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老臣也请领一路军,从长安出,按霍侯所述奔颍川郡。”
李广也想参与平叛,再次进言。
“朕以去病为主将,其他几路也以他的要求为准。”
刘彻是懂军事的,一军无二将,霍去病是主将,其他几路将领就要听他调遣安排。
李广转而看向霍去病。
李广这位老将军,他爱迷路,不过不去草原和西域那就问题不大,且李广虽然后世传的有些过誉,实则也算本朝大将,前提是别让他带兵远途奔袭。
霍去病脑内念头闪烁。
大汉军方也是有山头派系的。
卫青其实代表的是军方新兴势力,毕竟他自己也才三十多岁。
李广则是老山头,包括宗室一些宿老,也都更认同李广。
从这方面考虑,霍去病也该带上李广一起玩,可以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阻力。
“就请李将军领左路军,出长安奔颍川,而后继续往东,去淮阳。许你带兵八千,四日内离开长安,粮草辎重不必多携,若有缺失可在地方补充。李将军有问题吗?”霍去病道。
“没有!”李广大声道。
“再传张次公,许其从北军抽调八千众,出长安,与李广将军并行,到颍川郡转而南下。”霍去病又道。
张次公也刚从北关回来不久。
他和刘陵私通,受了些牵连,正等候发落,自然没资格来列席这种场合。
自有传讯的令兵,去给张次公下达军令。
待霍去病又传下连串将令,安排妥当。
刘彻遂道:“各部配合出征,不得有误。好了,你们都去吧。
去病,董夫子留下。”
李蔡等群臣走之前,不约而同的瞅了眼皇帝一左一右坐着的董仲舒和霍去病,两人一文一武,一老一少。
其中那个年轻人,似乎连窗外阴霾的雨幕,也掩盖不了其锋芒。
好一个平淮策……李蔡收回目光,和群臣退去。
书房里重新安静下来。
刘彻看向董仲舒。
这位夫子取出一份竹简,其上是他列出从春秋至今,有资格进入兵府的将帅名单。
刘彻接在手里,看了看,瞅了眼霍去病。
“臣就不看了,等此番从淮南回来再议此事。”霍去病道。
现在拿出来的将帅名单,还要经过上次说好的联名共议,而后才轮到霍去病,卫青两位当代兵家,并皇帝和董夫子等人,一起议定最后人选。
眼下只是初稿,看了也白看,没有决定性作用。
“我有一事求问夫子。”霍去病道。
董仲舒挺了挺腰杆,对霍去病的问题颇为重视,摆出答疑解惑的态度:“霍侯请说。”
“夫子为制作兵府简,想来对历朝历代的将领皆有研究。不知当今外族兵马,比如匈奴各部,夫子可有掌握?”霍去病问。
董仲舒单手抚须:“老夫对周边四夷各部将领,都有过粗略研究,便与霍侯说一说。”
“匈奴大单于下辖将领,大抵有十余人,能征敢战,称得上良将,名将。
其帐下诸部之王,以浑邪王、休屠王,单于长子朗多,折兰王、卢侯王,单桓、酋涂王等人可排在前十之列。
上次霍侯奔袭匈奴,一战名动天下时斩杀的渠蒙,是匈奴右谷蠡王,勉可排入前十。
这几人中又以折兰王,浑邪王,休屠王所部更强。
以折兰王为例,他下辖折兰骑纵横草原,代代传承,早年其祖曾率那一代的折兰骑击溃大月氏,东胡等草原大部。为匈奴统治草原,立下过不可替代的功劳。”
刘彻和霍去病对匈奴也有许多了解,但视角不同,听董仲舒所述,和自己所知对比,亦是一种新的认知。
“折兰骑有纵横草原三万里,横扫草原三千部的豪言壮语,是匈奴四大强军之一。”
董仲舒侃侃而谈:
“其余还有匈奴王帐座下的本部人马,以大单于之子朗多为帅,亦是强军之一,且人数最多,高达十万余众,若全力聚集,可达十五万上下,故而能力压匈奴各部。”
“此外,匈奴还有一支部众,被称为天魂部。
其首领大将为苣都,传闻已达到匈奴三魂一体的无上境界,能催发匈奴人的命魂作战,出入生死之间,当世无人能敌。”
董仲舒笑了笑,匈奴各部的实力强弱,鲜少有人能弄清楚。
如他知道的这么详尽的,更是没几个。
霍去病道:“夫子果然博学。”
刘彻说:“夫子呈上来的兵府简,就等去病出征回来,我们共同议定。”
董夫子明白皇帝是在送客,当即起身执礼,而后去了。
书房里只剩霍去病。
刘彻想了想,决定等他出征回来,再说将宗室的当代明珠刘清赐婚给他的事。
“你想保张次公?”
霍去病就知道要说这个,刘彻并不是个糊涂的皇帝,再宠信他也有个限度。
“臣不是要保他,张次公是能冲锋陷阵的勇将,每逢作战,必身先士卒。
陛下宏愿,想让四夷臣服,立百世不拔之基。有臣,有舅父是远远不够的。良将难求,故请陛下开恩。”
霍去病这话正好挠到刘彻的爽点。
他雄心勃勃,登基掌皇权之初就许下宏愿,强大的匈奴也不过是他眼里的四夷之一。
他想要让四夷皆服,打下广袤山河,开历史之未有,功过三皇。
霍去病拿他的宏愿当前缀,并非自作主张,所以刘彻听了颇觉顺耳。
“好,朕就将张次公拨到伱麾下为用,若其再有差错,绝不轻饶。”
霍去病摇头道:“张次公是舅父爱将,我可不要。”
刘彻哑然失笑:“好了,你去吧。”
霍去病从书房出来,仍去卫军大殿处理各类军务。只等其他各路兵马先开拔,再带自己麾下人马出征。
————
长乐宫,平兴殿。
隆虑公主眼神凶狠:“阿姐过来就为了劝我忍一时之气?我儿被他打了,我不信没人治得了他。莫要以为我隆虑侯一脉好欺!”
