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永历十三年,正月十七。滇西,腾越州。
腾越县,这座地处云南西部山区的边陲小城,迎来被后世载入史册的一天。
刚过正午,就有一名使者从永昌方向的官道飞驰而来,径直入了腾越县衙。
知县大人很快领着数名下属佐贰官匆忙出城。没多久,便有大量明军绕过山角,陆续开进到腾越县城外。
尾随明军而来的百姓,更是延绵数里,望不到尽头,怕有上万之多。
腾越地处蛮荒,除每月一次的大集外,平日路人稀少,行商寥廖。今日竟来了这么多官兵百姓,让城楼上值守的卫所兵们,简直看掉了下巴。
更令他们震惊的是,这次从永昌来的不仅有军队百姓,还有大明皇帝及随行的朝廷百官。
知县出城不过一个时辰,就领着百余惊慌失措的陌生人飞奔折返。正中间,似乎正抬着的一个中年男子,不知是死是活。
刚到城门口,人群中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不知是体力不继,还是慌乱过度,脚下一滑,摔了个灰头土脸。
“陛下,陛下……”
那老者挣扎了几下,索性跪倒在地,一面放声痛哭,一面仰头喊道:“难道天真要亡我大明,亡我大明啊……”
原来众人抬着的,竟然是大明永历皇帝朱由榔。
永历被径直抬进了县衙后院,而陆续抵达的随行朝廷大臣,很快就挤满了县衙大堂。
数月来接连不断的噩耗,滇西崎岖难行的山路,早已让他们身心俱疲,狼狈不堪。而皇帝在城外意外坠马,更是击穿了他们脆弱的心理防线。
一个多时辰后,黔国公沐天波才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尽是忧虑之色。
众大臣连忙围上去,探听皇帝的消息。
“国公,陛下可安好?”
“陛下可真的疯魔了?”
“诸位同僚”,沐天波疲惫地环视了一圈众人,想说几句“陛下无碍”的宽慰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方才觐见皇帝的情形……唉,不是疯魔又是什么?
良久,他才长叹一声,接着道:“陛下需要静养,今夜暂宿腾越……大家先散了吧。”
“国公,……”
沐天波对身边的腾越知县嘱咐了几句,又颓然返回了后院。
就在县衙大堂一片混乱的时候,后院的永历皇帝——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许明,内心的绝望之情,超过了他们远不止十倍、百倍。
他原是一个小型外贸公司的老板,几天前东南亚M国发生内乱,自己设当地的仓库被洗劫一空。公司也在巨额违约金和银行催贷的双重压力下,濒临破产。
后来他去到江滨公园散心,失足从大堤上掉了下去,醒来时已是一个陌生的世界。
“难道……难道穿越了?”
随着永历残存的记忆和自己逐渐融合,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穿越到了大明末代皇帝朱由榔的身上。
虽然没有研究过历史,但是永历的基本情况,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这位大明的末代皇帝,一生浑浑噩噩,无所作为。
自登基起,便被清军撵得到处跑,从广东逃到广西,广西逃到贵州,贵州再逃到云南,最后从云南逃到缅甸,人称逃跑皇帝。
不仅如此,他发现自己不但穿错了人,还穿错了时间。
他推测此时正是永历皇帝逃往缅甸的路上,距离明缅边境,仅剩不过两三日路程。
他更知道,弃国逃亡的永历刚到缅甸就被缴械囚禁,不到两年即被缅王交给了清军,最后被大汉奸吴三桂用弓弦勒死。
也就是说,如果这几天不发生奇迹的话,留给自己的就只剩两年囚禁生活了。
他回想起看过的穿越小说,还没有哪个主角有这样糟糕的开局。
别的穿越者不是乱世诸侯,就是承平王爷,至少也是个庶出少爷。哪怕平民百姓,边军小兵,甚至是乞丐,都没有这般令人绝望。
永历这烂大街的声望,自带被追杀光环的身份,一败再败的部队,简直样样都是负资产。
许明越想越气,最后忍不住跳了起来,开始大声咒骂。
“什么烂皇帝,我要回去,回去……”
屋外的王皇后听到自己的丈夫又开始癫狂起来,倚靠着房门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黔国公沐天波,首辅马吉翔等人面面相觑,心中皆暗想:“陛下的疯魔之症,越发的严重了,这该如何是好?”
直到将入夜时分,屋内叫骂声才渐渐平息下去。又过了一会,房门猛然打开,众人看去,只见永历站在门口,脸上怒意未平。
许明恨恨地大声道:“我……朕饿了,朕要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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