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虽然死了,他们的亲友亲戚却还活着,他们的死,也让船民和岳阳官府彻底交恶。
此后,这些船民隐姓埋名不再以真名示人,或是远走他乡,或是又回到洞庭湖继续为匪,等于说是把朱朝末年的事情再来一次,直到民国成立后,审案局解散,这些船民和官府的恩怨这才了结。
但是,这时候的船民已经不大愿意聚居,多是隐姓埋名分散到不同的区域,且坚决不愿意留下簿册,若有人认出他们,就继续搬家到陌生地方,四处流浪居无定所,当然也不被管理。
现如今,能查到记录的船民,都是饷银案中没有被株连的船民,他们即便没有被株连,也是心有戚戚然,绝对不肯再跟官府有任何接触,往往也是分散居住,低头做人。
纵观整个案子,审案局在没有掌握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把船民无罪抓捕,更是诱供他们互相株连揭发,最终才酿成如此惨案,可以说,哪怕审案局但凡有一点的查清真相的心思,他们大概也知道船民都是无辜的,这一切,不过是要为饷银失窃找个替死鬼。
这案子连冤假错案都算不上,这是板上钉钉的冤案,甚至,是人心陷溺、民风败坏造成的诽谤讼案,里面的每个船民都很无辜,他们本该有着安稳生活,却被人言可畏、汹涌民意以及官府昏庸给活生生明害性命。
罗衡森说完这些前尘往事,继续说道:“前朝退位后,审案局因为臭名昭着也被摘了牌子,此后,审案局的所有卷宗都被治安署接收。”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在审查时,若碰到太过离谱的冤假错案,一般情况下是直接给重新审定、界定清白、或者是重新定性,这件悬案一直都未定性,完全是因为证据不足。”
“什么证据?这不明摆着是莫须有吗?”
岳观潮听着罗衡森的话,也就理解了为何朱富顺和马羊话如此卑微,宁愿打渔也不上岸,原来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这二人不提这一点,估计也是不想回忆起这些恶心的事。
罗衡森朝他点头默认:“确实是莫须有,但是,若官银不是他们劫的,那又去了哪里?”
他眼神透着狐疑继续说道:“当初审案局查案子时不是没有找过官银,只是,官银确实从附近消失了,这意味着官银押船确实在千叶岛附近没了踪影,好端端的官银又怎么会凭空消失,这一点不搞清楚,谁能说跟洞庭船民一点关系都没有?”
“既然疑点重重,又缺少他们无辜的证据,也只能悬而未决,那些被绞死的洞庭船民确实无辜,但是,这官银消失一案,确实跟千叶岛有关系,只是不知道真正凶手是谁。”
岳观潮听着他的解释,心中疑问稍微减轻:“那我就明白了,金鼠会说的血债血偿,多半是指饷银失窃案时百姓的所作所为,大概是那些船民的后代来复仇了吧,四十年过去了,若那些人真的有后代,现在也已经是年富力强的好时候,找岳阳城报仇也很正常。”
岳青山叹了口气:“估计,洞庭水匪和金鼠会交换了什么条件,这才互相联合起来,在岳阳城做出那么大的事情。”
“可是,这些人既然如此穷凶极恶,为什么那么听老道长的话?”
宋思媛回忆起那些人的话,心中对老道士的作用反倒好奇起来。
“是为了报恩。”金道长站在众人身后,徐徐走到台前。
罗衡森眼前一亮:“对了,当年这些船民被施以绞刑后,罪名是劫掠官银,谁收尸谁就是同党,很多百姓都很忌讳这个名声,也就无人来收尸,是金道长和花师傅以出家人的身份将尸体收敛,这才免了他们暴尸街头,至于他们的孩子,也被金道长他们收养起来,直到他们的家人来接走。”
“你不会也是船民的孩子吧?”
岳观潮满脸惊讶,这金道长当真是真人不露相。
“那倒不是,我在孤儿院里时候,案子已经过了近二十年。”罗衡森顿了顿,叹了口气:“也许是因为这样,这些人才对老道长网开一面,敛尸之恩千代尤报,不亚于生养
大恩。”
“那,这些人估计还有后招呢,这次他们杀了六十个人,下次不知道还要杀多少,罗探长,你们找到的尸体有多少?”宋思媛问向罗衡森。
他不言不语,转身将停尸房里的灯闸全部按下,随着灯光频闪晃动,这漆黑房间被一点点照亮,在他们看不见的漆黑之处,全是满身金毛的溺尸,这些尸体陈放尸柜床榻之上,将偌大停尸间几近占满。
众人目瞪口呆之余,也对水匪营的丧心病狂,有了更深的恐惧。
罗衡森谨慎说道:“这里,大概有百具尸体,刚好是那些被绞死的船民之和,如果我的预计不错,他们还要再杀数千人,那岳阳城要遭殃的,就不止这些人了,
龙王庙事件大概只是开端,他们还要在杀多少人,我们谁也无法预料。”
“如果你们想尽快查清真相,就要先找到金鼠会,他们才是杀人的主谋,至于水匪营,只是隐藏在阴暗处的幕后人。”
罗衡森似乎也对这件案子很棘手,话语间满是担心。
“要不,我们合作?”
罗衡森试探问道。
岳青山朝这年轻人摇摇头:“免了,我们找金鼠会是要了解江湖恩怨,你找金鼠会只是要查案,我们不是一路人也走不到一起去,你怎么查我们管不着,我们怎么查也不归你管。”
“好,那我们就各查各的吧。”
罗衡森知道,这些事情这些江湖人不会参与,索性带他们出了治安署。
岳观潮他们在街边吃了猪脚米粉,去了晦气,这才回到青潼客栈,一入大堂,已经见朱富顺夫妇等在这里。
“富顺大哥,你们那么早就来了?”
岳观潮还以为,他们要好几天才能查到东西。
“你们来得正好,我们确实查到东西了,这里不方便说话。”
岳观潮带着他们上了客房,朱富顺这才拿出包袱里的东西:“这是我爷爷的字画帖子,上面提到,这座玉钩岛下有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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