邸报刊发肯定要在九月初三之后,不会刻意去抹黑,也不会去帮着解释什么。只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下,中土青椋山于废墟之中重建,山主姓刘名景浊,乃是虞长风唯一的弟子,也是曾经那座青椋山仅存之人。
很快霜月便做出来一份邸报底样,拿来给刘景浊过目。
在扶舟县里,刘景浊还是喜欢喝罐罐茶多一些。所以他放下茶杯,抿了一口酒,然后才接过邸报,大致看了看。
霜澜抿了一口茶,问道:“刘山主,以我们的关系,只要你愿意,这一张邸报可以尽数去写青椋山或是你。壁如、年少从军,十五岁拜将。后来浮屠洲妖族与妖鬼大道十国勾结捕杀景炀边民,又亲率五龙卫平妖鬼十国之乱。后山门遭难,养母身亡,十九岁孤身入归墟,二十一岁持剑上天门等等。”
果然,鱼雁楼还是厉害,无孔不入,这种事情都能打听到。
霜月神色复杂,之前之所以坑刘景浊,就是因为他那个名声。现在听师姐一说,霜月惭愧之余,只有一个问题。
他刘景浊还是人吗?
刘景浊脸都红了,神色古怪,赶忙喝口酒压压惊。
“这不是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吗?”
霜澜轻声道:“可这是事实。”
刘景浊笑道:“还是那句话,说出去没人会信的,所以先不着急。我看这底版就挺好的,只说青椋山重开,山主为刘景浊就好了。”
接回邸报,霜澜只好说道:“那好吧。”
刘景浊点点头,既然来了,就要问些实质问题了。
“霜澜楼主,人能否腾得出手?”
如今三艘渡船,只一艘中型渡船自个儿可以想法子找些本土修士,大型渡船跟巨型渡船,那都是要跨洲的,压根儿没人啊!
霜澜一笑,朝着霜月看了一眼,后者抬手一拍,随即有个年轻女子迈步进门。
龙丘棠溪一挑眉,好女子,长得真不赖。
女子一身杏红长裙,瞧着小家碧玉,斯斯文文,却是一位真境修士。
霜月笑道:“这位是我们金陵分楼主事,叫做李萃潼,最早就是鱼雁楼渡船管事。”
李萃潼笑着施礼,“见过刘山主、龙丘姑娘。”
喊龙丘姑娘,那就不是神鹿洲人氏了。
霜澜接着说道:“若是刘山主不嫌弃,那艘巨型渡船就交给她。只不过,在商言商,刘山主每年还是得付我们一笔租赁费用,另外李萃潼一行人的俸禄,肯定是要青椋山出的。”
龙丘棠溪笑了笑,插嘴道:“听袁塑成说,这处铺子尚未定下租金多少,不如双方租金互相抵消了?”
要不是龙丘棠溪开口,刘景浊差点儿都忘了,当年她可是个小财迷,算账一绝。
霜月一笑,轻声道:“大小姐,我们一行至少有二十人,真境一尊,元婴一位,金丹三人,哪怕剩余人不算,租赁费用起码得五枚泉儿起步,就这么抵消了?不说别的,这鱼雁楼,我一年能挣回来五枚泉儿不?”
龙丘棠溪眉头一挑,轻声道:“未来刘景浊搭起那条生意线,霜月仙子还能赔钱?如今九洲对于妖丹、妖骨需求多大,想必二位比我们清楚的多吧?”
霜澜摆摆手,“就按大小姐说的算。”
说实话,鱼雁楼也不差那么点钱,只是既然是做生意,钱财出入来往,必须得细致,一分一厘都要在账上。
刘景浊缓缓起身,朝着李萃潼一抱拳,轻声道:“那艘渡船,日后就交由李姑娘打理了,以后咱们就是自家人,有什么事可以大大方方登山寻我。”
李萃潼笑着回礼,轻声道:“刘山主哪里话,我们楼主也说了,鱼雁楼,青椋山,是一家人。”
霜澜摆了摆手,示意霜月跟李萃潼先出去。
等到只剩下三人,霜澜这才问道:“我那小师妹?”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这会儿被白小豆带去我们张道长那里了,等张道长一场施法过后,我们就可以看得见她。明日大殿之上,她会入青椋山牒谱,就是那座泥鳅湖之主了。不过,渔子前辈并未跟小红鱼亮明身份,霜澜楼主可以与小红鱼亲近亲近,最好还是不要着急相认,未来会有机会的。”
霜澜点点头,笑道:“我也没着急,更不敢着急。师傅说过的,等岳白鹿跟乔青鱼长大了,鱼雁楼分南边两楼,也就是我卸任楼主之后,才能跟小师妹相认。”
龙丘棠溪一皱眉,“意思是那只小红鱼,会是总楼主?青鱼在北楼,白鹿在南楼是吗?”