她身畔是平阳公主,一身缎紫色襦裙,仪态雍容,道:
“我刚知道的消息,淮南生了动荡。今日朝会散了以后,群臣齐聚陛下书房议事,各有所见,彼此争论。
但那霍去病一去,连出平淮策,不仅被陛下采纳,群臣也都附议认同。
平淮策的内容我还不知,但众臣离开后,对此事议论纷纷,想来是好的。
陛下既然对他有倚重,卫子夫又掌持宫廷,你在这个时候与他冲突,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
隆虑公主冷哼道:“卫子夫当初亦是阿姐荐到宫里的,现在可还听你的吗?你就没个法子治一治卫氏,任其如此猖狂?”
平阳公主勾了勾嘴角,没吭声。
————
天色擦黑。
霍去病回到府邸,老仆严契在门口等待,随他一起往府内走。
“公子,府上有访客,在前殿已等了些时候。”
来霍府拜访的是刘相,宋然和卓氏之主卓怀,还有他女儿卓青珂。
客位上坐着一身密侦暗色服侍的宋然,她身畔五官精致,肤色宛如新剥嫩柳般的娇媚少女就是卓青珂。
刘相没想到这次来霍府,会遇上如此俏丽貌美的少女,满脸惊艳。
少女细长浓密的睫毛挺翘,眸光闪闪,正在打量霍府的布置,带着浓浓的好奇。
她的坐姿是最标准的跪坐,大腿和小腿相叠,衣服下隐约呈现出少女紧致圆润的腿线,脚上是缀着蓝色云纹的翘头履,罗袜洁白。
霍去病从外边走进来,刘相,卓青珂,卓怀,宋然同时起身相迎。
“霍侯出征匈奴后,就想来拜访恭贺。”
卓怀说着很恰当的吉祥话:“难得霍侯今日有空,擅自登门,不显得冒昧才好。”
之前宋然弄了个娼门的谍子,让刘迁白嫖,顺便探听消息,真的卓青珂就被宋然接到密侦去了。
所以卓怀,卓青珂是宋然带来的。
她这段时间和卓青珂同住,两人现在关系不错。
眼下刘陵被囚禁,刘迁离开长安,而淮南一系已公然露出反意,在长安再没有了影响力。宋然便按卓青珂的请求,偷偷带她到霍府,想登门感谢霍去病当初对卓氏的护持。
其实是卓氏想来趁机套套近乎。
想不到他们来了之后,遇上刘相也过来。宋然正在暗自后悔,怕露了卓青珂的行迹,让淮南那边知道,坏了那个娼门谍子的性命。
“小女想过来亲自谢过霍侯搭救之恩。”卓怀又道。
霍去病示意几人入座,自行来到主位。
卓青珂眼神羞怯的偷瞄霍去病,声音软糯:“奴谢过霍侯救命之恩。”
“青珂该如何安置,也要来请询霍侯,总不能一直住在我那里。”宋然说。
卓怀道:“回我府内也不合适,眼下还不易被淮南知道,否则干系不小。”话罢看了眼刘相。
“小女去留,正要请霍侯指点个安置之法。
如今长安人尽皆知,说我卓氏幼女被刘迁纳为妾,带回了淮南。
她这名声坏了,以后怕是再难嫁给好人家。”
卓怀瞄了瞄霍去病。
他的意思是卓青珂因为被人替身,成了刘迁的妾,名声传开,嫁不得旁人。另有一层意思隐而不宣,没能直说。
“过些时日,淮南的事安定下来,我会让人出一份民告,还卓氏一个清白。”
霍去病淡淡的道:“这几日我要统兵外出,若有其他事,等我回来再说。”
送客的意思。
稍后宋然,卓氏父女便从霍府出来,悄悄上了马车,又将卓青珂偷偷带回密侦梁园。
“去病,刚才那姑娘,我听卓氏的意思,是想许给你,你没听懂吗?”
刘相露出色授魂与的表情:“那姑娘好生漂亮,我也算阅女无数,却无一人比此女更为娇俏好看。呃……屏娴公主许能胜她一筹。但这姑娘若是过上几年,姿色还会再涨……”
“你来找我有正事没有。”
霍去病打断道:“在我府上看见这女子的事,谁都不许说。不然每月一次的交易就此终止。”
刘相骇然色变:“这么严重。”
霍去病不理他了,自去后宅准备修行。
长乐宫。
刘清从见过皇帝刘彻后,回来就坐在宫内,小半天没挪地方,目光亮晶晶的,眼前好像总有个笔挺的身影挥之不去。
关键是她自己也不想挥,还有些莫名而来的欣喜。
秦青玉来看了两回,隐约若有所悟,便不再管她。
眼看到了傍晚,刘清忍不住取出那枚传讯古玉,琢磨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对着古玉传声:“去病,下午听女侍告知,宫里有人谈论说你又要出征了?”
对面,霍去病感觉到古玉的波动,听到刘清的传声,不禁愣了愣。
这声音……好像不太对……和平常相比,多了些说不出来的变化。
霍去病答应一声,便收了古玉,开始修行。
数日一晃而过。
李广,张次公统率的兵马,已在两日前离开长安。
这天清晨,到了霍去病出发南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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