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六、大女君?知霜小娘子!(二更)

  不是吧君子也防匠作一百六十六、大女君?知霜小娘子!燕六郎、黄萱眼前,突然天光大亮,一轮澄蓝色的半弧形大日降临,炙热无比的光芒融化了所有的高山积雪,包括山顶的那朵雪莲花,亦被当空大日融化搅毁。

  燕六郎、黄萱忽然回过神来,再睁眼,哪里有冰冷雪山和灭世雪崩,依旧身处陈旧小院的尸骸堆中。

  不过他们眼前,正有一道瘦长却挺拔的青年背影挡住视野,旁边的一道【弧】,正大放澄蓝光晕,照耀在他们身上,隐约有一种夏日晒太阳般的出奇温暖之感。

  阵前停步的金发胡姬,碧眸眯起,打量面前这独当一面、勇立潮头的一人一剑。

  在这个儒衫青年与神话鼎剑面前,上品剑修的剑意竟是失效。

  轰隆隆——!

  一道属于上品练气士的气压在金发胡姬的脚底绽放。

  紫气肆意纵横院内,四周院墙等古旧建筑在轰隆声中纷纷倒塌。

  不过,若此刻从高空往下方看去,会发现这些倒塌的院墙建筑全部都是绕着一个大圈走。

  这个大圈便是池下月阵所在的十丈半圆状范围,阵法范围外的建筑被剑气摧残,无一幸免。

  雪中烛一字一句:“跑啊。”

  欧阳戎撇嘴,从黄金凶面下发出翁翁声音:

  “跑什么,在下不就在这里吗,能动手就不说话的阁下怎么也开始废话起来了,被在下上回打怂,成惊弓之鸟了?

  “呵,这次放心。”

  眼皮子跳动的雪中烛听到儒衫青年轻笑了一声,黄金面具下的嘴角似是翘起,带有几分讥讽:

  “这次不缴阁下的剑了,玩腻了都,还你了。”

  雪中烛冷声:“尔等这么想死?”

  欧阳戎摇摇头,抱着一个儒服小女冠,低头喝粥,发出些含糊不清的嘟囔声:

  “别误会,今日只是想被阁下打死,或者打死阁下。”

  雪中烛深呼吸一口气。

  从她作为云梦泽首席大女君走向台前,代表云梦剑泽镇压天下剑修以来,何人敢和她说这种大逆不道之话。

  特别还是观察灵气颜色只有区区八品的毛头小子,藏头匿尾,仗着一口古怪鼎剑如此嚣张。

  欧阳戎脸上的这张黄金面具虽然古朴沉重,不过因为面具的雕塑图案是青面獠牙的恶鬼缘故,在獠牙嘴巴处,豁口空间不小,正好可以方便喝东西。

  欧阳戎仰头喝了大半碗凉粥,长吐了口气,突然温馨提醒:

  “喂,再不出剑,闹出的这些雷声大动静,就要吸引来城外州兵了,上品练气士也敌不过成千上万的折冲府兵马,那口气总有耗尽的时候,到时候落入朝廷手里,可就难收场了……”

  雪中烛默而不答,直至他说到一半,蓦然笑语:

  “喂,快点呀,知霜小娘子,再不来就算了,懒得等你了,婆婆妈妈。”

  雪中烛顿时薄怒,玉脸有些红霞。

  欧阳戎微笑点头,随手指了指似是感受到女主人怒气、剑身微微震吟的雪白长剑:

  “哎,看来猜的没错,真是阁下闺中小名,终究还是小女儿家的婉转心思,将其刻在剑上,嗯是没想到这世上会有人缴你的剑吗。”

  说到这里,他脸色歉意,有点不好意思的放下刚刚喝完的粥碗,微微打了個饱嗝:

  “丰山有钟,霜降则钟鸣,故言知也。名字还挺有讲究。

  “你说,谁能想到名扬天下的大女君雪中烛,竟然会有个雅致俏皮的闺中小名,知霜,啧啧。”

  儒衫青年引经据典,话语轻佻,越说越放肆。

  雪中烛睁大碧眸,冰冷到要杀死人的眼神注视了他一会儿。

  她忽而平静下来,问道:

  “此阵是不是司天监那玩意儿?好像是叫个池下月的古名,专困以执剑人为首的天下剑修。

  “本座虽不知此院今日具体发生何事,但你并不是阴阳家练气士,布不来此阵,现在应该是被你鸠占鹊巢,借用来对付本座。”

  她冷笑一声:

  “你胆子怎么这么大,这么想本座入阵?你是阵眼,没法动弹,使用不了灵气修为,就凭伱身边这两个家伙就以为能制住本座?

