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妖鬼走廊,也叫妖鬼大道,在景炀王朝手中成了平妖道,如今这地方,依旧是名义上属于平妖道,但实际上却是高车国在治理。
如今分设为五郡,由东南往西北,分别是戴月郡、蚕丰郡、槐柳郡、银鹭郡、披星郡。
渡船过境平妖道时,刘景浊便带着三人落地戴月郡与高昌的交界处。
守关的,自然还是景炀王朝兵卒。
白小豆轻车熟路递出过所,姜柚也有。
早在刚到扶舟县时,白小豆就带着姜柚去县衙做了一份正儿八经的身份过所,琉璃公主亲自带着的人,那新任县令自然不敢不做。结果后来玩儿似的,姜柚也成了公主。
所以二人籍贯就落在了流离郡扶舟县。
本以为看在都是景炀人的份儿上,守关兵卒不会为难人,哪成想那守关校尉只是看了一眼,便冷声道:“如今都是琉璃直隶州了,你们这过所还是写的流离郡?”
就成了琉璃直隶州了?走时还没有下达正式旨意呢。
姐妹俩回头看向刘景浊,有些无奈。
这说出去谁信?俩公主被自己人拦着不让走。
刘景浊笑了笑,拿出那个戳满印章的通关文牒,笑着说道:“我们走之前还是流离郡,等回去就更换过所。这里有通关文牒,用的上的大印都有,老兄可以查验。”
守关校尉一脸狐疑,这玩意儿现在可是稀罕货。
他轻描淡写接过通关文牒,看似轻松,实则已经做好了被吓一跳的准备。结果……只打开瞄了一眼,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合上通关文牒,双手恭恭敬敬递还,沉声道:卑职在此守关,职责所在,望先生莫要怪罪。”
刘景浊笑着抱拳,“正因为这看似不近人情的举动,景炀王朝才得以真正强大。”
并未过多攀谈,刘景浊很快就带着三人过关,算是正式重回平妖道,踏在戴月郡的土地上。
等到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带着两少女一少年走远,守关校尉这才叹息一声,擦了擦额头汗水。
一旁的副尉不解,问道:“大哥,怎么回事?即便有通关文牒也不就这么开门啊!”
守门校尉没好气道:“就那第一页,最上方盖着太子金印,第二页就是三省大印,我其实扫到了后面,九寺五监的印信,齐了!”
别的先不说,太子大印?副尉沉声道:“假的吧?太子才多大?”
结果校尉沉声道:“那本通关文牒,是天和年间印造的。”
副尉倒吸一口凉气,也不敢再问。
那时的太子,可是如今的陛下啊!
好家伙,平妖道这是来了一尊什么大神?吓死个人!
守门校尉沉声道:“的确可能是大人物,传信给都护府吧。”
如今的平妖都护,要比高车都护低一阶,是从四品,看似是高车都护府的分司,可事实上,平妖都护手中权柄之大,难以想象。
虽然只是驻军,与五郡军政不相干,但这五郡主事,哪个敢对平妖都护说句不?
今日迎来一场大雪,风雪路上,刘景浊问道:“竺束啊,不给我介绍介绍戴月郡的风土人情?”
还真得介绍,头一次来这儿,只顾着破城杀妖了。
结果竺束哭丧着脸,轻声道:“我也不熟啊,我离开蚕丰郡之前就没离开过蚕丰郡。”
就这一句话,师徒三人齐齐转头。
这是个什么话?这是病句啊!
姜柚试探问道:“小老鼠,你是不是想说,你离开妖鬼大道之前,就没出过蚕丰郡?”
竺束脸蛋儿一红,点头不止。
白小豆不忘打趣道:“哎,吃了读书少的亏了。”
刘景浊神色古怪,刚要开口,却被白小豆一把搂着胳膊。
“师傅,打人不打脸,说人不揭短啊!”
呦呵,学这些倒是快。
刘景浊笑了笑,没说某个小丫头片子的窘事,而是说道:“当年我头次到此,听说是有个东四国西四国中两国的说法儿。但当时太快,没太仔细打听一方风土人情。”
风雪之中,山岭之上,刘景浊说起了这个,就大致讲了讲当年的前因后果。至于如何破城屠城,只字未提。
这趟来,有几个印象深刻的地方,得去逛逛,头一处就在这附近。
记得当年是一头大黑熊,他也就是个炼虚修士,修行近八百年,从未害人。但刘景浊五龙卫杀来之时,他独身守城,最终被刘景浊斩在剑下。
一个心善且爱读书的黑熊精,单论是非善恶,无论如何都不至死。若私下里,刘景浊决计会与他喝酒。但战场上,我要破关,你要守关,我是人族,你是妖族。
大雪连下三天三夜,雪都要没过膝盖了,也就是这天,刘景浊到了一座城池。
城门大开,并无守城兵卒,进门出门的身影极多,大多数都有了人形,只很少一部分尚未完全化形,虽有人形但半人半妖的也不在少数。
只不过,这街面上,就没一个结了丹的。
上次来这里的时候,凝神以上的妖族,几乎已经被杀绝。
老远就瞧见了一尊足足十几丈高的塑像,就是一尊黑熊。
高车国接管之前,他们打死也不敢立这种塑像。
白小豆环视了一周,忽然说道:“师傅,这街上人也不少啊,还都是凡人。”
刘景浊点点头,“当然了,在妖鬼走廊还不叫平妖道时,景炀王朝想要去往高车国,得由大雪山绕行。如今商旅队伍过平妖道,能省许多脚程的。”
不过那些个商人或是马帮,大多都不讨喜,因为都是景炀人嘛!
