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御门村落。
鬼冢切萤跟着酒井江利也的通灵痕迹,进入了一户看起来没有什么特殊的低矮屋舍。
“这里似乎曾经是仓库。”
小巫女观察了一下环境,曾经的仓库现在也只堆着一些腐烂发臭,变成灰黑色的稻草而已。
随后,她看见酒井江利也朝着地下一步一步地矮了下去,直至不见。
鬼冢移动到酒井江利也的通灵痕迹消失的位置。
此处腐烂的稻草堆后面,似乎有一个被杂物所堵住的,通往地下的入口。
潮湿腐朽的气味从下方传来。
在这间仓库还是完好的时候,这个通道口大概是被木板之类的东西给遮掩起来的,但现在这里都荒废了,通向地下的入口也就裸露了出来。
快速清理完堆积在地下入口的杂物,鬼冢点了张符投入幽黑的通道。
在言灵光芒的照耀下,能看见湿滑的台阶蜿蜒朝下延伸。
感知了一阵子,确认下方并无足以威胁到她的死灵气息,鬼冢抬脚走了下去。
走过石阶,进入地下的空间。
四周的石壁湿润而冰冷,上面附着了一层薄薄的滑腻苔藓。
偶尔会有水珠从石缝里滴落,又在地上砸碎,发出细小又沉闷的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铁锈的气息,符散出的微光摇摇欲坠地黏在周遭的石壁上,泛出的光线在潮湿的空气之中显得粘稠而沉重,勉强照亮此处。
再远处,是几道铁栅栏在阴影之中若隐若现。
“这里好像是土御门村落的地牢。”
又朝前走了几步。
小巫女找到了酒井江利也的通灵痕迹,模糊的白色人影正立在一间牢房之后。
而在那一间牢房内的腐烂稻草堆上,还能看见熟悉的微弱光亮。
“天户铜镜的碎片,看来又找到了一块。”
鬼冢走上前去。
大概因为地牢的环境过于潮湿,这里的铁栏杆已经锈迹斑斑,牢房门上挂着的铁锁也已经和栏杆锈在一起,显然已经不能用钥匙打开。
不过都这样子了,也没必要再用钥匙了。
鬼冢切萤扯了扯自己的绯裤管,直接照着牢房门上挂着的铁锁处弹腿踹去。
“哐当”一声巨响。
小巫女右脚上已经沾满泥污的白足袋,于足底处又新添了红色的锈迹。
而腐朽的栏杆铁门则是应声砸进牢房里,摔作两截。
“嗯。”
鬼冢满意轻哼了一声,踏入牢房内。
那片天户铜镜的碎片,就静静卧在牢内的角落,和之前找到的差不多,大概是呈现60度角的扇形形状。
小心地收好铜镜碎片,鬼冢切萤环伺四周。
牢房里面,还堆砌着不少的书籍,不过已经腐烂成一团,无法再查阅。
这里也看不见酒井江利也的手稿,或许曾经也有稿纸遗落在此处,但和那些书籍一样烂的无从辨认了。
“这处地牢大概是酒井江利也最后停留时间较长的地方了,不知道他有没有被土御门的人做成人柱……”
鬼冢将那张黑白相片,还有先前收集到的手稿都握在手里,再次对酒井江利也进行了通灵。
在这里,应该还能看到一部份民俗学者的生前见闻……
……
阴暗的地牢内。
煤油灯的灯光微弱地照亮牢房一隅。
酒井江利也正盘腿坐在牢房之内,一边翻阅书籍,一边持笔认真地记录着什么。
看他的样子,丝毫不像一个大限将至,即便被充当“人柱”所牺牲的祭品。
反正像是一个热情满满做学问的学者。
不,不该说是“像”,酒井江利也本就是一个认真的学者。
他只是在做学者该做的事情而已。
不过,能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还专心做研究,酒井先生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绝非是个普通人了。
又写了一阵子,民俗学家缓缓放下笔,叹了口气:“只可惜,这些手稿在我死了以后,没有人能再将它们带出土御门村落。”
从河合家被转移出来后,酒井江利也就一直被囚禁在地牢里。
且被土御门家的人严加看守。
已经在这里待了不知道多少天了。
和之前土御门福泰所说的一样,土御门家的人将那面天户铜镜和带到了地牢里来,前些天一直悬挂在牢房之外。
酒井江利也对那面据说是神明器物的铜镜很着迷,此前时常会坐在铁栅栏的后方,痴痴地望着铜镜发呆。
渐渐的,他能从那面镜子获取一些奇特的感受。
神明的气息?神明的力量?神明的召唤?
不知道。
说不上来。
总之很奇妙。
土御门家的人除去将天户铜镜放置到地牢之中以外,还应了酒井江利也的请求,放了大量的古籍资料到牢房之中,供这位民俗学者随意翻看。
记录摘要所需的纸笔,也一并提供。
大概在酒井江利也被关进地牢的两天之后,他原本的恐惧就被求知欲所完全取代,沦陷进那些古籍资料里。
以至于,他现在都有点搞不清楚――
是土御门家的人用某种方法,放大了自己对知识的欲望。
还是说,自己本身就是一个为了民俗研究,疯魔到可以忘掉性命安危的狂人?