  “呵,未免太小瞧我们云梦剑泽的搏斗剑术了吧。

  “就算隔绝了灵气修为,再让你们一只手,你们也碰不到本座衣角。”

  欧阳戎陇袖站立,袖中右手的两指正捻着一张带血字的红叶。

  只不过似是受伤失血缘故,捻叶之手在袖下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栗着。

  他站姿轻松,语气调笑:

  “知霜小娘,婆婆妈妈。

  “再不过来,在下就和此阵一起过去找你,以为一步之遥就安全?这小姑娘眼睛可以看见你,只要在浔阳城内,你都跑不掉。”

  雪中烛顿时眯眼。

  她瞥了眼这儒衫青年身前似是陷入泥潭纹丝不动的【弧】,直接略过,最后看向红袄小女娃伸入剑匣“水银”光芒中的小手。

  这位名扬天下的云梦大女君脸色愈发冷静,开始垂目从袖中翻找,少顷,掏出一条青色与白色相间的混搭缎带,低头戴在了眼睛上。

  蒙住双眼。

  这一幕,与当初赵清秀在大孤山悲田济养院和拥有月光长剑的长安独臂剑侠阿洁过招时,一模一样。

  欧阳戎看见这条缎带,还有正在眼蒙缎带的金发胡姬后,表情微微变了变。

  也不知想起了什么。

  雪中烛双眼蒙蔽,手持一柄切金段玉、刃如秋霜的雪白长剑,前迈一步。

  孤身一人,进入池下月阵。

  她身若幻影,绕过了失去灵气停摆在半空的【弧】,直冲儒衫青年。

  黄萱见状,想起叮嘱,欲拔匣中剑,下一瞬间,却被人按住了手掌。

  不等她焦急疑惑,突然发现前方准备直取长史恩公首级的金发大姐姐身形彻底定住。

  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因为……

  雪中烛猛地扯下遮目缎带。

  一道【弧】,悬停在她眼前。

  有几缕在阳光下金灿灿的发丝从额头脱落,缓缓飘落下来,秋风吹散。

  被池下月阵压制了大半灵气修为的雪中烛,睁眼看着面前剑气四溢、精龙活虎的【弧】,玉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可置信。

  欧阳戎陇袖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他正一只手按在黄萱小手上,一只手的两指夹着一张满是血字的深秋红叶。

  红叶上面的潦草血字正如沙子铸成的城堡般在狂风中飞速消逝。

  他突然开口:

  “知霜小娘子,你又输了,不过这次权且放你一马,因为在下曾欠过贵宗某位越女一个很大的人情,一报还一报吧,算是两清了,知霜小娘子别再来送死了。”

  被【弧】直指鼻尖的雪中烛满眼怒火,压声问道:

  “本座没输!这一剑到底叫何,当初在大孤山也是此剑,这是什么鼎剑神通?”

  不等欧阳戎回答,她身后的巷子口,隐隐出现了一群吴服越女的身影,迅速赶来协助。

  头戴黄金四目凶面的儒衫青年歪头看去,深深看了一眼这群越女,离得尚远,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里面隐隐有一道熟悉的倩影。

  雪中烛只听见这装神弄鬼、可恨至极的放肆儒衫青年自语了一句,语气似是低落:

  “缘起千里能相见,无缘相见亦会空,好一个缘起性空。”

  下一霎那,似是收到了信号,燕六郎、黄萱纷纷抓住他衣角。

  院中某个深埋泥土中的玉盒内,一条似是老树根的细条开始融化,玉盒似感应,绽放出土黄色的光芒,一路蔓延至院中央。

  这道土黄色光芒蕴含澎湃厚重的特殊灵气在欧阳戎脚下流转,土黄色灵气形似一条无角无鳞的长须游龙盘踞在他脚下。

  就在玉盒中的玄黄地龙之须即将完全融去的千钧一发之际,头戴方相面阵眼的儒衫青年微微挪脚,靴子碰到了昏迷不醒的冰冷冷宫装少女。

  湫——!

