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副院长看向岳文轩,语气严肃的问道:“这件事情还没有对外通报,你如果想要改变自己的决定,现在还来得及。
一万米金的侨汇券不是一件小事,对于个人来说很珍贵,你真的想好了吗?
如果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也不必有什么顾虑和愧疚,我们都能理解。
托比亚斯教授已经考虑的很周全了,为了让你心安理得的收下,还把其中的一半捐赠给了医院这个大集体。
就算你再次获得了一万米金的侨汇券,咱们医院里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毕竟所有人都成了受益者,大家都应该感谢你才对。”
岳文轩没想到两位院长面对这么大笔的捐赠,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对外宣布,而是想着先征求一下他的意见,这让他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他转赠给医院的七千米金侨汇券,就算平摊到每一个人的头上,对于两位院长来说也不是一个小数字,不但他们个人的小家庭会受益,更重要的是医院的全体医务人员都会因此受益。
两位院长的工资虽然比岳文轩还要高,家里并不缺钱,但每月的副食品供应比普通医务人员也多不了多少,多出来的仅仅是那一点特供产品。
这一点特供如果都用在一个人的身上,勉强能够保证个人不缺营养,但如果平摊在家里每一个人的身上,那就被水车薪了。
所以,哪怕是两位院长对于岳文轩个人转赠出去的七千米金也是渴望和需要的。
就连两位院长对于岳文轩的个人转赠都如此渴求,就更不要说医院里的普通医务人员了,他们的需求只会更加迫切。
如今大家最大的困难就是吃饭问题,两位院长能解决这个吃饭的难题,必然能够赢得大家的尊重和拥护。
周副院长问的很郑重,岳文轩也回答的很认真:“已经考虑好了,我个人用不了这么多侨汇券,还是决定转赠出去。
我已经有了海德维希赠送的一万米元侨汇券,这些已经足够我使用了。如果不是考虑到这是托比亚斯的一番盛情,不好全部拒绝,我本意是把他捐赠的全部侨汇券都转赠出去,一千米元的侨汇券也没必要留。
医院里的同事们生活都很艰难,我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托比亚斯的捐赠不是一个小数目,而咱们医院的医务人员也不算很多,这些侨汇券用在大家的身上,如果节省一点使用的话,足以让每个家庭都能顺利度过现在的困难时期。
我一个人的幸福和所有人的幸福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周副院长向前走了两步,激动的握住岳文轩的双手,动情的说道:
“众所周知,文轩同志是科研方面的天才,为咱们北医,为咱们国家赢得了巨大的荣誉。
真没想到你的觉悟也如此之高,真的是高风亮节!和你相比,我感到非常惭愧。”
如果是几十年之后,有人握住岳文轩的手,说出这样一番话,岳文轩估计自己的鸡皮疙瘩都会掉一地。
但这个年代的人说出这样一番话,尤其是一向正直无私的周副院长说出这样一番话,他相信这绝对是他的肺腑之言。
看到周副院长那满是钦佩的眼神,岳文轩内心中有些惭愧。
他此时的所作所为,在这个年代的人看来确实无愧于周副院长刚才的那一份夸奖。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真的没有这么大公无私。
但在这个时期营造出这样一副形象,没有什么不好的,也很有必要,岳文轩自然也不会解释什么。
知道岳文轩不会改变心意,谢院长继续问道:“托比亚斯教授给咱们医院捐赠了五千米元的侨汇券,再加上你转赠的七千米元侨汇券,总共加起来就是一万两千米金的侨汇券,这是一笔很大的数字,就算惠及咱们全院的所有医务人员也足够了。
这么一大笔侨汇券该怎么使用?我们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有什么想法?”
已经把自己手里的大部分侨汇券都转赠了出去,对于这笔侨汇券该怎么使用,岳文轩并不想参与其中。
他说道:“该怎么使用还是院委会做决定吧,我也没有从事过这方面的相关工作,还是不要胡乱建议了。
只有一点,我要声明一下:对于这笔侨汇券的分配,院委会不需要考虑我们中西医科室。
我们中西医科室掌握的侨汇券已经足够多了,没有必要再占用全院的资源。
说实话,托比亚斯给我们科室分配这么多的侨汇券,我个人觉得有点太多了。他捐给全院五千米金的侨汇券,捐给我们科室也是五千米金的侨汇券,一个科室的分配额度等同于全院,实在是有点太高了。
但这是他的个人决定,我也无法干预。托比亚斯做出这样的决定,肯定有他的用意和想法。
其实也不难猜测,他的病情由我们科室负责诊治,他当然希望全科室的医务人员都能够尽心尽力。他毕竟是米国人,有这样的私心存在,我们也很难改变什么。
我个人转赠的侨汇券同样分配给了我们中西医科室两千米金的兑换额度,如此分配的原因也是考虑到了托比亚斯的意愿。
我个人不接受全部的赠送,如果按照他的想法,恐怕还是会拿出其中的一半儿来赠送给我们中西医科室。
我们中西医科室没多少人,我觉得这样分配属实有点太多,也就不征求他的意见了,直接自作主张,只给我们自己科室留了两千米金的兑换额度,绝大部分都交给院委会来分配。
我这么做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如果不合适的话,希望两位院长及时的批评指正,现在更改应该还来得及。”
岳文轩也是做过领导的人,不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他还是能做到的。
他主管的中西医科室本来就已经有了托比亚斯直接赠送的五千米金侨汇券,他自己又拿出两千米金的兑换额度来划入其中,数量属实有点太多。
