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最高处第444章雨中槐妖深秋寂寥,中土尤甚,想来鱼窍峡里也是漫山枫红。可这瘦篙洲,堪堪天凉而已。
稚子江下游,最奇特之处便是江水过海百里却不融于海,以一江水硬生生冲散了海水,随后重回陆地,弯弯绕绕几万里后再次入海,到那时稚子江才会汇入大海之中。
这瘦篙洲第一奇景,观景之人极多,来都来了,刘景浊自然不缺这一两过海银子。
单单只看江水或是海水,看不出什么区别,但两者放在一块儿,就有点泾渭分明的意思了,但这长达百里的海沟,稚子江水却只顾着流自己的,半点儿不把海水放在眼里。
这可不是什么炼气士的大神通,就是天生地长的奇观。
此时搭乘的小船,只堪堪搭乘十几人而已。小船收起来风帆,顺流而下,速度不慢。
刘景浊站在船头,看着这番异象,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很早之前在青泥国与墨漯国边境官道上,胡游说过的一番话。大概就是黑纸上一点白与白纸上一点黑,都是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与眼前景色似的,江水不愿与海水为伍。
但最终,还是一样要汇入大海。
摘下酒囊灌了一口酒,刘景浊看着这稚子江呢喃自语,
没得过海不同流的本事,就不要想着去跟身边格格不入的人与事闹别扭。
刘景浊转头看了一眼,是个一身儒衫的青年人,年纪不大,二十五六的模样。
刘景浊笑着说道:
读书人转头看向江海,轻声道:
刘景浊笑道:
读书人摇了摇头,好像是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干脆扭头儿去了另一边。
刘景浊又灌下一口酒,就站在船头,沉思一路。
水流极快,百里而已,两个时辰便已经过海。小船停靠浅水湾的小渡口,刘景浊迈步走下船,呢喃一句,
这座瘦篙洲,没什么好晃悠的了。都在璃月王朝境内,江湖也没心思走,他算了一下时间,应该有一艘斗寒洲渡船会在几天后经过稚子江,倒不如搭乘破烂山渡船直去青鸾洲。
想到这里,他干脆御剑而起,直往东去,御剑直至天黑,到了渡船会经过的一处山头儿。
此地正下着大雨,本就夜黑风高,再加上这雨势,是看不见的也听不到。>
刘景浊恢复本来模样,走到一块儿大石头底下,就在这里打坐几天吧。
抬手生起一堆篝火,刘景浊盘膝坐在火堆边,开始复盘这半年来的事情。
灯影洞天,与其说是个百无禁忌释放恶念的地方,倒不如说是个很直白的地方,够本事,接得住因果。虽说百无禁忌,但本事不够却还要释放恶念,那就祈祷自己运气好,但凡被杀,魂魄就会被塞入符箓之中。就如同图门山那小***,最终成了小巷里被欺辱的女子。
一趟灯影洞天走的匆忙,将来有机会还要再走一遍才是。
曹庋就是个寻常少年,但他身上的那道魂魄,绝不会如此简单。
因为邝乐已经传信回来,南梁压根儿就没有个复姓独孤的供奉,绝没有。
邝乐信上说,萧练那家伙曾被人拘押在一间客栈当跑堂的,他自己也一样,被拘押在客栈当厨子,足足六年,两人是难兄难弟。要不是萧练有个动不动就出家当和尚的臭毛病,他都担任南梁供奉了。由此就可以看出,两人
关系极好,那当年有无一个叫做独孤紫池的炼丹师,邝乐当然会知道。
刘景浊取出一堆随形石头,依照时间先后,依次去刻下名字。
第一个,并不是灯影洞天那不知名姓的小***,而是下船之后,在渡口瞧见的金萍国武夫,柴伏。
起刀落刀一气呵成,边款刻上知道的身份,就算完了。
借着微弱火光,刘景浊很快就刻完了一堆随形章。
想了想,刘景浊在其中挑出来了三枚印章,第一枚就是以独孤紫池四字为底款。第二枚,刘景浊刻下了南真二字。第三枚,是岑良珠。
这是最奇怪的三人,需要让袁塑成那边注意些。前二者,刘景浊是怀疑其身份,但岑良珠,刘景浊就是觉得她哪里不对劲。
收起石头之后,刘景浊又灌了一口酒。
这些年来,小心翼翼,所有见过的人,只要是说过话的,他都会刻成章子,独独二人,看错最多。
第一个当然是自己。
再就是青泥国那季姓老头儿,也就是那位大先生。
伸手烤了烤火,雨声极大,有些烦人。
要想以自己的法子破境,暂时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着急忙慌来了瘦篙洲,可小菜花音讯还是半点儿没有。这就近十月了,很快这个年头儿又会过去,翻过年便是辛丑年了,即便赶在壬寅年到拒妖岛,满打满算,也就还有二十二年!刘景浊有绝对的把握,在迈过求真我这道坎儿之后,五十岁前重回登楼境,但只登楼而已,如何面对天门开后那动辄开天门、动辄大罗金仙的天外之人?
