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谷内的空地上,数支盔甲旗帜不尽相同的小股部队环绕着山洞杂乱无章地排列着,在女王带着卫队亲临的情况下,不可能有人敢造次,但不携武器地围拢于此以含蓄地表达对她放走一名帝国人的不满和愤慨,要求一个说法,还是不算大问题的。
但他们没来得及喊口号和举手抗议,随着首席宫廷法师凝聚魔力发出一道强横到方圆千里都能感应的魔力讯息,不远处外的半空中响起闷雷似的炸响,一道闪耀瑰丽的传送门凭空出现在十几米高的空中。随着魔力涌动迅速稳定,一个泛着光芒的女人身影从中跨出。
别说外人,就连刚刚走出洞口的罗德都被吓到了。
一是为这迅速到不可思议的响应速度,二是为这哪怕作为儿子也从未见过的炫酷登场方式。
伴随着一股令人汗毛竖起的莫名异样感,天空中的人影向聚集了数百人的山洞口投来视线。
……
瑞雯通过传送门的瞬间便将潮水般的精神力以毫无顾忌和礼貌的方式向四面八方扫去,轻而易举地便在不远处的地面上找到了那个精神波动熟悉无比的个体。数日来漫无目的寻找所造成的疲惫、所带来的焦急惊惶和无助在这一刻全数化为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庆幸,她陨石一样迅速落向地面,旁若无人地冲向自己孩子、把他紧紧抱入怀中。
仿佛女神从天而降,罗德周遭一圈护送他的女王卫队也在这位母亲的气场压迫下不由自主地退开一步,呆呆地旁观着这忽然冒出的绝色女子将方才还即将成为冲突焦点的年轻男孩紧搂在双臂间。
罗德前一刻还在操心山洞口冲突感十足的阻拦对峙该如何收场,下一刻母亲就突然冒出直奔自己而来,完全没做好心理准备的他紧张地退后一步,随后就被女人搂住……那股闻了十几年的熟悉幽香窜入鼻腔,他忽然安心下来。
人造人又如何,死灵公会的大法师又怎样,要让他去防备和反抗面前这位自己最爱最倾慕的家人,他办不到。
“罗德,你跑哪去了!咦……”瑞雯紧紧拥着遍寻不得、几乎以为已经凶多吉少的儿子,抱着他的头怜爱地抚摸亲吻他的银灰短发和脸颊,忽觉一股奇异的吸引力从孩子身上传来,把她激得冷不丁一个哆嗦,本能地运起魔力对抗。
几月不见,罗德身上继承自她和丈夫的血脉能力不知何时觉醒了部分,但比这点无伤大雅的小异常更让人在意的是,儿子并没有想象中重见自己的喜悦和兴奋,方才甚至被自己的亲近举动吓得后退一步。这无意中透露出防备和疏远感的潜意识动作,一点也不像自己的男孩。
“怎么了亲爱的,有哪里不舒服?”瑞雯松开少年一些,依旧无视周围任何人地搂着他,生怕一撒手孩子就又会失踪:“还是有什么心事?”
“没……没有。”
但守护者女士可没那么好糊弄,瑞雯皱皱眉:“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说,妈妈可要想其它办法调查了。”
这熟悉又亲切的话语没有一点攻击和威慑力,却不费吹灰之力地攻破了少年的心防,推着他一下子做出了先前纠结许久的选择。
“母亲,为什么我和别人不一样?”
出于对一名显然能团灭他们的强大女法师的敬畏,没有人打扰母子俩的对话,罗德忐忑地将自己在弥瑟雷尔的诊所内所接受的检查和治疗、与医生的交谈以及由此引发的一堆想象和担忧全倒了出来,说完后便闭上嘴,认真严肃地等待母亲的答复。
母亲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盯着他,略显憔悴依然美丽动人的脸上一点点浮起哭笑不得的表情。
然后,她伸出手指在罗德脑门上弹了一下:“小傻瓜……有刀么。”
“刀?”罗德面露不解,犹豫片刻从袋子里摸出一把小刀,交给了母亲。
女法师捏着小刀打量一番,然后做了一个罗德完全没有料到的动作——在自己左手手心上,轻轻划了一刀!
