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铁甲舰第一次试射很快打完,常进功看到炮弹带着火药爆炸后残留的白烟,在空中划过一条夸张的飞行曲线。
整整二十发炮弹似乎全部迷失了方向,没有一颗飞向大角炮台,反倒齐刷刷地一飞冲天。
常进功惊愕了一瞬间,然后大声发出“哈哈,哈哈”的嘲笑声。他不知道这些炮弹最后会飞向哪里,不过绝对不可能打在炮台上。
几息之后,二十发炮弹全部打在炮台后面的陡峭山壁上。其中一部分炮弹打在峭壁缝隙的泥土里,发出沉闷的声音;另外一部分则打在裸露的石头上,飞溅出大量碎石和尘灰。
其中一些碎石尘灰刚好落在常进功所在的位置,给他整了个灰头土脸。
“呸……呸呸……伪帝练的什么破烂炮兵,他娘的,他们懂不懂什么叫瞄准?嗯?瞎几儿打。”
常进功大声咒骂着,从口中吐出一嘴混杂着异物的唾沫,又将满头满身的泥土拍掉一些。
大角炮台的其他清兵也有类似的想法,其中几个倒霉蛋被落下的碎石砸得满头鲜血,咒骂得尤其恶毒。
“炮不是这么打的,不会的话,送你们婆娘过来,老子今晚好好教教。”
“狗杂碎,瞄准了再打。哎呦……疼死我了。”
他们咒骂似乎没有发挥任何作用,铁甲舰的第二轮开炮声很快再度响起,白烟带出的轨迹和第一轮一样,全部以一个夸张的角度冲出炮膛,向大角炮台后面的山壁呼啸而去。
没等清兵发出嘲笑,二十颗炮弹再度打在山壁上,这次飞溅出的碎石比上一次还要多。
炮台上的清兵知道厉害,连忙飞奔躲闪。毕竟再小的碎石从山上落下来,也能把脑袋砸出一个不小的血洞。如果碎石大一些,说不定还能要人命。
“不要躲,不要躲,跑什么,一些碎石头,又不要人命。”
经过两轮炮击,常进功终于明白过来,明军根本没打算轰击低矮坚固的炮台,而是故意打后面的山壁。
虽然前面两轮没有造成士兵阵亡,不过再放任士兵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躲闪,这个仗就没法打了。
大角炮台修得这么坚固,和战舰对轰还被压制,还像话吗?传出去,搞不好会被笑掉大牙。
常进功本来就是戴罪之身,再落下个指挥不力的传言,东山再起就不要想了。
见还有部分士兵在原地犹豫,他拔出身上佩剑,厉声大喝:“大角营全体官兵听令,全部不许躲避,马上开火还击,开火还击……”
“提督大人,让大伙儿先找些盾牌遮挡吧。”
“放屁,大敌当前,不开炮还击,找什么盾牌?这会儿,去哪里找盾牌?赶紧开火,把敌舰轰烂轰垮。”
要不是看在对方“有背景”的份上,常进功真想把眼前的小小游击军法处置。
“是……是,提督!”
过了一小会儿,慌乱的清兵终于全部回到炮位,将炮口全部对准广州号,用炮弹来发泄满腔怒火——几艘辅助船已解开绳缆,逃之夭夭。如今只剩下广州号还呆在原地,除了她也没有其他目标好打。
“轰轰轰……轰轰轰……!”
两军的火炮几乎同时开火,数十枚炮弹冲出炮膛,在南沙的上空划出数十条冒着白烟的轨迹。
……
“妈祖莫怪,小人逢天子之命,前来斩妖除魔。妈祖保佑!保佑小人将妖孽扫出神山。”
当第三发炮弹冲出炮膛时,张永元的眼睛短暂地闭了一下。在那一瞬间,他向妈祖飞快地发出一连串祈祷。
忽然之间,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一发绝对能命中目标。
果不其然,那发炮弹正好打在山体突出的一块巨石上。刹那间,碎石崩裂,炮弹和大量石块落向大角炮台。其中有一些粗如拳头般大小,从那么高的山体落下,被砸中的清兵绝对一命呜呼。
“中了,中了。好,太好了!就刚才那个角度,那个装药量,大家记好了。推炮复位,复位。”
在不知不觉间,张永元的语气中已有一丝军官的味道。同炮组的其他士兵也处在兴奋当中,没有察觉到这种微妙的转变——就算察觉,他们也会认为理所当然。
军官学校进修过的炮兵是船长眼中的香饽饽,总是备受关注。而且他们出来就是“上士”,只要不犯什么错误,很快就会晋升为少尉,成为一名军官。
这种礼遇让不少底层士兵羡慕,不过谁也没办法不服气,因为进入军官学校进修的机会人人都有。只要能认全一千个字,谁都能进入军官学校进修,平等得很。
除非在特别精锐的部队,否则上士通常就是炮组里军衔最高的士兵。
没有直属军官时,听从军衔最高者指挥,这是大明御林军的规矩,也是大明皇家海军的规矩——虽然没有人正式宣布过,但跟随在天子身边的大明水师就是皇家海军,大家都这么传,也都是这么自认为的。
“准备好了,预备……开炮!”
在呼喊声中,第四发炮弹呼啸而出。张永远看着炮口冲出的白烟,仿佛看见了自己的锦绣前程。
……
看到一艘铁甲舰已将敌军的开炮节奏打乱,朱由榔对拿下大角炮台充满了信心。
大角炮台是虎门防线的第一道关口,属于预警性质,只不过是开胃小菜。小虎山脚下,五座炮台互相呼应,可以形成交叉火力网,比单独的一座炮台难对付得多。那里才是最难啃的硬骨头。
他再次发出命令,让琼州号铁甲舰准备靠岸,以三艘铁甲舰的强大火力压制大角炮台。同时,让张北海放下随行的小船,准备抢滩登陆。
在旗舰指挥台的另一边,郑经以军团参谋长的身份询问几个哨兵军官。
“蕉门水道、莲花山水道有没有敌情?什么连个鬼影都没有?干什么吃的,继续扩大搜索范围,务必找到敌人的位置。没错,连小渔船都要搜查盘问,绝不允许敌人有机会偷袭。一艘铁甲舰几万两,出了事,你我都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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