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想要闷声发大财,但赵国蒸蒸日上的国力,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各国发现了端倪。
只是,最先发现异常的,并不是一直与赵国对战中的秦国,而是几乎被赵国两面夹着的魏国。
原因也很简单,逃亡赵国的风终究还是吹到了大梁之中。
得到消息的信陵君也不敢怠慢,向魏王请旨之后,便悄然带着人前往靠近东郡的几个城池查看情况。
这不查不要紧,一查之下,信陵君的心都凉了半截。
短短不到两年的光景里,靠近赵国东郡的几座城池之中的人口,尤其是耕作人口下降了近三成。
更令信陵君感到害怕的是,这些地方无一例外的,都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土地兼并,大量的土地囤积到了世家豪族的手中。
很明显,这些原本的农户在逃离魏国之际,将手中的土地全都处理给了当地的豪门大族。
而掌握了越来越多的土地之后,当地的世家豪族,渐渐发现他们居然有操纵当地粮假的能力。
于是为了拿到更多的土地,彻底将百姓与土地剥离,世家豪族随即开始勾结官府,一面断了以粮谷抵纳赋税和捐输的路,一面又将粮价狠狠压低。
这样一来,为了还上官府的赋税和捐输,百姓只能用更多的粮食去换取官府认可的锦缎和刀币。
于是,“谷贱伤农”随即在这些地方,真真切切地发生起来。
入不敷出的百姓,只能典卖掉最后的田亩,然后死
的死,逃的逃。
索性的是,信陵君来的还算早,土地兼并还没有到最后的人吃人的阶段,也还没有造成十室九空的惨状,若是等到今年秋收结束,恐怕几个城的百姓要逃去至少五成。
饶是如此,这丢失的三成的百姓,已经足够令信陵君警惕起来了。
没有任何的犹豫,信陵君搞清楚了问题,当即便以其极强的政治手腕,强令官府颁布了恢复以粮食抵纳赋税捐输的政令,同时更是不惜以自身财力,将数城的粮价强行抬起来。
很快,数城的粮食价格得以平复,而民怨也终究得到了遏制。
只是,信陵君很清楚,这不过是治标,根本无法治本。
而这本,不在其他,正在隔壁的赵国东郡。这丢失的三成百姓,几乎绝大部分都去往了不远处的赵国东郡。
从信陵君的角度来看:若非赵国东郡打出了什么“来了就是赵国人”的口号,甚至还发田发牛,自家梁郡的百姓也不会抛家舍业地往东郡而去。
若非自家百姓抛家舍业给了当地豪强太多的土地,使他们得以控制粮食价格,也不至于酿成如此危机。
信陵君的这番逻辑,当然是在“智子疑邻”。
很明显,从后来人的视角来看,这危机的出现,明显是魏国“苛政猛于虎”的体现,赵国对流民的吸引至多不过是一剂催化剂而已。
毕竟,若是能有的活,谁愿意抛家舍业地离开已经熟悉的故土呢?
可
以说,即便没有赵国东郡的出现,在魏国的苛政之下,剧烈的土地兼并也是迟早的事情,魏国的百姓迟早还是会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
但很可惜,不管是出于历史的局限性,又或是当局者迷,甚至是因为信陵君也不敢触碰苛政的核心,总而言之,信陵君却是将这次的危机的根本原因,归结到了赵国的头上。
尤其是在信陵君从诸多的渠道中得知,原本贫瘠的东郡居然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变得比自家的梁郡还要更加富裕之后。
信陵君更是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虽然信陵君也不知道赵国是如何做到的,但几乎在收到确切消息的瞬间,信陵君就知道,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一个小小的东郡尚且在两年的时光里已经脱胎换骨,那燕国的故土呢?还有楚国割让的土地上呢?