  空气中响起了轻微一声。

  池下月阵中,欧阳戎、燕六郎、黄萱、妙思、还有容真,消失在原地。

  悬浮在雪中烛眼前的【弧】,亦是无影无踪,跟随执剑人离去。

  雪中烛站在原地,寂静片刻。

  没去迎接身后姗姗来迟、或者说是她来太快给甩掉的同伴们,高大胡姬走上前去,捡起了一片血字未完全消融完的红叶。

  “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

  ……

  容真做了一个梦。

  梦到她在洛都司天监同僚们的帮助下,好不容易逮到了那个蝶恋花主人。

  池下月阵已经将其死死困住,容真高高在上,一脚踩在了这小贼胸口,弯腰摘下了他面具。

  “欧阳良翰?”

  容真惊愕。

  可是下一瞬间,被踩在地上的欧阳良翰突然嬉皮笑脸,伸手捏住她的鼻子,同时脸庞不要脸的靠近了近在咫尺的她,灼热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

  “你该死!”

  病榻上,容真惊呼出声,梦中惊醒,睁眼喘气,可是旋即似是撞到了什么,额头一疼。

  “哎呀——!”

  “哎哟——!

  “你干嘛?做噩梦了?怎么突然蹦起来,吓死人了。”

  一道语气无奈的熟悉男声传来。

  容真抱着被褥,捂额后退,瞪大杏目看着床边同样捂额的欧阳长史。

  她不禁左右四望了下。

  她身处一间厢房内的病榻。

  眼下应该正是上午,窗外的阳光明媚,但很明显,不是在星子坊那座陈旧小院中。

  面前的欧阳良翰,手里正端着一碗药,刚刚与她撞额,碗中的药泼洒了一点在被褥上,此刻,欧阳良翰正摇头,用袖子擦了擦被褥。

  容真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眼自己衣物,发现被褥中,她身穿一件白色里衣,浑身上下并没有什么古怪之感。

  只不过脖子特别疼,似是被人重击过一样,同时丹田经脉受了内伤,应该是被鼎剑的剑气倒灌而伤。

  “这是哪里,你怎么在本宫房中,还有,你刚刚在干嘛?”

  容真警惕问道,同时一只手摸了摸枕头下方,发现不是自己睡的屋子,不由皱眉。

  欧阳戎摇摇头:

  “昨天大伙在星子那间院子发现你的时候,你受伤昏迷不醒,这里是州医署。

  “我也受伤了,在隔壁屋子休息,不过我比你好的快,大夫不在,我经过时,看你的药快冷了,想为你喝点。

  “呃,刚刚看你脸色不对劲,想摸下额头温度,你醒了突然撞我。”

  容真皱眉,仔细盯着他脸庞看了会儿,发现与梦中那个面具下的脸一模一样,男子气息也是。

  可能是他刚刚靠近,记住他气息的阴阳家练气士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识别出了他,投影到梦中。

  想明白了这处蹊跷,容真脸色稍微好了点。

  欧阳戎摸了摸自己脸:“下官脸上有东西,女史大人为何一只看着?”

  容真摇头,两手接过他温馨递来的药碗,捧碗喝了口,似是想起什么,她立马问:

  “除了你我,其他人呢?”

  欧阳戎叹了口气,情绪有些沮丧的嘟囔:

  “全无了,州兵和官府的人过去的时候,那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片废墟。

  “屋舍院墙全倒塌了,就你、我还有六郎有一丝气,被废墟砖块压着,算是侥幸留一条命……不过有句老话说的好。”

  容真欲语安慰,却见他嘟囔到一半,情绪重新振奋起来: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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