刚刚往前走了几步,刘景浊便闻见了一阵酒香。
终于有正经酒可以喝了,刘景浊便提着酒葫芦走过去,一口气喝完剩余酒水,笑着说道:“烦劳帮我打些酒,最好是照着五百斤的去装。”
卖酒人是个女子,也是妖修。
这些年来了不少人族炼气士,要灌酒五百斤,也不奇怪。不过她还是说道:“一斤百钱,五百斤就得五十两银子。”
刘景浊点了点头,不贵。总比那些个动不动要用半两钱付账的酒水便宜的多的多了。
刘某粗人也,消受不了仙家酒,这一斛出一斛的酒水就很好了。
女子点点头,当然是先收钱了。
结果等她转身去后院之后,刘景浊分明听见她大吼道:“灰狐!你再敢偷喝我的米酒,我就喊刘景浊来吃了你。”
结果院子里一只还留着狐狸尾巴,脸颊毛发都未褪去的孩子,当场哇哇大哭。
刘景浊一脸无奈,心说我是什么时候吃妖了啊?
听说过妖吃人,人吃人,还头一次听人吃妖。
就好比一个人被狗咬了一口,他转头也咬了狗一口。
很快酒葫芦就被带了回来,刘景浊顺便问了问那道黑熊雕塑。
卖酒女子也转头看了一眼,随即轻声道:“十几年前有个煞星过境,若非黑熊老大,这满城妖族都要死。从前我们是景炀奴隶,不敢祭奠黑熊老大,现如今我们是高车人了,女帝陛下准许我们给黑熊老大立像,三年前才建好的。”
刘景浊点了点头,扭头走开。
有些习惯其实从大众,当然了,也得帕朵儿唱了红脸之后,真心对待这五郡生灵才是。
当年来此,就为杀生报仇。如今重走一遭,就只是走江湖。
抿了一口这蚕丰郡酒水,倒是滋味尚可。
刘景浊给三人每人抛去一枚银锭子,笑着说道:“你们自个儿去玩儿,还是一样,别欺负人,别被人欺负,我随便去走走。”
竺束接过银子,“我也有吗?”
刘景浊笑道:“就当提前预支给你的俸禄。”
说完就提着酒葫芦走了,多余的话没什么好说的,经过上次那遭,这俩丫头自个儿走江湖,绰绰有余。
当然了,前提是不碰到那些个不要脸的。
说是随便走走,其实就是奔着黑熊塑像去的。
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就两刻时间,就到了塑像下方。
刘景浊抬头看了看,真像啊!
这尊塑像前方,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祭品,还有女帝起笔题的碑文,看来帕朵儿着实是得了人心了。
刘景浊默默取出曾经翻看的两本书,是被分做上下两册的灯录。
把书放下之后,刘景浊又举起酒葫芦倒了些酒水。
“当年我也少年,换做现在虽然还是改变不了什么,但分生死前,定要与你碰一杯的。”
换做现在,选择还是会一样。我为景炀王朝,你为你的故乡,我觉得我对,你觉得你对,生死是必然要分的。
沉默了片刻,刘景浊转身离去,稀里糊涂的,就到了这城池衙门口。
瞧着围观者众多,刘景浊便也分神过去,看看热闹。
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刘景浊便冷笑了起来。
此时此刻的公堂之上,穿着官服的,是个凝神妖修,鸡精。
而下方,是个满脸嚣张神色的白衣书生,那书生手中,还拿着折扇。
书生半点儿不惧高座县令,只是猖狂笑道:“我是景炀人,杀你们两只狐妖,怎么啦?你敢治我的罪?”
刘景浊缓缓挂起酒葫芦,无奈叹息一声。
会有这种场面,其实是在预料之中的。
只是没想到在重回平妖道之初就碰见了。
说来有些好笑,十几年前到此就是为杀戮。如今到此,居然会想着去保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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