信陵君几乎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好在,身体还是做出了诚实的选择,一队队的斥候密探还是向着赵国的各个城池撒了出去。
很快的时间里,信陵君便得到了答案。
好消息是,因为赵国施行“来了就是赵国人”的宽松人口政策,信陵君的密探几乎毫无阻碍地就在赵国的境内得以通行,并且在第一时间就掌握到了第一手的资料;
坏消息是,他们所得出的答案,跟信陵君所想象的几乎没有区别。
没有任何的意外,密探所至的赵国土地,处处都散发着勃勃的生机。那是
在魏国的土地上从未见过的生机盎然。
要不是所派出的斥候密探都是信陵君的亲信,恐怕真就有人留在了赵国不愿归来。
没办法,谁家的百姓不是上七成的税与供,自家能留下三成就已经是官老爷开恩了;
可赵国不是,即便是老田,最高的税也不过五成,至于那些新开荒的田地,第一年更是只需要一成的赋税,第二年也不过三成而已。
就这么低的赋税之下,百姓甚至还能以来年不到一成的赋税向官府申请耕牛,为新开荒的土地犁地。
在赵国百姓的脸上,斥候密探看到的不是面黄肌瘦,而是满脸的红光,更是对未来日子的美好期待。
可以说,这些斥候密探已经尽力形容了赵国的美好了,却还是无法完全表达赵国的欣欣向荣。
走马观花的他们,哪里会知道,铁器已经悄悄在农耕之中普及;
没有融入社会的他们更不知道,一条条沟渠在一个个冬天悄然挖通,又在炎炎的夏日,滋润着北地贫瘠的土壤;
没有真正下地的他们更不知道,曲辕犁相较于二人犁,会有多么的省力;
还有水车、农肥,还有屯田制......
但仅仅是他们所带回给信陵君的所见所闻,便足以让信陵君下定决心了。
必须要伐赵而战了!继续下去,这世上将再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会是赵国的对手了,甚至,再有几年,就算是把所有国家都绑
在一起,都未必会是赵国的对手了。
当即,来不及犹豫,信陵君当即便带着赵国的报告回到了大梁城内。
又是一番彻夜的长谈之后,魏王还是毫不意外地被信陵君再度说服。
自从长平一战之后,魏王被说服的次数显然是越来越多了。
只在第二日,魏王便发出王命,派出了数组使者,秘密前往秦、楚、齐三国。
是的,魏王,或者说信陵君,将赵国明面上最大的盟友楚国也算在了其中。
当然,信陵君不求楚国真的会出兵反赵,只要让他有所顾忌,不要在关键时候拖秦军的后腿,便算是信陵君达到了目的。
至于信陵君,也在第二日便深入了军营之中,他必须小心地开始集结起军队。
也就在信陵君终于发现的赵国的发展已经无法遏制之时,一直在前线与赵军交战中的王也终于发现了一场。
两年的作战,赵军似乎是束手束脚,就好像他们只想要将战线控制在原本的韩楚边境一般。
这样的怀疑,在秦军明显的一次失误中,就显得尤为明显了。
赵军明明有着机会趁着秦军的支援失误,撕破当面的防线,从而向自己的纵深发展,可他们并没有。
甚至连尝试着冲入阵线的举动都没有。
这还是那只,以主动进攻、调动对手、消灭对手而著称的赵军吗?王很是怀疑。
随即,已经产生了怀疑的王,便开始对对面的赵军进一步地观察了起来
。
果然,很快,王便拿到了赵军正在进行大规模轮换的证据。
一个不好的判断瞬间也袭上了王的心头,赵军会不会两年来一直在轮换,那赵军现在的兵力到底有多少?
三十万、四十万还是更多?
三四十万,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老兵,天知道这是怎样的一支强悍大军?
想及此处,即便是王的心中也是不由得一紧。
当即,王也是排除了斥候密探,想要探听清楚赵军此时到底的还有多少兵力。
只可惜,军队可不是民间。
尤其在赵括的带领下,各军的管控可谓是严格到了极致。
很快,斥候和密探中大部分人便灰头土脸地回到了军营之中。
好在的是,王手中的权利可不仅仅调动大军的权利,自从被任命为辅政大臣之后,王便已经有了调动黑冰台的权利。
而黑冰台,却没有辜负王的信任。
几乎那群无用的斥候回到营地的同时,黑冰台也从各个渠道征集到了王所需的信息。
只是,当王真的打开了那个写着数字的帛书之后,王还是不由得暗暗吸了一口凉气。
没办法,赵国爆兵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明明两年之前,秦军的兵力还是对赵军有着一定的优势的。但随着两年的过去,赵军主力大军已经不少于秦军了。
很明显,再继续下去,赵国在兵力上就要反超秦国了。
这对于王、对于秦国而言,着实不是一个好消息。
一
贯冷静的王,第一次有些着急了,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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