不知道,不清楚。
“最起码,静司他已经走了。”酒井江利也这样想道。
他的学生金丸静司于昨天离开了土御门村落。
在酒井江利也在河合家被软禁起来的那段时间里,金丸静司在村落里的行动同样受到了限制。
不过,土御门的人在昨天上午给师徒两个安排了见面。
师徒两个独处了很长一段时间。
而后在中午,酒井江利也和土御门家的人一起,目送静司离开了村子。
酒井江利也不知道自己的学生离开了村落之后会怎么样。
只能希望土御门家的人真的言而有信,不要伤害静司,真的放他离开。
“土御门福泰说,如果静司不能安全离开,我是不会愿意甘心成为人柱的。”
酒井江利也不知道,那个土御门家主的话是否真的可信。
可身陷囹圄的他,已经不能再为学生做什么了。
他也好,静司也好,都是普通人,没办法和土御门这样声势显赫的庞然大物所抗衡。
希望学生真的已经安全,希望他离开以后也不要做徒劳的傻事。
沉重地叹一口气,酒井江利也重新拿起笔,在稿纸上写下:
酒井江利也持笔的手颤抖起来。
现在所记录的“人柱献祭”,就是他之后会遭遇的事情了。
可还是那个问题,土御门福泰的话是否可信呢?
“或许是……真的吧。”
应该没有人会比土御门福泰更希望天户巫祭能顺利完成了。
如果他对自己的许诺有假,那么“人柱在一定程度上甘愿为仪式赴死”这一点,便无从达成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
在牢房里越发忘乎所以,神态有些痴狂地攥写着手稿的酒井江利也,忽然听见吵闹声从外头传进来。
想想好像也是时候了。
对于普通人而言,土御门家族难以抗衡,那么自己的死亡就是定局。
再加上学生金丸静司说不定真的已经安全离开。
意识到自己的结局即将到来的酒井江利也,比起恐惧,他的心里还有一些释然和诡异的激动。
如果土御门这里的神明真的存在,那么自己肯定就能亲眼看到了,虽说代价是被活祭,但好歹能窥见一眼守旧的民俗学者们能梦寐以求看见的存在。
地牢里面,有脚步声响起。
是河合家的家主走到了牢房的边上,他此刻已经穿上了礼服,戴上了有些阴森的面具。
但酒井江利也还是认出了对方。
“酒井先生。”河合立在铁栅栏外这样说道。
“等等,等一下再杀我,我马上就能写完了。”
“好的,您还有一些准备的时间。”
河合很配合,这样讲了一声后,便一言不发地拱手立到一旁。
酒井江利也沉默地看向自己的那些手稿。
虽然这份资料注定不会被带出土御门村落,但它们真的弥足珍贵,是自己这段时间的心血,说是自己这辈子最杰出的研究也不为过。
酒井先生觉得,该给手稿资料写个结语。
他忽然想到之前土御门福泰对他说过的话――
“其实土御门很早便注意你了,你是被选中的人之一。土御门比你想象的更加了解你。”
“朝闻道,夕可死矣。”
“酒井先生,您是一位诚挚而纯粹的学者,从这一点来说,我很钦佩你。”
一想到这些,这位总是温和的民俗学者惨淡地笑笑:“所以,他是这样想的,是这样看待我的。”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土御门的人或许真的早就看透了自己的本质。
能在人柱祭祀上看见和感受到神明的存在。
真是一个疯狂病态,但又有诱惑力的条件。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如果能实现这一点。我心里的某处,大概真的会一点心动,愿意参与这个血腥的仪式的吧。朝闻道,夕可死矣……吗?”
土御门的人就是因为这个而选中自己的吧?
酒井江利也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悲。
“我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被困在这里,最终走向必死的结局的呢?”
是因为土御门的族人,因为天户巫祭,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囚牢里的民俗学者终于拿起笔来,他在手稿的最后不带犹豫地落笔,写道――
这便是结语了。
不论是那份手稿,还是民俗学者酒井江利也本身。
……
土御门村落的阴湿的地牢里,符的光亮比原先又黯淡下去不少。
鬼冢切萤接收了来自于酒井江利也最后的通灵信息。
“所以,酒井先生最终在一定程度上,甘愿为天户巫祭而赴死。他没有跳脱掉土御门一族的安排,真的符合成为人柱的条件。”
也就是说,那场人柱献祭大概是成功的。
“但我总觉得,土御门村落很可能是遭遇了夜刻,又出于某种还未知的原因,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鬼冢怀疑,在酒井江利也死后的那场补救天户巫祭上,很可能发生了什么巨大的变故。
她想到了此前通灵丰岛汰斗所看见的那个特殊巫女。
那巫女身着华服,头戴金冠。
试图寻找天户铜镜的丰岛汰斗,在禊祓池前被其杀死。
“竹原吗?”
根据现有的信息,在酒井江利也被作为人柱活祭之后,替补参与天户巫祭的巫女,是曾经竹原家的女儿。
她会是那个巫女吗?
“总之,现在又找到一片碎片。距离拼凑完成的天户铜镜,和阿川见面只差一点。”
这样想着,鬼冢拉了拉手腕处的红绳。
可这一次,红绳那头又没了回应。
“阿川他,又陷入到某种麻烦中去了?”小巫女忧心忡忡。
似乎进入天户岩后,神谷那边就一直在进行棘手的战斗。
她想着要再回一趟天户石门所在的洞窟,先将新获得的铜镜碎片填补到凹槽里去。
阿川提到过,在天户岩那一边他没办法召唤出式神们。
不过随着天户铜镜被慢慢补全,他手下最强的式神玛丽小姐已经能够一定程度影响天户岩的空间。
“新拿到的碎片填补回去,应该能给阿川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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