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
地字一号狱营。
甲字房内。
郑修茫然地摸着自己的脖子。
在短暂的停滞后,一股真实的疼痛自脖子上传来,让郑修咬紧牙关,疼得浑身冒汗,倒在干草堆上,蜷成一团。
名为“郑善”的化身在鬼蜮中被山贼剁了脑袋本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那一刀,直接让郑修脑袋冲天、砍回了现实。
郑修死死捂着脖子,明明脑袋和脖子是连在一块的,可那刀子迅速划开皮肉、从侧面砍入在颈骨上停顿了半刹的感觉,清晰无比,让郑修有种真的被一刀斩首的真切感觉。
郑修咬牙强忍,努力让自己不因痛苦而呼喊出声、因而惊动外头值夜的狱卒。
数分钟后,郑修逐渐平复,这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愤骂。
“刀不够快当什么山贼!”
郑修怒其不争。
要是那山贼首领李大锤的刀子再快些,他也无需如此痛苦。
除了肉体上的痛苦,那濒死的感觉带给郑修的精神压力也非同一般。
此刻夜深人静,郑修在牢里挣扎一会,浑身被汗水沁湿,并未惊动他人。
缓过气后,郑修再接再厉,又操纵化身,踏入鬼蜮。
这次他仍打算往前走,无视白鲤村。
浓雾拨开,官道在前,天黑夜雨如约而至,郑修淋着雨,再次遭遇山贼。
【你的顽强让你的意志得到微薄历练。】
雨一直下。
【你的顽强让你的意志得到微薄历练。】
【你奋力抵挡天灾,与天相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的体质得到微薄历练。】
【你迅速染上风寒。】
【你顽强不息,拼死抵挡风邪,你的体质得到微薄历练。】
时不时刷出的字迹让郑修被豆大的雨点砸得昏头涨脑时,生出一种在打游戏、不断获得经验值的错觉。
“哒哒哒……”
马蹄声至。
李大锤作为山贼,刀法不快,却异常敬业,带着小弟顶着瓢泼大雨前来抢道,如约而至。
“哈哈哈哈——若……”
人生如若初见,李大锤再见刀下亡魂猛男画师,仍是准备说出同样的开场白。
不等李大锤说完,郑修先知先觉、反客为主,迅速掏出一袋碎银,当成暗器,砸向李大锤的面门。
【你投掷“金钱镖”命中李氏山贼首领李大锤,你的筋力得到微薄历练。】
李大锤万万没想到这只待宰羔羊竟会反抗,面门吃痛,他愤怒抓住“暗器”,哗啦啦一把碎银从布带缝隙中落下,李大锤一看那明晃晃的碎银,傻眼了。
郑修闷头往前冲,其余山贼没预判到郑修的果断,加上李大锤没发话,一时间皆愣在雨中。
李大锤身旁,山贼甲惊呼:“这破世道,怎么会有人以银伤人?”
直到郑修准备从惊慌的骏马旁跑过,李大锤如梦方醒,拔刀斩向郑修头颅。
“嘿!”
郑修看着那熟悉的架势,不禁一乐。还是同一招,于是他一个急停,往后一缩脖子。
【你的挣扎让你的步法得到微薄历练。】
李大锤横劈不成,怒急攻心,反手再来几刀。
【死。】
……
这次的死法与上次略有不同,郑修正面避刀,避了,但没完全避开。李大锤看着倒地的俊美猛男,再次勃然、大怒、羞恼,气急败坏地在郑修心窝上补了几刀。
郑修再一次经历了逼真的死亡痛苦。
每一刀如剐在心。
再来!
过了一会,郑修疼痛与濒死恐惧得以缓解,再入鬼蜮,很快又遭遇李氏山贼首领,大锤。
【死。】
【死。】
【死。】
【经过不懈的努力,你多次挣扎于生死关头,令你步法有所提升。】
【死。】
终于!
这一次郑修是被十几人乱刀剁死,但被送回现实的郑修却如同做了一次彻底的大保健般畅快,神情愉悦,又痛又爽。
“果然!即便在鬼蜮中死去活来,但化身在鬼蜮中种种行为得到的提升,却能够保留!”
“上天不负有心人呀!”
“这一步跨越提升,靠的全是我郑某的努力!”
没等疼痛感退去,郑修挺直腰板,两眼一闭,坐在白骨椅上。
桌上猛男仍气度不凡,郑修越看自己化身越是顺眼。
【步法】加一。
另外。
【直觉(小有造诣)】你命途多舛,年幼时便经历颠沛流离、家破人亡,有着不同于寻常人的警觉,偶尔能让你察觉到有可能降临的危难。】
特质的描述中,【直觉】的描述由“极少发生”变成了“偶尔”。
“这就是量变引发的质变呀!”
即便郑修意志再如何顽强,每写一次“死”字都是实打实地遭受一回痛苦,他呈大字型躺在干草上歇息,一边掰指计算一晚上能在“山贼首领李大锤”的这条路线上速刷多少回。
为商之道,在于一个“持”字。
在速通的过程中无意中发现了“李大锤”这根高效率羊毛,郑修若不持之以恒地去薅,怎能对得起他身为首富的觉悟?
努力!拼搏!奋斗!
郑大善人的斗志,燃起来了!
正所谓欲速则不达。
既然速通不成,
那我郑某人,就去速刷!
……
日出东方。
当一缕灿烂的晨曦取代月色,自那狭窄的窗道挤入牢内。那温润光影就像是一只只簇拥而来的少妇柔荑,啪啪打在倚在墙上熟睡的英俊富哥脸上,淀下一片片不堪入目的旭日斑渍。
“嘘!郑老爷?”
“呼……”
“嘘嘘嘘!郑老爷!?”
“呼……”
“嘘——郑老爷?”
郑修在一阵阵极力压低的声音中被吵醒时,一睁眼便看见身材高大的疤老六正狗狗祟祟地蹲在栅栏外朝他招手——大梦方醒的郑修惺忪间仿佛看见了一只体型发福的金毛拉布拉多蹲在外面,舔着脸朝他伸爪子,求抱抱、牵牵、举高高。
郑修眨眨眼,拉布拉多不见了,原来是光线错觉。
郑修抬头时两眼窝发黑的憔悴容貌令疤老六猛地一愣。但转念一想,平素养尊处优的年轻老爷,如今落难成为阶下囚,其中辛酸与隐忍,疤老六见得多了,暗暗摇头,莫名生出几分心疼。
“郑老爷您总算醒了,昨夜可委屈您叻!”疤老六自行脑补了郑修人前淡定从容,人后惊慌哆嗦,表示理解同情,在对方平静的目光下,偷偷将包好的“早膳”塞入牢中。
郑修打开一开,里面是两个热腾腾的肉包子。
“六哥破费了。”
郑修没有吃,重新包好。
疤老六挠了挠眉角上的疤:“不破费!不破费!这可是郑老爷您家店铺‘郑得鸡’莲花巷分店里的招牌包子,那处生意可好了,老六我天没亮便去排队,刚刚才轮上,这俩包子可热乎着呢。咦?郑老爷怎知是老六破的费?”
郑修笑了笑,随口解释:“若是郑某家眷托送的早膳,定会按照郑某喜好。郑某平日喜清淡,譬如鲍汁清粥,以产自南方富饶农庄的珍珠小米熬粥,既养生健脾,又温润可口。”
疤老六神情木然,不知该如何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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