只登楼境界,远远不够看!
更何况,那场远游,何时启程?
哪怕提前一年半载到了拒妖岛,一样无甚大用。
瘦篙洲一趟,求得符箓仙药的供应,不算白跑,沿线渡口大多都走了一遍了,倘若吕点校当了皇帝,璃月王朝那座渡口便可以作为歇脚之地。但青鸾洲那边,虽然熟人极多,但都是熟悉的仇人啊!
姬氏一趟,若是老家主不在,刘景浊就是找死了,姬闻鲸数次起杀心,可没有一次是假的。
事情太多,时间太少,境界太低,没法子。
若是按照最早以为的那样子,尚有五十年光阴,也不至于让人如此无可奈何了。
抿了一口酒,刘景浊刚想将心神沉入自身天地之中,可忽然察觉一道妖气朝这边来,他抬手将火堆移走,靠后坐了坐,隐匿身形。
很快便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到此,是个半大孩子,十来岁的假小子,长得……不像个姑娘。冒雨走着来的,不是妖精。
刘景浊习惯性地抿了一口酒,妖气是这孩子怀里揣着的一块儿木牌散发的,有些微弱。
远处有一道妖气已经很近了,刘景浊没细看,因为那妖精境界不高。
假小子左右张望了一番,这才轻声道:
刘景浊转头看向远处,一股子黑风袭来,黑风落地,里边儿是个一身单薄黑衣的女子,草木精怪,是一棵槐树成精。
假小子捧着木牌,咧嘴一笑,二话不说打怀里掏出一只碗,然后撩起袖子,取出个小刀割破小臂,任由鲜血流入碗里。
刘景浊微微皱眉,瞧胳膊上那密密麻麻的伤疤,有些甚至才刚刚结痂,估计不是第一次了。
很快就淌了半碗血,这小姑娘熟稔掏出一条白布包住小臂,轻声道:
黑衣女子面无表情,掏出来一枚槐树叶,递给小姑娘后才说道:
小姑娘咧嘴一笑,
年纪很小,说话却格外成熟。
黑衣女子冷声道:
小姑娘立即抬起头,紧紧皱着眉头,斩钉截铁道:
黑衣女子也皱起眉头,沉声道:
小姑娘咣铛一声跪地,略带哽咽,
槐树精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半句话没说完便挥手将小姑娘手里木牌夺过来,当着她的面捏得稀碎。
说罢便瞬身离去,消失在滂沱大雨之中,没留下任何踪迹。
黝黑小姑娘连滚带爬跑去雨中,声嘶力竭,一遍遍喊着槐姨,可喊了许久,终究是没能喊回来那女子。
小姑娘已经被淋透了,她在雨里蹲了许久,终于不哭了,只是小心翼翼装好了槐叶,皱着脸下山。
事实上,那槐树精一直都在,只是藏在远处,没有现身而已。
刘景浊转头看了看靠在石头上的山水桥,半点儿动静没有。
黑衣女子重新出现,叹息了一声,又拿出那半碗血,将一枚槐叶泡在了里边儿。
这会刘景浊才明白,原来方才那小丫头是天生药泉,其未破处子之身前,一身血是可以当做灵药用的。
刘景浊见那槐树精并无恶念,本想现身的,结果黑衣女子忽然眉头一皱,瞬身去往山下小镇。
刘景浊抬头看了看天幕,渡船还要几天才到,闲着也是闲着,便化虚跟去了小镇。
大雨之中,小镇边缘靠河的一处破破烂烂的小院儿,里边有个鬼鬼祟祟的男子,手里提着个袋子。
那男子站在屋檐下,小心翼翼推开房门,笑问道:
躺在床上,几乎是被一道药力系着魂魄的妇人,艰难转头,,满脸恨意,嘴唇都要咬破了。
妇人声若游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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