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批读书人,上岛了,是远道而来的栖客山学子,孙犁亲自去接的。
但正儿八经认识孙犁的,也就是为数不多“老人”。栖客山求学的学子,大多是三年来一批也走一批,留在书院的,就是帮着先生授课或是代替先生带着一众学子游历。
学生们大多都是斗寒洲人,可以说这是斗寒洲在拒妖岛上,最长脸的一次了。
人倒也不多,百八十人,船上还有年初动身,最终在绿坞湖转乘的各洲修士。
有个中年人下船之后,老远就瞧见一只袖子空空荡荡的孙犁,赶忙快步上前,抬起手臂要说什么,却被孙犁笑着打断,“立学,稳当些,又不是孩子了。”
中年人眼眶发红,放下手臂,又郑重作揖,沉声道:“王立学见过大师兄,大师兄辛苦了。”
孙犁始终与岛上人有些不一样,即便少了个胳膊,还是很干净、清爽。
他微微一笑,声音温和:“你们能来,吾心甚慰。走吧,去刻录铭牌,住处我已经安排好了。”
王立学却是摇摇头,转身对着已经站成几排的读书人,沉声道:“这就是你们一直很好奇,不知去向的大师兄。这几年来,他始终身在拒妖岛,唯一一个栖客山的读书人。”
孙犁笑道:“可不是唯一一个,立学忘了当年扫雪的那人?他算不上栖客山的读书人?”
一众学子齐齐抱拳,“见过大师兄。”
孙犁无奈摆手,“我断了一臂,
是无法与诸位师弟还礼了,也勿多礼,跟我走吧,今日登岛修士太多,要排一会儿的。”
的确有些多。
如旧天骄榜,摩珂院行目,斗寒洲祝贺,都在这艘船上。
在歪脖子树下刻录铭牌之时,袁老头儿诧异无比,拒妖岛上可是有些年头儿没见过僧人了。
那茬儿天骄,大半都在拒妖岛了,好像唯独周仁与樊江月尚未登岛。
刻录好身份铭牌之后,行目问了句:“刘景浊在哪里?”
袁老头答道:“这会儿,估计在酒铺那边。不过你还得去东边戍己楼一趟,之后再找他,就只能站在海边喊了,他听得到。”
行目双手合十,“多谢前辈。”
今日打听刘景浊下落的人,格外多啊!
但他猜错了,刘景浊并不在酒铺附近,此时已经在自家宅子了,等候阿祖尔与他那位鬼修朋友。
红酥也在,她也得挑几个人帮手。几天之后的换防,会有大把妖修被送进北牢的,一个人肯定顾不过来。
刘景浊的回答是,这个需要她红酥自个儿去挑选,名单拿来,看过之后再说。
要求嘛!也不多,嘴严就行了。反正除却红酥跟刘景浊之外,所有人都到不了二层三层的,左珩川跟秦翻雪也不行。
红酥点了点头,问道:“岛上新来的人里边,能挑?”
刘景浊点点头,“当然可以。”
那就行了,红酥要了几张符箓之后就走了。
没过多久,阿祖尔便带着一位鬼修至此,同
样是中土人,庐州陆聃。
哑谜打了这么久,原来是那位宁死不降景炀的陆青天。
生前断案如神,几乎澄清半座朝廷,可惜生不逢时,没能遇上明君。
刘景浊起身抱拳,感慨道:“我记得历代皇帝数次亲自上门,请先生担任长安城隍,都跟酆都罗山打好招呼了,可先生却数次拒绝。”
鬼修抱拳道:“亡国之臣,可为天下死,不可为景炀生。我冲的是刘人皇的拒妖岛身份,不是景炀王朝亲王身份。”
阿祖尔玩味一笑,问道:“这人,相信不?”
刘景浊点头不止,“自然相信,即日起,陆聃同上二楼,与你立即着手去查岛上细作。陆先生生前断案如神,如今不必断案,识人即可。”
陆聃抱拳道:“陆某境界低微,杀敌差些,找人自然不会辜负人皇厚望。只是……”
刘景浊笑道:“有话直说。”
陆聃苦笑一声,叹息道:“生前我从未帮着自家后辈去谋求什么,但这几百年来,我发现自己多少是有点儿愚昧的。所以我想请刘先生帮个忙,能否搬去我朝几位陛下身上那些压胜,让他们也能转世投胎?”
刘景浊点了点头,“我传信就行了,陆先生放宽心。”
那事儿不是景炀王朝做的,但算是景炀王朝间接支持做的,撤了也合情合理。
刘景浊也就不好奇他俩怎么认识的了,一番交谈之后,便将人打发走了。
本体离开宅子,偷偷去往海上
了。
说是偷偷,但其实有铭牌在身,二楼沙盘,看得一清二楚。
今日是杜神轮值,瞧见一道醒目红色光点入海,以极快速度东去,忽然有些摸不清头脑。
这战场上,还有红色光点?
