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痴儿,我不听,又能活多久呢?

  吾弟大秦第一纨绔正文卷第490章痴儿,我不听,又能活多久呢?毫无疑问,这是大不孝,比不要太子入都还要不孝,最崇尚拳头解决问题,不看重礼仪的秦朝都接受不了的不孝。

  百官哗然,议论纷纷,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花白胡子的宗正身上。

  宗正,九卿之一。

  掌王族亲属及登记宗室谱牒,王族宗室有罪,则绝其属籍。

  秦二世结婚,宗正筹备。

  老宗正是真的老了,精力严重不足,坐在案前点头不断,昏昏欲睡。

  这么冷也能睡着?

  群臣仔细打量过后才发现,老宗正身上穿的衣物鼓鼓囊囊,和众人所穿衣物相比厚上至少一寸!

  好像老宗正早就知道殿中寒冷,出门前特意多加了几层衣服一样。

  群臣眼中泛起比殿中温度还要寒冷之意,移开了视线。

  看样子,主管此事的老宗正在陛下没有敲定此事前,是不会醒来了。

  嬴成蟜不在乎下面人怎么看,伸出两根手指。

  “聒噪!

  “都闭嘴,朕要说第二件事了。”

  咸阳殿安静下来,没有人想走一圈咸阳狱,然后被离奇溺死在溺桶里,满身污秽而去。

  “黔首待朕如君如父,朕该以亲子回报之。朕登基为皇帝,如此喜事该普天同庆,该大赦天下,各地牢狱除死刑犯外尽皆免罪,废除隶臣妾。”

  这次没有哗然。

  堂下的臣子们低着头看着身前桌案,眼中冷意足以凝成冰渣。

  化名姜商的相邦吕不韦昂首挺胸,缓缓摇头。

  左丞相李斯那张比《秦律》还要刻板的脸上,眉头紧蹙。

  老宗正磕头频率一顿,有醒来的迹象。

  惯以铠甲示人的郎中令章邯,穿着不常在身的黑色官服,坐的有些难受。

  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这操作虽然以前的秦王没有整过,没有先例可查。虽然秦国自商鞅变法之后就是一个法治国家,如此行事有自堕官府威严之嫌。

  但,相比于嬴成蟜最后好像随口说的废除隶臣妾一事,就根本不算什么事了。

  奴隶这两个字,在华夏一直到民国时期都还存在,直到新中国成立以后卖身契这东西才消失。

  能坐在朝堂之上,哪家里没有一大堆的隶臣妾?

  若说先前纳妃只是嬴成蟜私德有亏,那废除隶臣妾就是犯了众怒,侵犯了所有贵族的核心利益。

  没有了隶臣妾,他们的地谁耕?出行的马车谁架?伺候人的活计谁做?心情不好想杀人的时候杀谁?

  堂上一片诡异死寂。

  嬴成蟜态度一如往昔,还是好像没有看到似的。

  不穿冕服,在这等重要场合只穿着一件雪白狐裘大衣的他从坐下来的那一刻开始,似乎就忘却了许多东西。

  比如礼数,比如臣心。

  “诸公莫急,等朕讲完最后一件事,你们就可以开口了。”

  嬴成蟜笑了起来,笑容和堂下死寂一样诡异。

  “来人,把朕的绝世神驹牵上来!”

  随着他的大喝,殿门大开,呼啸的北风一拥而入。

  还没在宽阔的大殿中走上那么满满一圈,就又被重新挡在了殿门外,不甘地在门前嘶嚎,呜呜呜得有如鬼叫。

  咸阳妇人通常以此吓唬幼子,再哭就被妖风捉了去,幼子闻风声而止啼。

  两个甲士牵着绝世神驹走到朝堂最前。

  嬴成蟜喜不自胜,身子前倾,两只胳膊支在了膝盖上。

  “这匹千里马!朕与诸君共视之!”

  今日心中已是受到诸多冲击,以为心如止水不会再乱的群臣抬头看去,均都狠狠愣住了。

  饶是他们做了再多的心理建设,视线落在那匹千里马的时候也是道心破碎。

  那千里马头上有小角,四肢细长,尾巴又短又小,身覆短毛,站起来不到甲士臂膀。

  眼窝深陷,通体褐色,扭着小巧的脑袋东张西望,好奇地打量这些坐着的人。

  这哪里是绝世神驹,分明是一只普通的小鹿!是鹿鸣苑中最常见的鹿!