血液自伤口溢出,鲜红透亮,从雪滑的肌肤上一滴滴滚落而下。
“妈妈!”罗德吓了一跳,赶紧心疼地握住母亲受伤的手。
然后他看到了无数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熟悉画面:那道被锋利小刀划出的足有半指长的新鲜伤口,就在他双眼注视下迅速地止住了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并拢愈合,眨眼间就合成一道细细红线,同样连结痂这步都跳过,便恢复到被划破前的模样,速度比起自己来都只快不慢。
“你和别人不一样,是因为生你的我也和别人不一样,不只是我,你去捅你父亲一下,看到的也只会是一般的结果——当然,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女人这一番演示比任何言语都更有说服力,罗德的表情立刻发生变化,内心里的声音欢呼起来:自己也许不是正常人类,但至少是父母亲的孩子!
“妈妈!”困扰多日的心结一下被解开,连日来遭罪所产生的委屈感顿时涌上心头,罗德鼻子一酸,紧紧抱住母亲,恨不得埋头在她怀里大哭一场。
“好了,是妈妈不好,有些事情拖着不告诉你们不是个好选择。”瑞雯松了口气,幸亏细心地发现了儿子的异状,不然这疑问憋在心里日后还不知会演化成什么心结,“现在,我们去找洛伊,等你们姐弟俩都在场了,我会解释我们和常人不一样的原因。”
说罢,她看向了另一边。
“感谢各位对我孩子的搜寻和照顾,作为报答,我承诺会警告帝国军不得攻击这片森林。现在,我就先带着我的孩子离开了。”
见识过面前女法师之强大的小女王和萨莎点头向瑞雯告别,但围在洞口外的士兵们却一下沸腾起来。
“守护者女士!您守护的到底是什么?下令安泰利军队放弃抵抗以免威胁到失踪在战场上的儿子,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就开溜并宣布战争继续?只保护你的血裔,怎么配得上‘守护’二字!”
质问得到了在场所有抵抗军士兵的附和,就连罗德都觉得不无道理。感情上的先入为主让他对安泰利军的亲近感不逊对自己祖国的热爱,再加上女王片刻前在山洞会客厅内向他求助的那番话……他和在场其他外人一样,将目光投向母亲,等待她的回答。
瑞雯颔首表示听到了质疑,却没有立刻给出回应,而是挥一挥手,释放出一圈无形的魔法波动,百米之内的所有人只觉口鼻内外的空气忽然变得无比粘稠,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更别提发声说话了。
群体禁言术,应对这种一挑几百的辩论场合,实在是抹平人数劣势的最佳选择。
“守护者,守护的是这个世界,而不是一家一室乃至一国人的安全和利益。”女人扫视周围全数都盯着自己、不少还在开合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的安泰利士兵,“守林人的任务不是清除林场内的狮狼虎豹,同样,守护者也不该干涉国家或势力间的战争。以强大的蛮力镇压人类内部间的矛盾和冲突,只会把我所守护的这个世界憋成一颗易爆火球……”
母亲停下来喘息了片刻,罗德也明白过来方才那个禁言术的意义何在:若非其他人发不出声,此刻现场肯定乱成一片,根本没人会听她一个女人发表长篇大论。
“没错,这一次,因为某些大家已经知道的理由,我这个应该中立的守护者不仅干涉了战争,还干涉得很厉害。对此我感到抱歉和遗憾,因为我没有办法让一切恢复到最初的‘公平’状态,比起做这种无用功,我更愿意赶紧了解眼前的这些破事,然后赶往世界的另一端,去为大家还能在这片蓝天白云下继续自由呼吸而奋斗。”
这些解释只是单方面的通知,她并不奢求更不需要周围这群素不相识的人接受或谅解。
“请容我再次为各位的理解和帮助表达感谢,现在,我要带着我的孩子离开这里了,再见。”
说罢,她也不解除禁言术,便操控着魔力形成一团旋风,将自己和罗德包裹在其中。
“等一下,妈妈!”罗德忽然叫道,他看到了被女王卫兵拦在山洞内侧的锐恩和尼基塔,后者正拼命地挥手大叫,却因为禁言术的存在而发不出声,“那边两个人是我的同伴,我要问问他们是否想一同离开!”
瑞雯解除了那两人的禁言术,尼基塔的声音旋即传来:“大哥大哥,别丢下我!”
锐恩倒是没有说话,只摆摆手示意罗德不用管自己。
少年自然不可能绑一个能保护好自己的魔物猎手离开,他只从包中取出装了金币的袋子,向猎手抛去,看到后者稳稳接住才放下心来。
“妈妈,你能多带一个人走吗。”得到肯定答复后罗德又看向小女王方向,“女王陛下,请保证我的朋友安然离开此地,他不该被卷入战争的,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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