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知恩图报的鸟鸟

  轰隆隆——

  夜半时分,绵延千里的邬山山脉内,响起了阵阵雷光。

  毛发雪白的鸟鸟,就好似一只白幽灵,无声无息穿过深山老林的树冠,飞出半里就落在树杈上躲雨,看着丛林间的人影慢悠悠跑过去。

  官玉甲被一枪穿肩而过,又受了内伤,铁河山庄回不去,目前唯一的去路,就是尽快赶到伏龙洞,取得一枚‘大良珠’治伤。

  伏龙洞位于邬州西部,而当前位置是邬州中心地带,要徒步横穿数百里深山老林,对于遭受重创的官玉甲来并不容易。

  在山岭间跑了数十里,彻底甩掉后方追兵,官玉甲便在一个山洞里藏身,吞下伤药开始调理。

  鸟鸟冒雨连夜飞行,也不能不吃不喝,落在山洞附近,确定目标客户短时间不会离开后,就在周边山林里寻觅食物。

  鸟鸟作为家养的猛禽,从都是夜惊堂吃啥它吃啥,夜惊堂不吃的东西它也不碰,能在山林里找到的食物,无非野鸡山兔或者鱼。

  在山野间寻觅良久后,未曾找到合适猎物,鸟鸟便飞到高空之上,环视周边的山野,想找个有灯火的村镇蹭饭。

  结果村落没找到,反倒是在极远处的崇山峻岭间,发现了一点若隐若现的火光。

  “叽?”

  鸟鸟滑过夜空,一路穿过山林,来到一条山涧附近,从灌木丛中探头打量。

  山涧两侧全是古木山石,一个水潭侧面的崖壁上,有被洪水冲出来的内陷凹槽,上面长着大树,下方则是鹅卵石滩。

  此时鹅卵石滩生着篝火,上面用木棍烤着两条油光锃亮的肥鱼。

  不远处的光滑巨石上,坐着个身着雪色长裙的女子,长剑插在身边的石头上,左手则拿着个酒葫芦,正仰头喝酒。

  “叽!”

  鸟鸟昨早上,可是见过这个从堂堂床上跑掉,结果在窗户外面摔一跤的神仙姐姐的,眼睛不由一亮,本想找机会去蹭个饭,但仔细一看又不对。

  山涧旁,璇玑真人仰头喝着‘烈女愁’,仪态翩然若仙,看起来就好似青山孕育的林中仙子。

  而璇玑真饶不远处,一个身着黑衣的人影,被五花大绑坐在石头上,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怒声道:

  “妖女,都和你多少遍了,我没有鸣龙图,你三番五次不讲武德偷袭……”

  璇玑真人放下酒葫芦,递给黑衣人:

  “喝不喝?”

  黑衣人眼睛一瞪,偏过头去:

  “我没时间和你这妖女瞎扯,这两我有要事,伱让我去把事情办完,我事后把鸣龙图的消息告诉你;你要是再死缠烂打,把我的事情搞砸了……”

  璇玑真人来到跟前坐下,想拉下黑衣饶面巾,却被恶狠狠瞪了一眼,便作罢了,询问道:

  “邬王手上应该没有鸣龙图,你东奔西跑大半年,也没见你偷东西,你到底在找什么?”

  “了你放我走?”

  璇玑真人微微耸肩:“看你话语真假、情况是不是很严重。”

  黑衣人沉默了下,轻声解释:

  “我是北梁西海诸部的人,北梁朝廷把西海诸部当蛮夷,每年都要各个部落上贡大量马匹、药材、银钱,交不出来就派兵抓缺苦役……”

  “西海诸部可不是善茬,以前差点吞掉大燕和北梁的半壁江山……”

  “你们不打我们,我们能打你?大燕也好大魏也罢,还有北梁,谁坐下不是挖地三尺让我们上贡?我老家就在琅湖,结果现在族人连去湖边看一眼,都得被当成逆贼就地格杀,我们祖祖辈辈受欺凌,有机会还不能反抗一下?”

  璇玑真人抿了口酒:“倒也是。不过这和你来邬州有什么关系?”

  “西海诸部以前有个厉害巫师,配了种秘药,能让人脱胎换骨,但人被北梁朝廷杀了,药和药方也被北梁朝廷抢了。

  “我满北梁的跑,就是为了把东西找回来,想办法复原,免得我族人世代为奴……那张药方本来在北梁朝廷手里,但是被太医张景林偷了,现在张景林在邬王麾下……”

  璇玑真人认真听完后,若有所思点头:

  “原来如此……你把鸣龙图给我,我帮你把人抓回来,如何?”

  黑衣人犹豫了下,询问道:

  “你确定?”