哪怕他不做解释,全院的医务人员都从他这里得到了好处,大部分人都会对他心生感激。但肯定也会有一小部分人觉得他分配不公,给自己的科室分配了太多资源,这也是避免不了的。
尽管岳文轩不怕少数人因为这件事说一些怪话,但能避免的话还是尽量避免的好。
他给出这样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经过两位院长的转达,这样分配就不是他的意见了,而是考虑到了托比亚斯的意愿。
大家只会感谢他的无私,愿意拿出绝大部分资源来和大家分享,而他自己却只占用了其中的一小部分。
至于中西医科室分配资源太多的问题,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不会让他承担这个责任。这是捐赠人托比亚斯的意愿,他有权做这样的决定,其他人都说不出什么反对意见来。
岳文轩不是圣人,尽管已经有了几世的阅历,他仍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俗人。
有了可以由他来自由分配的好处,他首先想到的肯定是自己的亲朋好友和关系亲近的人。
他要把手中的一万米金的侨汇券转赠出去,当然会更多的偏向自己的科室。
一方面他是中西医科室的主管领导,有了好处,领导当然会更多的想到自己的下属;另一方面,他和本科室的医务人员已经相处了几年时间,感情当然更深一些,肯定更希望本科室的医务人员能生活的更好一些。
就算岳文轩什么都不解释,两位院长也会想方设法的给他开脱,现在知道了岳文轩的想法,以后正好可以统一一下口径,就以这个理由作为对外的说辞。
谢院长说道:“没想到你能考虑的这么周全,你的想法很好,我也支持你这么做。
回头开院委会的时候,我会把这件事情和大家说明白,你是咱们全院的大功臣,绝对不能让人对你有什么误解。”
“误解不误解的倒是无所谓,我担心的是自己考虑的不周全。”岳文轩说道。
“你的方案已经很周全了,我想不出比你更周全的方案,这样就很好。”周副院长表示赞同。
争取岳文轩的建议之后,第二天就召开了院委会,并且已经商量好了首次针对全院医务人员的补助方案。
这个方案一经宣布,所有医务人员都沸腾起来!
每个人都对这个补助方案无比的关心,只要没上手术台,医务人员们总会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兴高采烈的谈论着这件事。
尽管首次补助的副食品并不多,每个人只有十斤玉米面和二斤红糖,但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对于那些生活极其困难的家庭来说,这些补助足以解决眼下的难题,至少在一个月之内不用再为吃饭问题发愁了。
况且大家都知道这仅仅是首次补助,像这样的补助,以后还会有很多次。哪怕这样的好事仅有一次,都足以让大家像过年一样兴奋,更何况这样的好事还有可能会成为常例,就算只持续几个月的时间,对于每个家庭来说都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岳文轩本就是医院里的风云人物,享有极高的声誉,现在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大家对他的高风亮节,自然更加钦佩。
以前岳文轩走在医院里,大家看向他的目光,大多都饱含了羡慕和崇拜。
如今他走在医院里,每个人都会热情地和他打招呼,看向他的目光却是感激和敬佩。
自从托比亚斯的病情稳定之后,接下来的治疗以稳健和保守为主,虽然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之内都没有取得更进一步的疗效,但能够把病情稳定住,托比亚斯就已经很知足了。
时间很快来到了阳春四月,林知希已经临近预产期。为了稳妥起见,岳文轩干脆让她请假在家。
好在最近一段时间里,纺织厂的工作并不忙。而且厂里也不止林知希一个技术员,平常的时候厂里遇到的大都是一些一般性的技术问题,大部分技术员都能够解决,林知希这个技术科的骨干在不在对工作都没什么影响。
黄怡君这个做婆婆的不放心儿媳妇一个人在家里,干脆也请了几天假,就住在了岳文轩那边。白天的时候就陪护在儿媳妇的身边,如果有了情况,也好随时做出反应。
周二这一天,婆媳两个正在屋子里聊天,林知希的神色突然变了变。
黄怡君一脸紧张的问道:“是被孩子踢了一脚,还是有了临产的反应?”
林知希略微犹豫了一下,说道:“被孩子踢了一脚,可能是踢的有点狠了,比往常要疼一点。”
她并不是真的被孩子踢了一脚,而是羊水破了。
她没有选择实话实说是不想让婆婆太过紧张,因为她觉得没这个必要。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向对门的高嫂子请教相关的孕产知识。高嫂子本身就是专业的妇产科医生,对于她各方面的问题,都讲解的很详细,再加上林知希是大学生,学习能力很强,所以理解和接受的很快。
她知道第一胎生产往往比较艰难,整个生产过程的耗时可能会很长。现在羊水破了,她从现在开始从容不迫的为接下来的生产做准备,完全来得及,不用慌张。
“是不是很疼?现在已经到了预产期,随时都有生产的可能,千万别出了什么危险,要不咱们还是去医院做一下检查吧?”黄怡君建议道。
林知希本来就打算收拾一下东西去医院,便顺着婆婆的话说道:
“都听您的,反正家里离医院也不远,做一下检查也能更放心一些。”
两人开始有条不紊的收拾东西,黄怡君看到儿媳妇就连为新生儿准备的包被也要拿上,疑惑的问道:
“干嘛把包被也拿上?你不会是羊水破了吧?”
林知希见瞒不过婆婆,也只能实话实说:“什么都瞒不过您,刚才确实是羊水破了,我怕您担心,还想着能瞒一会儿是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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