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思贤滘到绥江口,沿江一共二十里,清军分别修筑了上岗、杨村、大岗、韩村和大沙等五个火炮阵地。
上岗距离三水县城最近,张北海在那里布下重兵,以监视县城内的清军动向。栗养志和高进库则分别率麾下精兵驻守大岗、韩村两地。
左右两翼都有御林军主力掩护,大岗、韩村阵地一直没受到袭扰,虽身处火线,栗、高二饶日志却过得悠哉悠哉——轻轻松松捞军功,这是所有将领的理想生活,他们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日夕阳西下,明军韩村营地渐渐隐入夜幕,栗养志嗅到一丝危险的味道。
刺探军情的几队斥候出去太久了,太阳下山了还没回营,这个现象有点反常。
谨慎起见,他又找来几个营官,询问营外的明岗暗哨有没有发现敌军行踪,得到的答案令他有些惊讶。
午后营地外围一片静悄悄,没有股清兵来袭扰,甚至连刺探军情的斥候都没出现过。
“怎么不早点?”栗养志呵斥道。
“大帅息怒,不是末将懈怠,实在是没有敌情,末将……”
“饭桶!看见贼人是敌情,没看见贼人也是敌情,脑子长……算了,你们先下去加强戒备,随时准备出击。”
“是,大帅。”
栗养志屏退营官,独自在思索着:“三水的清贼不会都跑回广州了吧?”
带着这样的疑惑,栗养志在嫡系警卫队亲自挑选出十个好手,让他们摸到三水城外仔细侦查。
如果清军果真弃城而逃,他打算连夜派出一个营去接收城防,拿下“先登”的功劳。
怎料那队斥候刚出营没多久,一阵尖锐的哨声就划破长空,栗养志从沉思中惊醒。
“敌袭!”
“敌袭!”
警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栗养志跳出中军大营,向手下大声发出命令:“敌军夜袭,全营将士出帐迎敌!”
栗养志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然而当他登上指挥台时,眼前的战况令他倒吸一口冷气。
营地外的警戒网几乎完全失效,连一次像样的预警都没有发出,整个营地就已陷入重围之郑
大量清兵仿佛幽灵一般,悄无声息地解决十几处明岗暗哨,又绕过三层壕沟,从黑暗中钻出,没有任何停留,直接对营门和木阑珊发起冲击。
如果不是主帅让几个营官提高警觉,又派出一队精锐出营刺探,恐怕营地被端了,还不知道敌人是从哪里冒来的。
栗养志很想大发雷霆,把安排警戒的副将抓来扇几个耳光,然而形势是如此危急,他已没心情找人算账。
这伙敌人实在是太强了,强到让人难以置信。
箭塔上的雷州火铳手刚露出个头,就被黑暗中射来的重箭直接射穿脑袋。壕沟内的几十个雷州军被几个贼人追着砍。
很快营地围墙被炸药破开好几个缺口,七八队清兵几乎同时跳入营中,然后在惊慌失措的雷州军人群中大开杀戒。
很多明军士兵刚从营帐内钻出,在茫然中脑袋就搬了家。很多士兵抬起燧发枪,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就被近身的敌人一刀毙命。
配合默契的清兵一队接一队从破口涌入,不顾一切地向营地深处闯,将试图聚集的雷州兵打得七零八落。
看着似曾相识的战斗方式,还有那些一丝不苟的金鼠尾,惧意从栗养志心底深处涌起:这些绝不是普通清军,而是满八旗的百战精锐,甚至是传中的白甲兵!
他不知道三水哪来这么多白甲兵,但他知道必须马上稳住阵脚,让更多士兵从营帐里出来集结。否则用不了半时辰,麾下近三千雷州军就会被杀得崩溃。
“警卫队,全部下去堵住豁口,堵住豁口!”
“快发信号,请求友军增援!”
“坚持一个时辰,援军马上就到!”
就在雷州军遇袭的同时,相邻几个营地陆续传来大量爆炸声。没一会儿,琼州军驻扎的大岗营地火光冲,显然营盘已被打穿,清军正在大肆放火烧营。
看到友军的境况还不如自己,栗养志脸上一片死灰。
他知道高进库并不是无能之辈。当年两人还在刘武元麾下时,曾一起以七千兵马坚守赣州,活生生将金声桓的二十万人马拖垮耗死。
这样的名将坚守营盘,居然只坚持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宣告沦陷,遇到的对手只能是禁旅八旗。
清军到底出动了多少禁旅八旗,才能同时对五个据点发起夜袭?一万?两万?
正所谓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担
对禁旅八旗的恐惧已深深植入栗养志心底,在一瞬间,他想到了投降。不过几息之后,他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雷州军经过改编整训,已不是从前的高雷廉镇戎卫军,而是大明朝的步兵第七师。
虽然主帅和几个营官还是栗养志的人,不过整体编制已被打散重组过一轮。
很多军官都接受过为期三个月的“轮训”,在长洲岛的临时军校听过一轮课,被洗过一轮脑。
栗养志不确定如果自己再度投降,还有多少手下会愿意追随自己,也许只有三五成,甚至更少。
做为第三次投降者,如果没有大量嫡系作为班底,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在一片混乱中,栗养志还想到一个关键性问题。
广州满城才五千旗丁而已,且肯定参杂着很多新兵或者关系户,不可能全是久经沙场的百战精锐。
尚可喜不可能投入上万禁旅八旗。在五个据点当中,或许只有两三个是真打,其余多半是佯攻。
雷州军还没有完全崩溃,只要自己能坚守一段时间,等来友军增援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想到这里,栗养志拔出佩剑,向身边的几十个警卫队大喝:“兄弟们,跟老子下去堵缺口,跟清贼拼了。”
……
三水县,明军大沙营地。
张北海站在高处,看着北江沿岸到处燃起的火光,直感头皮发麻。
大沙营地在不久前也受到了冲击,布置在营地外围的岗哨和不明数量的清军交上了火。
还好步兵第一师是子的直属卫队出身,几乎所有军官对渗透战都颇有研究,才没让敌人偷袭得逞。
现在张北海面临一个尴尬的问题,在自身营地受到威胁,且敌情不明的情况下,到底要不要出营接应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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