霜澜点头又摇头,“没说总楼主的话,但想来就是这个意思。”
又是闲聊片刻,眼瞅着天越黑了,刘景浊这才与龙丘棠溪离开。
回去路上,龙丘棠溪问了句:“渔子前辈的关门弟子年纪尚小,我能理解。赵长生跟你相识于江湖路上,我也能理解。可即便没有我去说情,陈文佳也还是会在青椋山,只是当不当掌律的区别而已。人间三子的弟子,在青椋山聚齐了,这是故意的吗?”
刘景浊点点头,“是故意的,这是三位前辈在跟我托孤。”
有朝一日人间三子齐聚归墟,刘景浊既期望,又不想这一天到来。
一代新人换旧人之时,必有先人头前铺路。
龙丘棠溪故意岔开话题,“还要去别的地方吗?是不是楚剑云还没有来?”
刘景浊点点头,“他跟綦暮州一道逛去了阆水上游,明日会到的。”
龙丘棠溪点点头,“那就好好睡一觉,明天,开山!”
与此同时,青椋山下,有个白衣背剑的小姑娘带着个穿着大红裙子的小姑娘,到了山下那处木屋。
张五味说他除了当道士之外,别的啥也不会,明儿早晨收礼迎客的,就是他跟赵长生了。刘景浊还特意叮嘱过,所有客人,送什么礼,收下就好,不必唱出来。
不过此时他还有更重要的活儿要干,法案已经摆在屋子前面,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柄桃木剑,同时换上了一身明黄道袍。
要不是白小豆撺掇,他是真不敢穿黄袍啊!连个正统道士身份都没有的人,穿个黑袍已经是僭越了,照理说绿袍都不敢穿,结果这下好了,一步登天,干脆穿上一身黄色道袍。
此时此刻,张五味瞧着稳稳当当,其实心神晕晕乎乎,生怕下一刻就一道天雷下来,劈死自个儿这个“假”道士。
白小豆朝着张五味眨眨眼,张道长,安啦!一个衣服而已,穿黄又没人说你造反,怕啥?
白小豆清了清嗓子,故意对着张五味一抱拳,煞有其事道:“张道长,小红鱼已经在这里了,烦劳道长施法,让我们让大家伙儿都瞧得见她。”
张五味点点头,轻声道:“那我便做法了,离远点儿。”
白小豆嗖一声后退几十步,小红泥鳅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别不是要斩妖除魔设的法坛吧?
结果张五味单手拿起桃木剑,嘴里念念有词,剑尖蘸了蘸清水,又挑起一道黄符。
只见张五味并指朝剑尖抹去,一道火红光束冲天而起,剑尖符箓也被惊落,飘飘摇摇落在小红鱼额头,就这么贴了上去。
张五味转过身,偷偷摸摸照着手心啐了一口,这恶心招数确实很久没用了。
转过身,他闭着眼睛也不晓得念什么咒语,鬼上身一般。
小红鱼瞧得那叫一个认真,心说好家伙,这是真正的神仙啊!
忽然之间,张五味持剑朝天一指,喊道:“急急如律令,雷祖助我!”
同时左手朝天一掌,一道雷霆瞬时炸出。
“得见红鱼!”
小红泥鳅额头符箓瞬间消失,白小豆极其配合,哇的一声:“呀!大家都瞧得见你了哎!”
也就是小姑娘傻,换别人肯定要问,你怎么知道的?
张五味赶忙脱掉黄袍,结果下一刻一道雷霆如烟花一般于天幕散开来,紧接着就是一声巨响,吓得张五味一哆嗦。
张五味抬头一看,一下子皱起眉头,破口大骂:“刘景浊,你大爷!”
迟暮峰上,某人翘着二郎腿,笑道:“张道长,骂人可不好。”
事实上,张五味这番做法,观看之人不在少数。
客邸里边,徐瑶笑的前仰后翻,不断捶打姚放牛后背。
“他怎么这么逗啊?”
姚放牛嘴角抽搐,心说:“逗?那你是没瞧见那几个长辈给人一巴掌一个扇的迷糊。”
宁梓挥手打散水幕,笑意不止。
是有些不一样,从前的他可不会这般玩闹的,哪怕跟藤霜都不会。
倒是宁琼,撇嘴不止,嘟囔道:“这山上有一个正经人吗?”
青白客栈那边,李湖生笑着喝酒,白寒更是乐的合不拢嘴。
这位来自离洲,从前一直觉得世上没好人的姑娘,此刻笑着说道:“李湖生,他可比你有趣多了。”
其实有个蹭吃蹭住的读书人也瞧见了那场“法事”。他是闲来无事,出门儿逛逛,听说那位刘兄的山头儿在此处。结果走过来一看,嘿!这山头儿,有意思。
回去之后也得准备一份贺礼啊!虽然身无分文,可稀里糊涂成了读书人,写他一幅字,问题不大。
算了算了,写字也不在行,回去画一幅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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