  看着堂上群臣错愕到不知所措的表情,嬴成蟜笑得更开心了。

  指鹿为马,历史名场面,他期待已久。

  “朕看诸君的表情,似乎对朕的千里马不甚满意?这可是朕自匈奴圣山,狼居胥山上找到的圣马,不神俊乎?”

  秦臣们脸上的表情很丰富,但说话的人一个没有,堂下寂静依旧。

  嬴成蟜大手一抬,笑哈哈道:

  “诸君,到你们开口之时了!”

  博士周青臣扶着桌案站起身,忽然一个趔趄,他的后背被人重重打了一拳。

  没有回头看是何人下黑手,站起来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做好选择。

  “此马之神俊,乃臣生平仅见!踏雪乌骓与之相比,有如萤火与皓月争辉也!”

  嬴成蟜哈哈大笑。

  “言语中听,朕就喜欢诚实的人,赏五十金!”

  “谢陛下!”

  周青臣弯腰幅度极大,脑袋都磕在了桌案上,声音不大不小。若不是他记得秦二世不喜欢跪拜,此刻就是五体投地了。

  “奸臣当道!秦之将亡!”

  左丞相李斯立时站起,不为廷尉的他却好似还有着法家一切尽依法的苛刻!

  “这分明是一只鹿,你怎敢说是一匹马!晏晏朝堂就是被伱这种谄媚之臣污染,欺君罔上,斯打死你!”

  李斯扑了过去,抓住周青臣就是拳脚相加。

  出师荀子的李斯六艺精通,拳脚功夫很是不俗,打的也习武的周青臣只有招架之功而没有还手之力。

  第一个站出来说小鹿为神驹的周青臣,在格挡招架间隙高呼。

  “朝堂之上无礼至此,你可将陛下放在眼中!”

  这连声呼叫不但没有招来嬴成蟜的叫停,反而招来了更多的拳脚。

  “贼子该打!”

  “诛之诛之!”

  “虚读圣贤书!我来助左相!”

  “……”

  一个又一个秦臣扑了上去,周青臣一瞬间就淹没在了人海之中,两只手臂再也招架不过来八方拳脚,呼声顿止。

  “放肆!”

  嬴成蟜大怒,猛的一拍王座。

  “都给朕停手!”

  四五十号人,没有一个停手。

  他们下拳下脚都是极重,每个人都红着眼咬着牙下死手。

  他们就要在秦二世面前把周青臣活活打死!

  以此行为告诉秦二世,他们反对的态度有多坚定!

  你是皇帝,我们打不了你,但我们能打死你的走狗!

  四五十个全都是上得朝堂的重臣,他们就不相信座上那竖子能因为打死一个博士,而把他们通通下咸阳狱溺死。

  这个时候,谁来阻止,谁就是他们的敌人,他们就打死谁。

  秦国尚武,就是文臣也大多有一把好武功。

  四五十号人一起动手打一个人,就是江湖上盛名已久的高手来也拦不住,这四五十号人武功几乎每个都称得上高手,就是被打的周青臣也一样。

  武功高手,多是富人。

  突然,坐在朝堂最前列的国尉廉颇动了。

  这员被武安君白起忌惮不与战的老将窜了出去,如猛虎下山!

  靠着一顿饭能食肉十斤的体魄,硬生生撞开了一条道,这条道上的所有人都被他一巴掌又一巴掌地拍到一边。

  郎中令章邯也动了。

  没穿铁甲的绝世高手依旧是绝世高手,赤手空拳比不过嬴成蟜的他闯进包围圈,以巧劲抛出重臣,比廉颇温柔得多。

  蒙毅也动了。

  早早就为内史的蒙家次子一脸坚毅之色,迈着很是规整的军步冲向了混乱的人群。

  听王令,是蒙家创始人蒙骜为后世子孙打出来的处世之道,存活之道,不可更改。

  加入战圈的人越来越多,但不都是阻止的,还有上去要打死奸臣周青臣的。

  秦国朝堂上打架斗殴这种事屡见不鲜,对于尚武的老秦人来说,嘴巴说不过就用能打嘴巴的手说话,这很秦国。

  但从没有哪一次的斗殴事件如此凶恶,波及范围包括了整个朝堂,几乎所有朝臣都加入了战团。

  他们分成了两派大打出手,直到披甲执锐的郎官们冲进来才得以停息。

  周青臣被打的仅剩一口气,若不是有如上古凶兽临凡的廉颇护着,早就被打成了肉糜。

  他很不幸。

  但和七个失去性命,太医署一众医者当场摇头表示没有生命体征已经死掉的朝臣相比,他又是幸运的。

  周青臣的幸运不止于此。

  震怒的秦二世用要杀人的目光看着引发了这场打斗事件的李斯,冷冰冰地道:

  “李斯,你曾为廷尉,《秦律》该背的很熟。朕问你,在朝大打出手,该处以什么刑罚。”

  左丞相李斯眼角有一处淤青,脸也肿了一些。

  他掸掸官服上的脚印,高傲得哈哈大笑。

  因为脸肿,而有些含糊的言语如惊雷一般,在咸阳殿上震的响亮。

  “斯动手前,就未想着活命!大丈夫,死则死矣,焉能事无德之君!昏君!你杀了斯罢,斯随先王而去!溺死在便桶又如何?那些污秽,都将成为斯在青史上的荣耀!”

  傲骨铮铮站在场中的李斯,像是一个巨人。

  “彩!”

  痛打周青臣的秦臣们鼓掌喝彩,说着这才是文人风范,打眼一看就有六十多人。

  但站出来慷慨激昂,说着与左相共进退的秦臣却只有四个。

  他们笑得和李斯一样豪迈,要昏君将他们和左相投在一间牢狱,溺死在同一个溺桶的他们将蹭着左相光辉,青史留名。

  “好好好。”

  嬴成蟜笑得阴冷,鼓掌叫好。

  “你们想死,朕偏不让你们死,朕对你们网开一面。

  “朕将你们流放到大漠,要你们这些不识神驹的去狼居胥山上好好看看圣马!

  “自禹王建虞,至今已有两千年,忠臣数不胜数,流传下来的也就只有挖心而死的比干。

  “朕倒要看看,你们这些未受死刑,只受徒刑的忠臣,能否被历代史家记下来!

  “拖下去带走!”

  五个人满脸愤怒,在朗官们的押送下大声喊着昏君昏君,秦国基业将尽毁在你这竖子手中,杀了我杀了我这样的话。

  没死的他们,青史留名的可能几乎没有,因为无数死了的忠臣都留不下一个姓氏名。

  留下的群臣没有觉得秦二世大度,只觉得秦二世阴毒。

  流放大漠,这和死刑的区别就是能不能上青史。

  大漠压根就不是秦国的土地,过去就是个死,那些落后愚昧的胡人对待秦人向来不客气。

  “李斯殿前斗殴,徒刑到瀚海,除爵,除左丞相之位。

  “新的左丞相,由慧眼识马的周青臣来做。”

  昏迷不醒的周青臣一动不动。

  但凡有一点意识,此刻都会挣扎着谢恩,对这些险些把他打死的忠臣们感激涕零。

  一顿打,把他从博士打到丞相,一步登天。

  嬴成蟜打了个哈欠,点指着受到惊吓,在甲士手中不断挣扎,刚从鹿鸣苑捉到的小鹿。

  “诸君再仔细看看,这是马是鹿啊?”

  ………………

  指鹿为马……

  屋子里满是药味,荀子卧在床上,静静听着学生浮丘伯讲述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

  “……场中二十多奸臣说那是马,多数人则沉默不言,弟子也是其中之一。陛下最后实在没法,只好承认是他看错了,误把一只鹿当成了马。在多方肱骨请命之下,陛下终于同意了太子进都,入帝陵拜先王。

  “纳妃,大赦天下,废除隶臣妾这几个事将在相邦起草好章程后实行,陛下退步,已是一大进步,臣公们不好继续相逼……”

  咳咳咳~

  听到半途,荀子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浮丘伯连忙止住话语,扶起老师,拿起桌案上冒热气的药汤。

  “老师,先吃药罢,吃完弟子再给你讲。”

  荀子接过药碗,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吹了两下就送入口中。

  无视口腔中无处不在的苦味,道:

  “我自己来,边吃边听,你继续说。”

  浮丘伯一脸担忧。

  “医者说了,老师这病不能劳神,该静养下去才是。老师,为了我们这些弟子,你就听一句劝罢,别管这些了。”

  荀子忍着喉咙的咳意,勉强笑了笑。

  “痴儿,我不听,又能活多久呢?

  “算了,去把陛下请来,见见我这个要死的老人。”

  浮丘伯不动。

  荀子眉头蹙起,剧烈咳嗽不止。

  “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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