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士谔大略说了这些年的经历:
原来当年李成栋反正失败,杜永和接任两广总督退守琼州府城。后靖南王耿继茂率兵进攻琼州,杜永和、张月等无奈投降。
总兵陈武五年前反正,一度收复昌化,后又兵败身死,琼州府再已没有成建制的明军。黄士谔只能和几十个部众投奔彭信古,躲入五指山,在黎峒间辗转躲藏,靠乡民掩护才坚持下来。
至此整个琼州府全部城池都被清军占据,连最偏远的崖州也沦陷七八年。
去年他们听说大明皇帝出现在安南,立即率办铳、抱牒等诸黎峒起兵,突袭崖州城。可惜力量太弱小,不幸战败,未能夺得战舰出海,无法前往安南和朝廷取得联络。
黄士谔话音刚落,在场众人无不动容叹息。
都想不到琼州抗清形势居然恶劣至此,连一个能把彭信古升为千总的武官都找不到。他们既没有军饷粮草,也没有军官部队,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朱由榔来回疾走,最后停下猛喝:“彭信古抗清十年,忠勇可嘉,特晋升为琼州镇崖州营游击将军,挂海南卫指挥佥事衔,主理崖州军事防务。”
议事厅内听到这个任命,顿时一片艳羡之声,然而却没人敢言不服。十四年坚持抗清,且不说指挥能力如何,至少这种毅力不是谁都能有的。
游击已经是中高级军职,职衔也不算低,指挥佥事可是正四品。卫所小旗官是从七品,到正四品指挥佥事,中间隔了八个级别。
彭信古听到这个任命,真是百感交集。当年崖州守军向清军投降,自己振臂高呼,纠集忠义之士反清,到现在已有十余年。
这些年经历过多少挫败,当年在崖州一起举旗反清的义士,死得仅剩自己一人。这些只求以身报国,与兄弟们一起葬身琼州,从没想过还有一天能升官发财。
此时连升九级,彭信古不由得唏嘘感慨,心中又有豪气涌起:就算还剩一个人,也可以成立一支军队,再拉起千千万万同胞奋战。
他跪下大声领命:“属下遵命,谢陛下隆恩。”
琼州府就是海南岛,和广东本土隔着琼州海峡,孤悬大海,易守难攻。只要明军水师不败,清军想过来支援非常困难。
朱由榔本就想占领此处,作为攻略两广的前进基地,威慑对面的高雷两府。黄士谔、彭信古在岛上经营了十年,为抗清保下火种。他们在乡民中威信高,对控制整个海南岛非常有帮助。
考虑到他们力量太弱,就算有朝廷支持钱粮,星星之火也没办法快速燎原,还是需要一支精兵去助燃。
想到此处,朱由榔又大声喝道:“罗义何在?”
“末将在!”
罗义连忙站出,大声跪下待命。陛下的习惯他已经摸清了,每当笑而不语就是有馊主意,大喝一声,就肯定有好事情。
“前往琼州你可愿意?”
“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朕任命你为琼州镇标营左营游击,海南卫正四品指挥佥事。明日你带部下与黄士谔、彭信古一同返回崖州,与崖州营一起开拓琼州局面。”
罗义闻言也大喜,琼州重新开镇,还未有总兵、副将,连个参将都没有。自己做这个标营游击,不但是升官,头顶还没有任何上司,勉强算独立领兵了。
只要打几个胜仗,缴获一批钱粮装备,拉起几千人的队伍不难。到时参将、副将还不是唾手可得,就算是总兵也指日可待啊。
这种好事他哪里会拒绝,也立即大声领命。
看着两个将星冉冉升起,大伙儿连忙道贺,议事厅内一时间欢声响起,都说罗义应该请喝酒,痛饮几杯。
罗义连忙拒绝,这满营将士,每人请喝一杯酒,得多少钱?攒钱不易,得省着花呀。
正欢乐间,传令兵来报,又有快船浮海而来,求见陛下。
“还有哪里来人?”朱由榔诧异问道。郑成功的使者都回去了,除了琼州,两广地界难道还有友军?
“据说是张尚书的特使。”
“张尚书?哪个张尚书?”
“兵部尚书张煌言张大人。”
这下满堂皆惊,上次郑成功派来的使者称张煌言部深陷芜湖,可能已经兵败阵亡。大家都以为张煌言九死一生,舟山军也可能已不复存在了。
哪能想到张煌言不但还活着,还能派来使者,都感觉不可思议。
朱由榔正准备往任命书盖印,听闻此言,高兴得手舞足蹈,大声下令:
“稀客,快请!”
舟山使者见到朱由榔,也是痛哭流涕,直呼总算赶到雷州,找到组织了。众人又唏嘘感慨了一番,都说苍生先生真是福大命大,天不绝义士啊。
“舟山那边情况怎么样?”
“陛下恕罪,真是一言难尽啊。”
使者详细说了舟山那边的情形,比琼州府这边真是强得有限。去年攻略江南,一万舟山军奋勇直前,收复芜湖、徽州等四府、三州、二十四县,一时间全国震动。
谁知郑成功在南京城下大败,舟山军失去长江归路,在湖广、江浙的清军夹击下大败,精锐死伤惨重,几乎全军覆灭。
张煌言率军突围,辗转千里终于回到舟山时,仅剩主仆三人。
还好郑成功在厦门扳回一城,把浙江水师一网打尽,又分了一部分兵马前往舟山协防,否则他们真支持不下去。
“舟山竟然窘迫至此,张煌言真是辛苦了。”
朱由榔沉思良久,一时间也找不到头绪。
和琼州不同,舟山离安南五千里之遥,快船也要近一个月才能抵达,支援太难了。
军事支援不可行,只能想其他办法。还好舟山不是云南,有大海相连,总是能支援的。朱由榔决定换一条思路解决问题,先回安南再说。对使者道:
“只要主帅还在,舟山军就不会亡。明天你和朕回安南,从长计议。风暴快来了,大家可不能在雷州喝风啊!”
众人哄堂大笑,暂时将舟山的烦恼放到一边,分别前往各处安排撤退事宜。
经过一天紧急装船,所有战利品都通通带走,连炮台的岸防炮都拆完装船。这些炮可都是青铜铸造,重新熔炼都是钱,一门最少值几百两。
第二天扬帆起航,出了琼州海峡即分道扬镳,一路前往崖州,一路返回安南。
半路开始刮起东南风,把船帆扯满,三天多即回到白藤江入海口,第四天一大早回到志灵。
陈上川暗呼侥幸,东南风一起,代表风暴快来了。以后还是早做准备,自己喂鱼不要紧,连累陛下可就成千古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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