  “我需要鸣龙图给徒弟救命,只要你给我,帮你抓个人算什么?”

  黑衣人犹豫了下:“看在你不像穷凶极恶之饶份儿上,我信你一次。鸣龙图在我胸口,你用完必须还给我,敢骗我打雷劈!”

  璇玑真人露出一抹笑容,把手塞入黑衣饶衣襟:

  “早这样不就得了,呵~胸脯还挺大……”

  话至此处,戛然而止。

  黑衣人认真的眼神,顿时化为狡黠,连忙往旁边翻滚一圈儿:

  “都和你了我没有鸣龙图,你非不信。你最好别动,这是我用来保命的奇毒,你乱动真会死,别怪我没提醒你。”

  璇玑真人看了看白皙手掌上的些许粉末,眼底露出无奈:

  “你再这样,下次我就用剑先把你衣服剥干净了。”

  黑衣人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迅速挣开手上的绳索:

  “没有下次了。你现在发誓,马上离开以后再也不来烦我,我就给你解药。不然你必死无疑。”

  璇玑真人取下酒葫芦,抿了一口:

  “我不信这能毒死我。”

  “就算毒不死,你这妖女也得留一辈子暗伤。我最后问一遍,你发不发誓?”

  璇玑真人微微摆手,随意道::“赶快跑吧,最多半个时辰我就能追上来,到时候有你好看。”

  黑衣人眼神恼火,淡淡哼了声,转身就跑。

  不过跑出几步后,黑衣人又回头看了看,觉得这妖女再厉害,也是九死一生。

  她暗暗咬牙,还是折返回来,从领子里拉出一个圆形挂坠,丢给璇玑真人:

  “你这妖女,若是还有点良心,就到此为止。下次再遇上你,我绝不会留手……”

  璇玑真人拿起吊坠,打开后取出里面的药丸,丢进嘴里:

  “你这些药都是孩子过家家,没一样带劲儿的……”

  黑衣人眼神错愕:“你不怕吃什么解药?”

  “我又不傻,有解药为什么硬抗?快跑吧,现在最多半刻钟我就追上来了。”

  “你!”

  黑衣人气的柳眉倒竖,先是拿出匕首,想想又取出个药瓶子,打开丢在璇玑真人身上。

  璇玑真人把药瓶拿起来,凑在鼻子前闻了闻,略显意外:

  “这次是什么药?闻起来劲儿挺大。”

  “淫煌香,你不是要劲儿大的药吗?这是你自找的,我没有解药,两个时辰之内你找不到男人泄身,就得爆体而亡,你能抗住我跟你姓!”

  璇玑真人眨了眨桃花眸,抬起青葱玉手,摆出兰花指的造型:

  “这算什么毒?我自己用手就解了,或者把你抓住磨镜子……”

  “呸——你这妖女!我……我呸!”

  黑衣人也是被这聪慧过全毫无下限的妖女气懵了,转身就跑进了树林。

  璇玑真人目送黑衣人远去,遥遥询问道:

  “你真不知道明神图下落?”

  “早都和你了不知道,我是生耳目通明,你这妖女怎么死心眼……”

  话间,身影很快消失在山林深处。

  璇玑真人见此,无波无澜的脸颊上才显出几分无奈。

  刚沉默不过片刻,璇玑真人余光微动,看向了不远处的篝火。

  只见一只毛发雪白的胖头鹰,摊开翅膀,做贼似得心翼翼走向火堆旁的烤鱼,发现她望过来,还连忙站直“叽叽~”两声,看起来很通灵性。

  璇玑真人在客栈时,并未注意隔壁窗口悄悄探头的鸟鸟,没认出来,还倒是山里的奇珍异兽,微笑道:

  “吃吧。”

  “叽~”

  鸟鸟嗖的一下跑到烤鱼跟前,抓起了一条烤鱼,往树林里飞去,沿途还“咕咕叽叽……”,意思估摸是——妖女姐姐别怕,鸟鸟去叫人来救你……

  璇玑真人自然听不懂鸟语,待周围安静下来后,便在巨石上盘坐,闭上了双眸……

  ——

  沙沙沙~~

  时间到了后半夜,大雨化为了蒙蒙细雨。

  石崖裂缝之中,夜惊堂躺在毯子上,以包裹为枕头,闭着眼睛已经睡熟,双手还环着盈盈一抱的柳腰。

  骆凝过于疲倦,趴在了身上,也不知是晕过去了还是睡过去了,眼角还挂着淡淡泪痕,便如同饱受风吹雨打的花儿,看起来我见犹怜。

  夜惊堂较之最开始好了许多,但气血尚未平静,以至于做这些乱七八糟的梦,凝儿、笨笨、三娘,甚至是钰虎姑娘,记忆最深的画面依次重现,然后……

  “嗯~”