恐怕这事儿连刘景浊都不知道。
温落迈步走来,笑着说道:“那是刘景浊,估计是想偷偷摸摸去战场上,我给他的铭牌做得跟别人不一样,他一下场,咱们就能发现。”
三楼符箓也走了下来,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杜神脸色阴沉,“刘人皇,你是主帅!怎么能这样轻易下战场。”
刘景浊的符箓替身一笑,指着沙盘说道:“被你们发现了,也就不用偷偷摸摸了。我去当鱼饵啊!”
话锋一转,“让刑寒藻也来,我这次上场,也是对你们的考校。假如调兵不及时,我一旦被两尊以上的登楼围住,那就是必死无疑。”
其实去也就是几天,试清楚一件事而已。
而此时的朽城狐窟,有个年轻狐女再次拖着疲倦身子,到了后边儿堆放杂物的小院儿。
年轻狐女几乎每天都要到后边儿找这个遭人嫌弃的小妖聊一会儿。
她走去屋檐下坐着,小妖则是在帮人洗着染血亵衣。
这次小妖主动开口:“姐姐这是怎么啦?”
狐女摇摇头,“就是累,每天换人骑在身上,累。特别想去战场上,哪怕就是去城头看一眼都行。”
这座狐窟,是朽城之中的一处小天地,很大,但狐窟之中
的狐女,进来之后再想出去,很难。
小蛐蛐想了想,从腰带里翻找出来一个小荷包,转身小跑过去递给狐女,压低声音说道:“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战利品,说是人族那边提神醒脑的香囊,送给姐姐了。”
狐女接过香囊之后,也是一愣。
半晌之后,她回过神,问道:“你每天被人当畜生使唤,就不恨?”
小蛐蛐一笑,“本就是畜生,能活命就好,多少人想躲在这里活命,可没那个机会啊!”
此时有声音传来,“小宁,迎客了。”
狐女赶忙起身,“来了。”
几句话的功夫,她又拖着疲倦身子往前去。
这座狐窟,狐女数万,生下来就被喂食丹药,把境界提到黄庭,可以化形之后,就得去迎客了。
这个小宁,也是如此。
城头之上,那位司阍收到传信,脸上立刻洋溢笑容。
内乱已经结束,现在可以跟你们好好玩儿了。
“陈黄庭手里的东西,拿到了吗?”
城头多了个新来的女子,一身紫衣,与从前的红酥一般,穿着清凉。
“拿到了,不得不说,那家伙真能干,一千多年了,他是我碰到的最厉害的男人了。”
司阍面无表情,问道:“那你们,还在等什么?”
女子舔了舔嘴角,笑盈盈望向海面。
“龙丘棠溪,长得真好看啊!这张脸,是我的了。”
新来的几头登楼,补齐了妖王空缺。
海面战场上,能正面去跟龙丘棠溪打的登楼,少之又少
,一般她都是独战两人甚至三人。
就这样,一旦龙丘棠溪上场,最少都会带着三五头登楼战功回拒妖岛。
龙丘棠溪一身水蓝色衣裳,左手山水桥,右手玄梦,一冰一火,却不互相排斥。
每次的最后一击,都会是山水桥来做。几月而已,山水桥吞噬的妖族本源已经不少了,这么下去,很快就能提升品秩。
一剑斩杀来偷袭的几头炼虚,龙丘棠溪一下子板起脸来。
方圆十万里内,她跟刘景浊是能察觉到对方位置的。
她没好气传音,“你怎么来了?哪有儿主帅上阵冲杀的道理?”
某人才落在北线,一拳轰碎一头炼虚,随后讪笑着答复:“来看一件事。”
此时有剑光飞来,戍己楼传信,让刘景浊往西南千里。
一道分身手提独木舟,甩出千里神行符,瞬息便至。
“老邓,弄他!”
一股子无形压胜之力,硬生生将两头登楼大妖压制到了炼虚巅峰。
刘景浊一剑斩出,并无剑光肆虐,但却有如水冲泥沙似的,将那豆腐脑和着屁捏的妖修冲成血水。
邓饮墨翻手取出一柄斩马刀,“妈了个巴子,有你在,杀个登楼咋就这么容易?”
一刀落下,面前妖修,连带着魂魄已经一分为二。
二楼那边,杜神瞪大了眼珠子,“真境斩登楼?”
刑寒藻说道:“传信山主,往正东八百里。”
随后才看向杜神,说道:“好像山主重返真境之后,有点儿不一样了。
又回到了从前那种,妖魔邪祟见刘景浊便自跌一境。”
龙丘棠溪也好奇,传音问道:“你恢复了?”
此时一道黑衣身影,已经身在方才传信之处,帮着宋男来斩杀一尊登楼。
还有一袭白衣,好似圣人现身,所到之处,遍地浩然气。
“我是来试试,他们还有什么可以抵消我这压胜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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