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的喜欢

  又转了些时候,日中刚过,陈远来到韩府。

  韩府的院子要比自家的老宅院气派,亭台楼阁,碧瓦朱甍,门前卧着两头威武的石狮子,门楣上方的牌匾刻着一个孔武有力的文字‘韩’。对于韩府,陈远再熟悉不过了,父亲为官时他就常来走动,近些年虽然来得少些,但也并不陌生。

  平复了心情后,陈远来到门前敲了敲门环。

  不一会儿,一名小婢女探出头来,待看清来人后问道:“陈公子是来找大小姐的?”

  陈远点了点头笑道:“不知月儿小姐在否,今日是灯花节,我想请月儿一起去逛逛,等到了晚上还可以赏天灯。”

  “你先等着,我去通报一声。”说罢,小婢女把头缩回去,神色匆忙地跑向内院。

  闺房内,韩月正坐在镜子前梳妆,梳妆台上摆放着一排精致的胭脂粉,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涂抹,精心勾画出最为合适的妆容。少女的身后站着一名婢女,拿着木梳子为她一遍又一遍地细心搭理着长发。

  这时,一名小婢女推开门,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禀告道:“小姐,陈公子来邀您赏灯花,就在门外。”

  韩月闻言,心中略有犹豫,但还是加快了手中的动作道:“让他等一等,我马上就好。”

  良久后。

  陈远终于见到了他所思念的人。

  年少时的喜欢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或许是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映出了她纤细的身影,又或许是春风拂过江水,一层层涟漪勾勒出她桃花般的容颜。年少时的喜欢总会在不经意间悄然而来。

  见到韩月后,陈远开心地道:“月儿,瞻云桥那边的灯花很漂亮,还是个赏月的好地方,我们去逛逛吧。”

  韩月稍有思索后,莞尔一笑道:“好,听说那里还有点心卖,也不知道有没有玫瑰酥。”

  临安城坐落在青元山下,城内有一条弯弯曲曲的溪流,其形似柳枝般妖娆,便被起名柳溪。柳溪水源清澈,有不少长着龙鳞的大鲤鱼潜游其中,行人会在岸边嬉戏,喂鱼弄柳。每至盛节,还会有画舫江舟,从柳溪的上游出发,如同落蝶般缓缓飘下。

  柳江上有一座瞻云桥,连接着城南城北。桥身用奇石建成,如同兽脊横卧,宏伟壮丽,桥两侧还有不少做生意的小商贩,是个游玩的好地方。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盏盏灯笼亮起,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叫卖的,唱戏的,卖艺的,络绎不绝,灯火通明。

  陈远和韩月挑选了心仪的灯花后,便将它们贴在天灯上,缓缓放飞。

  一盏,两盏,三盏...

  天灯渐渐升起,从湖中的花船上,从溪边的亭台旁,映射在孩子们欢欣雀跃的双眼中,缓缓飞出,越来越多,化作一片随风摇摆的流光。

  人们在街道上赏月,赏天灯。月正圆,月光如酒,让人心醉。

  恰在这时。

  一阵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二人的思绪。

  “陈公子,韩姑娘,两位也在此处赏天灯,真是好巧啊。”

  说话之人是一位公子哥,面白如雪,锦衣华服,正站在几位男女的簇拥下,似笑非笑的望着二人。陈远见到此人,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不经意间抓紧了腰间的配剑。

  柳无良。

  这人是临安城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是城东豪门柳家的长公子,与陈远年纪相仿,家世雄厚,武学修为也不弱。两年前陈远的母亲在柳家做长工时被其欺辱,陈远赶到后与其大打出手,从此便结下了梁子。

  “二位怎么不上采月阁玩?采月阁可采云摘月,将临安城的风景一览无余,甚至还能采到别人的花灯,阁内还有诸多趣处,若是不趁盛节去逛逛,那就太可惜了。”柳无良惋惜道。

  陈远闻言便知晓了柳无良的心机,采月阁确实是临安成里的一大圣地,亭台楼阁百丈高,每一层都有不同的风景,只是进入采月阁一次就要十两银子,对这些富家公子来说算不上什么,但对陈远而言,这就是一笔巨款。

  即便陈远有这份闲钱,也不会浪费在玩乐之上。柳无良看似关心,实则是在戏弄自己。

  “月儿,我们走吧。”

  陈远就要离开,他并不打算在这个地方和柳无良起冲突,不要说伤了路人,就是打破些瓶瓶罐罐也要赔不少银两。

  柳无良同样修行武学,一手青龙九变极为高明,再加上出身豪门,武学境界达到了御灵圆满,即便武斗起来,陈远也占不到便宜。

  正要走时,却见韩月有些犹豫,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月儿姑娘,和这种穷小子待在一起有什么乐趣,咱们一起上采月阁,好玩的东西多着呢。”

  “跟我们一起多热闹啊,我知道几个好去处,今日正是盛节,定然要玩个开心才对。”

  “是啊,咱们一起多好玩,别跟这个傻小子在一起。”

  柳无良身后的男女也在起哄,几人都是富家子弟,自然沆瀣一起,戏弄地看着陈远。

  韩月犹豫了片刻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们先去玩吧,我马上就到。”

  待众人离开后,韩月犹犹豫豫,最终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地看着陈远道:“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的,你我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知晓你的情愫,但这些情愫注定没有将来,今天就当做最后一次相见吧。

  说罢,韩月绝然地回过头,不等陈远的回答就走掉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陈远愣在了原地,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也不敢相信韩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里有些苦涩,但却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痛苦,反而有些释然,或许是早就接受了这个结局吧。

  大景王朝文昌武盛,自己就是考入青元学宫,想要飞黄腾达又不知道要多少年。其实在很早之前,陈远就预料到了今天的结局,只是内心中不愿意接受。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选择,就像韩月所说的那样,二人本就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又何必强求呢。

  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选择,月儿去追求自己的生活,这并没有任何可以指责的地方。年少时的喜欢就像是一阵风,悄然间将自己包围,却又在某个瞬间忽而地离开了。

  和月儿在一起的场景历历在目,可门第之差却如同一道鸿沟,无法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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