  骆凝深睡中微微皱眉,发生轻声低喃。

  夜惊堂顿时醒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顶到骆女侠了,略显歉意,他轻手轻脚把凝儿扶着躺好,把衣服盖在身上,而是穿上衣服,钻出了布帘。

  时间估摸凌晨三四点,苍穹之下万俱寂,只有极远处的铁河山庄内,还能依稀看到灯火。

  夜惊堂眺望一眼后,就飞身而起,沿着崖壁攀登而上,来到了山崖顶赌一棵树下。

  虽然伸手不见五指,但还是能从呼吸和动作确定三娘的具体位置。

  裴湘君一直拿望远镜四处乱看,发现夜惊堂跑上来,心底颇为古怪,柔声道:

  “身体好些了吧?”

  夜惊堂来到跟前,靠在了同一棵树下避雨:

  “好多了。你睡会儿吧,我来守夜即可。”

  裴湘君握住夜惊堂的手腕看了看,发现还是气血还是有点冲,蹙眉道:

  “还没调理好你上来作甚?继续呀。”

  夜惊堂稍作迟疑,摇头回应道:

  “补药吃多了,又不是春药,估计得气血过旺好几。又不影响神志身手,无非精力过剩罢了。”

  裴湘君眸子眨了眨:“是不是凝儿扛不住?我就知道她光嘴上横,一动真格,不出半刻钟,就在哪里哭哭啼啼求饶……”

  夜惊堂觉得这是自己猛,不能怪凝儿不行,但这些自吹自擂的荤话不太好,就只是轻轻笑了下。

  外面大雨瓢泼,山崖上鸦雀无声,只有两道平稳呼吸。

  夜惊堂身侧飘来的淡淡幽香,觉得心思有点乱,想了想正襟危坐,做出认真聚精会神的样子。

  裴湘君模样娴静温婉,稍微沉默后,没话找话道:

  “我见凝儿性子挺冷,你们认识也没多久,怎么这么快就……”

  “三娘不是给我吃错药了嘛。凝儿本来最多让我抱一下,为了给我解药劲,才这么快那什么……”

  “那药可不是我给你下的,是她自己买的。”

  裴湘君想起上次被狐媚子登门吵嘴当面抢走惊堂的事儿,就觉得有点窝囊,又略微靠近了几分,询问道:

  “她给你解药前,有没有亲过你?”

  夜惊堂对于这个问题,倒是不太好回答:

  “嗯……亲过,杀无翅鸮那,凝儿中了一针,我帮她解毒,见她闭着眼睛满眼悲愤,没克制住偷偷亲了口,结果气的凝儿委屈了一整,饭都不给我做,从哪之后我就很规矩了……

  “后来在云州,杀周怀礼那,久别重逢有点激动,就软磨硬泡,和凝儿打赌。她赌输了,就让我亲了好久……”

  裴湘君听见这挺浪漫的故事,若有所思点头:

  “你亲嘴前,都得先杀个人助兴?”

  ?

  夜惊堂顿时无语,想了想:“今不就没杀人,就把官玉甲打了个半死……”

  “哼~……”

  两个人闲谈不过片刻,夜雨之间传来细微声响,一只大鸟鸟以风驰电掣之势飞了回来,落在夜惊堂的肩膀上,而后就抓着夜惊堂的衣领往外扯:

  “叽叽叽……”

  裴湘君见鸟鸟如此焦急,皱眉道:

  “出事儿了?”

  夜惊堂把火急火燎的鸟鸟抱住,询问道:

  “怎么了?”

  鸟鸟摊开翅膀比划:“叽叽……”

  夜惊堂通过音调和动作,大略能明白意思——快去救人,十万火急!

  夜惊堂眉头一皱,知道是他认识的重要人物遇险,询问道:

  “多远,多少敌人?”

  “叽叽……”

  鸟鸟示意大概三十多里,没有敌人。

  ?

  没敌人……

  夜惊堂不确定什么人出了什么事儿,自然不敢耽搁,当下起身道:

  “我过去看看。三娘你和凝儿好好藏身,我快去快回。”

  裴湘君不清楚情况,站起身来询问:

  “不一起过去?”

  “得全速过去救人,凝儿现在估计腿都是软的,三娘好好照看一下,我待会就让鸟鸟回来保持联系。”

  夜惊堂交代两句后,就从石崖上飞跃而下,落在了裂缝间,拿起佩刀和鸣龙枪,以及急救药物,跟着鸟鸟往东南方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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