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德温四世骑在战马上。
奴仆们在他身后,搭起御帐,竖起王旗,四个金色的小十字簇拥着大十字,在午后刺眼的阳光中显得越发神圣。
一场大型战役,打上三两天都是常事。
当然,这包括了“对峙”阶段,以及零星小规模的战斗。
真正的决战,往往在几个小时之内就会决出胜负。
但没有人会在战争一开始就如赌桌上输红眼的赌徒,推出所有的筹码。
萨拉丁虽然算不上一个出众的军事天才,但他也曾亲自带兵打过很多场仗,绝对是个及格线以上的统帅。
他不会犯那些低级错误。
一位战争经验丰富的主教敏锐地察觉了萨拉森骑兵的动向:“萨拉森的骑兵动了,他们想要吞掉洛萨男爵率领的骑兵!”
“不要管他们。”
鲍德温四世沉声道:“我相信洛萨带兵的本领,他不会被萨拉森骑兵轻易围住的。”
“也不要在意萨拉森骑兵的骚扰,他们若来,便用弓弩射击他们,所有人不得擅自离开自己的岗位,我们就依托营垒坚守!”
鲍德温四世斩钉截铁道。
来之前,洛萨就跟鲍德温四世讨论过,该如何以步兵优势,对抗敌人的骑兵优势。
巨大的十字军阵,将辎重车上的补给取下,拆卸掉车板,制成挡箭板,整支军队罕见地在面对异教徒时,呈现出一种防御姿态。
这样的姿态,使得萨拉森人的将领,在试探着发起几次诱敌的攻势,在阵前丢下了数十具尸体后,就放弃了这一想法。
十字军不可能和萨拉森人永远在此耗下去。
因为十字军的骑兵数目太少,无法突袭萨拉森人的后勤车队,而十字军后方的补给线,却暴露在萨拉森人的马蹄下。
十字军即使携带再多的补给,也迟早会有用完的那一天。
阿迪勒看着这一幕,深深皱起眉:“鲍德温国王,这个麻风病人难道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那位洛萨男爵身上了吗?”
“简直难以想象,一位国王会对自己手底下的臣仆如此信赖。”
他又想起了那天跟洛萨的对话。
他忍不住轻笑道:“我不是你们法兰克人最大的敌人,但你却俨然成了我们最大的敌人了。”
片刻后,十字军骑兵凿穿了一支拦截他们的马穆鲁克骑兵的包围,已然有序地撤出了战场的消息传来。
“撤退了?”
他的神情微变。
立刻意识到,洛萨是怀着拿出八百骑兵,牵制住四千精锐马穆鲁克的想法。
“但你是不是想的太美了些?”
天空中到处都是他们的猎鹰,无数只锐利的鹰眼,能确保他们及时捕捉到十字军的所有动向。
只要提前布置下猎鹰示警,洛萨和他麾下的骑兵们,根本无法发挥突袭的效果。
到时,只需派出一千骑兵,提前防备好对方的冲击就是了。
...
傍晚。
十字军跟萨拉森人的对峙,持续了一整个白天的时间。
除骑兵间的交锋以外,双方步兵的损伤,加起来甚至还不到一百人。
天色渐晚。
士兵们在各自营地中立起一丛丛篝火,每一个方阵的士兵,大多都是同乡,或者最起码语言相通。
来恩和莫德尔,带着麾下的斧卫,围坐在篝火旁。
旁边有人窃窃私语着:“这打的是个什么仗?天父麾下的勇士,竟像一只乌龟一样,把四肢和脑袋都蜷在龟壳里,我们的勇气都去哪了?”
“就是,今天老约翰被该死的异教徒射掉了一根手指,那面破盾根本挡不住他们的箭,我们就像靶子一样任由他们攻击。”
“还有我们的骑兵,那些高高在上的骑士老爷们,今天除最开始露了一面以外,就消失不见了,该不会是让异教徒给包围,歼灭了吧?”
“天父在上,没了骑士,我们还如何跟异教徒作斗争啊。”
来恩起身,骂道:“你们这群懦弱的蠢货,再说出这种消极的言论,我就把你们统统调到一线的敢死队去。”
这里发生的事,只是一个缩影。
所有人都在恐惧,失去了向来最为倚重的骑士,在整日的对峙中,又流逝了大量血勇之气的十字军,是否还能是萨拉森人的对手。
...
一处山谷中。
洛萨抬头看了眼夜空,白天时候仿佛无时无刻不出现在天空中的猎鹰,终于是消失了。
幸运的是,萨拉森人还没开发出训练猫头鹰为猎鹰的技巧。
实际上,也不会有人担忧会有人发动夜袭,这个时代哪怕没有患有夜盲症,想要在晚上看清事物都是件难事。
“生火,吃饭!”
洛萨大声命令道。
骑士和骑兵们纷纷挤在篝火旁休息,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不解,在突破重围后,他们便再也没有进行过一次大战。
而是来到阴凉处休息,敌人靠近便撤离。
这样的做法,使每个骑士都感到了深深的疑惑。
洛萨低声道:“诸位,我知道你们的心中有疑惑,但请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萨拉森人最强大的地方在哪?”
有人不屑道:“萨拉森人不过是一群奴隶组成的军队,他们没有什么强大的地方。”
但更多人却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回答道:“是猎鹰,大团长。”
洛萨点了点头:“没错,萨拉森人的猎鹰,就是他们的耳目,这使得他们的‘斥候’,能以极快的速度将战场局势传递给敌人的将领。”
“除非我们能一波冲锋,打崩敌人——往年在跟萨拉森人的作战中,我们也是这么做的,但要知道的是,萨拉丁麾下的大军数量跟蒙吉萨战役时相彷,但质量却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如果是二十万农奴征召兵,或许我们只需一波冲锋,便能驱赶着他们自乱阵脚,互相践踏。但遗憾的是,对方同样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泉水谷战役之所以失败,原因就在于此。”
有人疑惑道:“是这样吗?”
“我还以为是国王陛下失去了天父的宠爱。”
洛萨暗叹了一口气,高声道:“陛下从未犯下任何罪孽,怎可能失去天父的宠爱呢?”
“诸位,敌人白天里无处不在的猎鹰,使得我们根本没有发动奇袭的机会,只有在晚上。”
“男爵,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们难道打着火把突袭吗?”
“我担心我们会冲错方向,一头扎进自己人的阵营里。”
骑士们满脸不解。
洛萨高声道:“请肃静,我知道夜袭的难度,就让天父的意志决定我们是否该在晚上进行这场突袭吧!”
芙琳吉拉随即施展了群体夜视的法术。
“天父在上,我似乎...我似乎真的能在晚上看到事物了?”
“这是奇迹,这是奇迹!”
“洛萨!洛萨!洛萨!”
骑士们欢呼雀跃,如同疯了一般呐喊着这个名字。
阿马尔里克张了张嘴,呐喊声到了喉咙眼儿,却终究没有颜面喊出来,回头看去,他竟赫然发现自己的弟弟,向来心高气傲的居尹,正举起武装剑,跟随着众人欢呼着。
洛萨抬起手,骑士们的呐喊声偃旗息鼓。
他环顾众人,头盔下的声音,有些发闷。
“诸位,请随我出战,夜袭萨拉丁的大营。”
这一刻,他已不再考虑什么个人得失,有太多条生命握于他手了,若骑兵全军覆没,此战必败,数以万计的十字军,将尽数沦丧于此。
洛萨下意识看向身边,全副武装,只露出那双清冷双眸的般若。
两人相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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