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士坦丁堡传来的欢呼声,即便隔了这么远,依旧清晰入耳。
配上一个个狼狈撤回营地里的残兵败将,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彻夜未眠,观察战局的马哈木二世脸上。
一众奥斯曼高层心思各异,但不管心中怎么想,脸上也不敢露出丝毫情绪。
昨晚的战斗,己方已经堪称是全力以赴了,主力不仅是耶尼切里这种精锐,其中更是夹杂了许多马哈木二世当初在小亚细亚担任总督时便训练的禁卫。
战局走向虽说坎坷,但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希腊人还是节节败退。
眼看着大局将定,偏偏在这个时候,让罗德岛的三艘船驶入了金角湾,一百余名医院骑士,三百余侍从的生力军宛如神兵天降,竟是硬生生将战局扭转了。
一位浑身浴血的帕夏,带着残兵败将撤回营地里,一进大帐,便满脸愤怒地指责道:“只差一步,我们就要为陛下夺得康斯坦丁尼耶了,我想知道,我们的舰队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攻不进去希腊人把守的金角湾也就罢了,难道连封锁爱琴海都做不到吗?帝国每年花费海量的财富来供养你们难道就是养了一群吃面包的饭桶吗?”
列席的一位海军将领忍不住暗骂了句站着说话不腰疼。
黑海通路被鲁米利亚和安纳托利亚两座堡垒掐断,按理说,舰队只需封锁从南方到来的敌人援军就够了,在外行人看来,的确算不上难题。
但实际上,奥斯曼围攻君士坦丁堡,需要的军需堪称是海量,不可能光从内陆调派,需要大量的船只进行运输,整片爱琴海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尤其是其中还有大量热那亚跟威尼斯的舰队,奥斯曼人跟双方都有合作,许多如火药之类的军需品,都是从他们手中购来,颇有后世资本无国界的风范。
致使奥斯曼的舰队,从原则上,每艘路过的船只,都需要检查,但实际上根本做不到。
更何况,罗德岛的海盗骑士团还拥有许多圣物和超凡者,如果那么容易被逮住,这些挂着十字旗,肆意劫掠拜火教商队的海盗,哪还能在地中海上横行这么久?
即便是原本历史上,没有超凡因素的影响下。
君士坦丁堡的海上封锁依旧算不上有多严密,君士坦丁十一世不仅派出过求援的船只,教宗陛下自费筹款购买的物资船,还有热那亚人的三艘商船,也都曾突破过奥斯曼人的海上封锁,进入到金角湾内。
只是心里再怎么骂,他此时也不敢表露出来,只得无奈地解释道:“昨晚毕竟是暴雨夜,那些海盗骑士们乘的船也比我们的更灵活,而且风向对他们有利…”
听到他这么说,帕夏更愤怒了:“你也好意思说暴雨夜,我们的士兵冒着冰冷的雨水连夜发起进攻,你们还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睡觉呢!”
“够了!”
马哈木二世怒道,他属于龙裔的淡金色眸子,紧盯着那杆饱经战火,依旧高悬的四贝塔旗帜。
“你们现在就算把对方杀死,难道就能为我夺下这座城市了吗?”
他冷哼了一声,消息传来时,他恨不得用手杖敲碎自己海军统帅的脑袋。
“这次,我不会追究任何人的责任。但下一次,如果再有渎职之人,我保证他的下场一定比死亡更可怕。”
下次?
陛下还不死心?
一众奥斯曼高层面面相觑,打心眼儿里,他们对于拿下这座城市已不再抱有什么指望。
实际上,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马哈木二世能打赢这场仗,把自己的威望再往上推一步的。
在一个强势君主手底下干活儿,可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能让他们体面撤军的理由,毕竟这是马哈木二世,新君即位做出的第一件大事,如果受挫,对这位已经狼狈下台过一次的新君威望,无疑是一记重锤。
心比天高的新君,是不可能甘心咽下这枚苦果的。
至于让马哈木二世亲自骑龙出战,这种想法就算有,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也不可能宣之于口,只能由马哈木二世自己提出来,否则一顶不在意君主安危的帽子扣下来谁能扛得住?
“我知道你们现在在想什么,是啊,我们昨晚蒙受了巨大的损失,眼看着就要突破敌人的防御,夺下这颗甜美的红苹果,却被一群海盗逆转了局势。
换作是谁,都会感觉挫败,但我们的损失惨重,敌人的损失难道就会小了吗?
难道区区三四百海盗骑士,就能改变那希腊皇帝只能依靠战斗力孱弱的希腊人,还有以软弱畏死着称的拉丁佣兵的态势了?
那些海盗骑士,比起我们的手下败将龙骑士团又如何呢?”
“陛下,我们承受的损失已经太大了,一旦我们虚弱下来,欧洲人,还有卡拉曼人,甚至是更远的帖木儿的走狗白羊王朝,都可能像恶狗一样扑上来劫掠我们的领地。”
大维齐尔坎达利小心翼翼说道:“不如陛下派人跟希腊皇帝议和,只要他们愿意给出三倍于之前的贡金,我们就答应解除围城。
这样,就算给希腊人几年休养生息的时间,他们也不可能积攒出一笔钱用来加固城防,整军备战。”
马哈木二世露出不悦之色:“不用说了,我要跟这座城市决一死战,要么她击败我,要么我征服她。”
手持权杖的马哈木二世,冷笑着说道:“我比君士坦丁十一世更耗得起!传我的命令,全军休整十天,十天后,我要亲自领兵,跟希腊人进行决战。”
一众奥斯曼高官面色各异,但面对这位强势的君主,也只能乖乖听令了。
面对眼下这种局势,马哈木二世已经决定亲自出手了。
但不把射龙弩的威胁解决掉,他还是放心不下。
他出言询问道?“养龙苑的那头龙还有多久才能送来?”
…
薇薇安娜冥想的过程中并不安稳,几次醒过来,来到窗前看着那依旧伫立着的四β御旗,才又重新躺下来。
战场上需要心硬如铁的战士,而不是心思柔软的诗人。
听到第一道城墙即将沦陷的消息时,她几乎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前往支援,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洛萨的决策。
她不是一个优秀的决策者,她有这种自知之明。
不然父亲也不会在每次看到她拥有这样的天赋后,露出既欣慰,又失望的情绪。
老皇帝弗朗茨也不会看重一个,出身于曾与他争夺过德意志领导权的霍亨索伦家族的女子,并一手力捧她成为日耳曼人的代表。
所幸。
战斗胜利了。
听着人们的欢呼声,薇薇安娜走出自己的营帐。
精神力只恢复了小半,但已足以她在一场持续时间没那么长的小规模战斗中,发挥出自己的全力了。
街上,到处都是欢呼的人们。
捧着圣像的教士们,大声吟唱的圣歌。
“医院骑士团的援军到了,他们在关键时刻加入战局,一举击溃了奥斯曼人。”
“难道只是那些拉丁人的功劳吗?昨晚,陛下亲自站在城头,战斗到最后,他甚至没有退后过一步,要知道陛下已经有三天三夜未曾合眼了!”
“上帝保佑陛下,上帝保佑罗马!”
“罗马万岁,陛下万岁!”
这场战斗的胜利,显然极大鼓舞了守军们的士气,那血腥的城市攻防战,还有那堪称恐怖的死亡数字,在这种气氛的渲染下,仿佛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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