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知县野心

  姚启圣从平南王府告退后,立即赶回香山县,筹备出使澳门事宜。

  香山县城在石歧,距离澳门只有一百多里,而且可以坐江船从磨刀门出海前往澳门,交通很方便。

  如果单纯只为获得工匠,姚启圣认为这趟任务并不难办。

  除了要等待平南王府传召荷兰人觐见,制造出“明荷友好”的气氛外,没有太多需要准备的东西。

  和自诩天朝上国,不屑了解蛮藩的官员不同,姚启圣在江浙经商十几年,经常关注海外形势。

  他早就看出葡萄牙已经衰落的不成样子,否则不会丢失锡兰、马六甲这两个重要据点,更不会被荷兰人赶出日本和香料群岛。

  在一片大溃败中,葡萄牙人能继续留在中国大发其财,不是因为澳门的防御力有多强,而是他们熟悉明、清两朝“国情”,懂得利用贿赂、让利等方法和广东地方官员搞好关系。

  可以说葡萄牙人是借着明、清的庇护,才能保住澳门。

  只要平南王肯接见荷兰人,答应考虑租借香江岛,葡萄牙人必然会如临大敌,甚至陷入恐慌。

  至于日进斗金的卜加劳铸炮厂,对于澳门来说不算太重要。

  这两年铸炮厂最大的客户就是两广总督府,只要广东停止采购枪炮,铸炮厂就会失去大部分利润,最后肯定得裁撤工匠。

  与其死撑着不放,不如在还有价值的时候拿出来与平南王做交易,遏制荷兰人在中国的发展。

  姚启圣相信只要自己点透这一点,澳门总督布加路十有八九会屈服。

  所以对于此次出使,他并不太担心会失败,反倒更在意另一件事——如何招抚“澳门贼”余党。

  “澳门贼”原是凼仔、路环、十字门及澳门内港一带讨生活的疍户,据说有上千条小艇、小船,人数多达四、五千。

  他们平时或帮商人运货,或自己走私,或贩卖私盐,或向澳门提供淡水、渔获、食物等补给品赚钱,总之各有各的营生。

  近几年,这批疍户中出现一个叫霍侣成的首领。在他的带领下,原本松散的疍户开始形成势力,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声势越来越大。

  因为疍户常年居于水上,人数又多,普通的巡检、衙役拿他们没有办法;就是广东水师的战船,去少了一样被围攻。

  一旦清军集结大军前往围剿,他们就钻入各种河杈、海湾中躲藏,在水师赶到澳门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霍侣成一直不肯接受清廷招抚,澳门贼难以被彻底剿灭,就连广东督、抚都感到头痛棘手。

  姚启圣刚到香山县上任,就自掏家财训练乡勇,施计诱捕了霍侣成。

  现在“澳门贼”已群龙无首,他认为只要再使把劲,劝降霍侣成,招抚其部属,就能得到一支熟悉水战的力量。

  姚启圣的人生目标远大,光靠巴结平南王可不行,那样只会成为一条狐假虎威的走狗。

  在乱世之中想要获得京师重视,必须拥有嫡系武装,成为实力派,在对抗明军的过程中立下耀眼的军功。

  在拜见尚可喜的时候,他已拿到招抚澳门贼的许可,此次去澳门,要顺便把这件事给办了。

  姚启圣一回到香山,立即前往县衙大牢,继续劝降刚抓到的霍侣成。

  可惜那个水匪头子依旧油盐不进,任凭他嘴里说出花来,也不做任何回应,把他气得够呛。

  出了牢房,长子姚仪满脸愤愤不平,不解问道:“父亲,这些水匪都是乌合之众而已,值得如此花费力气去招降吗?不如直接送去王府,也算完成一桩大功劳了。”

  “你懂什么。有了澳门贼那上千条船,咱们香山县才有自保之力啊!”

  姚启圣孜孜不倦地教导长子,讲述招抚疍户的重要意义。

  在他看来,明军水师已势大难制,肯定会走海路反攻广州府。

  现在再造海船是赶不上了,必须招抚疍户才有船可用。香山县河杈小,海船难进,正适合机动灵活的小船施展。

  同时,他又叮嘱姚仪勤加操练驻防绿营和自掏腰包招募的乡勇。

  香山县的驻防绿营只有数百,加上乡勇总数也不到一千。既然人少,就务必要把兵练精,至少要做到三日一操,绝对不能为了省钱而懈怠。

  “让士兵们每天都吃上白米饭,只要出操就加猪肉,每人至少一两。这样练上半年,方可练出敢战之兵。”

  姚仪一听不但要给那些大头兵管饱,还要管肉,马上叫苦道:“父亲……一天百余两银钱花出去,我们也撑不了多久了,不如……不如向老百姓加征税银吧。”

  “香山县才一万余男丁,能征多少钱?加征税银只会让盗匪越来越多,反而不美。为父已从老家调钱过来,你不必节省,放手去干。”

  见长子露出心痛如绞的表情,姚启圣有点恨铁不成钢,叹了口气接着道:“伪帝今年必来广州,也没几个月了。咱家这些年积攒下的家底,就是要在这里派上用场。我们姚家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大事,成大业。日后出将拜相,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所为啊!”

  ……

  广州府,三水县,思贤滘。

  思贤滘,初名为沧江,位于广州三水县和肇庆四会县交界处,是沟通西江和北江的河道。

  相传大儒陈白沙到此访门生陈冕不遇,书题“思贤”二字而去,由此得名。

  思贤滘以西的江河被广东疍户称为西海,以东称为东海,中间的九江、顺德等地又被称为“半东西”。

  疍户将三水以下的江河称为“海”是有道理的,因为涨潮时海水倒灌,会让江水逆流,直到思贤滘一带才减缓。

  从广西来的江船为了节省力气,通常要在思贤滘以西的沙洲停靠,等待落潮时再继续顺流启航。返回广西船也一样,通常在涨潮时连续赶路抵达思贤滘,然后等刮东南风时再继续赶路。

  久而久之,那片沙洲就成了疍户的聚集地。因为大多数都是前往广西的江船停靠,所以沙洲又被称为“广西洲”。

  因为思贤滘位置如此关键,尚可喜抵御李定国第二次东征时,就在此处屯兵支援新会。

  后来清军长驱直入,一举击败围攻新会的明军并不是运气,而是尚可喜熟悉水文,能加以利用之故。

  这日清晨,江面上弥漫着浓浓大雾,一艘广州方向来的大船缓缓驶出思贤滘,直奔广西洲。

  面对前来拦截询问的疍家小船,大船亮出了“新安周”、“新安李”的旗号。

  疍家小船上响起一声清脆的声音:“周老大、李老大终于来了,大家都在等着你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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