老头出来。
众人这才回过头,朝这位姓曲,字明仁,五十多岁的老夫子行礼问候。
曲明仁曾为南京国子监的学正,官也没多高,但属于这群人的授课老师,现在人已不在国子监内供职,而是以半生从事教育事业的经验,以举人身份开了这么一家高端私塾,来这里读书的孩子非富则贵。
大概就是……公办改私营了。
这种人,一辈子从事教育,里子的东西在不在意不知道,但面子上的礼数是最讲究的。
“你们这是在作何?”曲明仁忍住心中的火气,道一句。
一个好事者道:“秉宽写了个说本,正与众人传阅。”
张周笑道:“不是我写的,作者名兰陵笑笑生,我只是偶得,真是偶得,诸位有何意见的,回头只管跟我提,请不吝赐教。”
“荒唐,有辱斯文!”
曲明仁见张周那张市侩的脸,瞬间就把心中的火给激发出来。
张周还管你夫子不夫子的,笑呵呵道:“要不夫子您也赐教一下?”
曲明仁一听,这还能忍得住?
他朝张周喝斥道:“真是好生不懂规矩,今日既是来谢师的,为何不见你带束脩?”
哎呀!
张周心想,果然是斯文败类啊,上来跟学生要礼物?环顾四周,每个人或多或少手里都提着点东西,或许他们都清楚这位曲夫子的口味和品好。
张周一把从旁边一人手里抓过一本小册子,递过去道:“夫子常教导我们,要学以致用,学生便以生平所学,整理成册,特地献给夫子品读。”
“哈哈哈哈……”
周围的人一顿哄笑。
曲明仁本来心情就不好,被张周这一闹,面子彻底挂不住,怒道:“竖子不足与谋。”
张周道:“你非范增,我又非楚霸王,你跟我谋什么?”
一旁一个名叫黄轩的人拉了张周一把:“秉宽,别跟先生争,你看不出来先生心情不好吗?”
张周也正奇怪,为何自己能记住这个黄轩名字呢?
正想着,曲明仁道:“老夫栽培那么多弟子,考中进士的也不在少数,却从未见过如此蛮横无理的竖子,却不知他录遗是如何补过的,竟能让他与众生员同场进了贡院?真乃是斯文败类,来人,将他轰出去!”
喂喂喂,什么斯文败类。
我还没骂你呢,你怎么就骂起我来了?
张周本还想解释一下,自己是凭本事进贡院考乡试的,但话还没说,就见曲明仁身后出来几个家丁护院,毫不客气就把张周往门外赶。
张周不想“有辱斯文”,也不去拉扯,却还是被推搡着赶出了曲明仁的学舍,走的时候但见一群十岁都不到的后生小辈,躲在墙后面像看猴戏一样在围观瞧热闹。
“你们选了这样的先生,真替你们感到悲哀,就这样还培养进士?等老子发达了,八抬大轿请老子,还不稀罕来呢。”
张周正要走,却见后面一直停着一辆马车,青缦金饰银螭绣带,宽轴的,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的马车,张周熟知大明典制,这一看就是三品以上文武官的马车规格,南京城里有资格坐这种马车的人,都屈指可数。
“这姓曲的,还有这么强背景的?”
却是马车上跳下来一名车夫,直直往张周这边走来,让张周避无可避。
“这位公子,可是姓张,张周张公子?”对方问道。
“……”张周一怔,这还是找自己的?
搜遍脑海,也不记得自己几时结识过这种权贵。
他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时,对方笑道:“我家少主人听说张公子很会做生意,特地让我等前来相候,请张公子随我们一行,有事见到我家少主人后自会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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