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承三岁时,开始跟着师傅们习礼乐、读诗书、日日勤修苦练。本就天赋异禀、加之勤勉好学,又逢阁中能人异士颇多,时常切磋玩耍,故而进步神速。
对于翼承的装扮,最初云云亦云,时间久了,大家也习以为常。水云阁不比宫中,他无拘无束,备受宠爱,愈发顽皮,常常一个人偷偷跑出去。
水云阁外有一片竹林,清新雅致,安静闲适,因隶属阁中管辖,非王公贵族不敢靠近。
七岁那年,翼承一如往常去竹林玩耍。突然感觉后面一阵杀气袭来,已然来不及闪避,却听得“啊”一声。翼承回头,只见一个黑影闪过,地上留下一条血迹,不远处站立一个陌生女子,手中握剑,剑刃滴着鲜血。
女子衣着华贵,浅浅一笑。受了轻伤她自己全然不知,翼承却见伤口延着经络有一丝黑色在蔓延。翼承环顾四周,不敢轻敌,片刻之后,他才指着女子伤口说“你中毒了!”
女子瞥一眼伤口,身体恍惚不稳,翼承急忙过去搀扶。女子晃见一眼翼承笠帽下的脸,露出了惊讶的神情,翼承仿佛察觉了什么,微微别过头,才听得女子开口“可是承儿?”
“正是!您是谢夫人?”
“小机灵鬼,你怎知?……”女子心口一紧,面露难色。
“承儿带夫人回阁中,夫人中毒了,莫要妄动”说罢带她回到水云阁。
一进水云阁,大家都怔住了。
自乳娘事件后,这几年水云阁也算平和,如今翼承却带回受伤的女子,大家不免手忙脚乱。
翼承带她径直到了曙曦轩的偏屋。并对锦笙喊到“去请阿娘,去请阿娘!”
王后匆匆赶来,直接奔向翼承上下左右检查。
翼承看着王后满脸的惊恐和颤抖的双手,只小声说道“阿娘,别害怕。承儿错了,承儿未曾受伤”。
王后才长吁一口气,手缓缓放开,继而看向受伤的女子“怎么是你?”
女子脸色煞白,正欲起身,却体力不支,只低声说“拜见王后。”
“不必多礼,这也不是在宫中”王后命锦笙扶女子就坐,又命石秀急忙去请医师替女子医治。
医师在偏屋为女子医治,石秀留守。又吩咐其他不相干的人散去。
国师闻声急忙赶来曙曦轩,此时王后一脸怒气,翼承自知不对,一直跪地不起“阿母请勿动怒,承儿顽皮,承儿领罚。”
“你可知那...”
“是谢夫人?”翼承接过话
“你如何得知?”
“侍女常常提及,有位谢夫人常带些王宫之物与我,她衣着不凡,唤我承儿,应当不假!”
王后只得缓缓坐下,微微点头
翼承却支支吾吾
“夫人见我容貌之时徒然一惊,可否是因为我身上这些彩色的....”
王后一惊“你说什么?”,国师脸色也瞬间大变。
“夫人见我容貌之时,脸上先是一阵惶恐,接着才问起我是否是承儿,我猜想,应该是我的容貌让她受惊了。承儿年幼,但也已能分清承儿与旁人面貌有异,不然阿娘为何让承儿日日带着笠帽?”
王后正想说点什么,却被国师拦下“王后莫担心。”
国师又轻声询问翼承“承王以为是何异常?”
“可见承儿异常丑陋”
国师摇头“非也,承王殿下受上神之命...”
“国师以为我是三岁孩童?”
“不敢...”
“承王殿下降生之时,人人见证祥瑞,老臣不敢诳语”
“可是真的?”
“自然!这斑驳的皮肤此刻看来固然难以接受,可那不过是阻碍您的枷锁,考验您意志之物,不足以安放于心!”
翼承坐定,略微丧气的说“承儿明白,承儿心中只是不甘。阿母这些年为了保护承儿拼尽全力,事已至此,我并非不能接受,只不过……”
王后走过去,抚摸着翼承的头,感叹“唉....人存活于世,总要经受风言风语的侵洗,别人如何看待不足为惧,重在如何自处!”那一刻,王后眼神似乎变得踏实而坚定,眼里泛着坚毅的目光。
一个多时辰后,石秀来报“谢夫人之毒怕是难以医治,需早做打算”。
王后随即前往偏殿,既然翼承无碍,此刻紧要便是谢夫人。若是谢夫人在这里出了事,只怕会被有心人利用做文章,于翼承无益。
想到这里,王后脚步又加快了几分,未至门边,就听得王后问到:“医师,可有解法?”
医师急忙俯首:“下臣定当尽力”
王后掷地有声:“我要的不是尽力!”
医师忙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下臣明白”,接着吩咐了小童几句,小童便急忙扣礼出去。
等小童出去,医师才回复王后:“此毒绝非翊之落之毒,怕是源于枝篱国。为今之计,只能以身犯险,以毒攻毒!”
“可有把握?”
“一成”
王后摇头“一成?不可!谢夫人必须完好无损!”
国师见王后着急,遂谏言:“王后,臣以为可让医师一试,如今不治后果可显而知。虽只有一成把握,也得一试。王后此刻要准备的是,做好各种坏的打算,准备万全之策。剩下的交给天命……!”
“阿母,救命要紧,让医师试试。阿母不担心,承儿陪着阿母!”
听得翼承的言语,国师深鞠躬:“承王深明大义,王后之福,翊之落之福,有承王如此,王后何须担忧,且许医师一试”
王后这才默默点头
午夜时分,医师酌人来报,试了十来种,蝎尾似是可用,王后准了。
东方已渐渐显露出了鱼肚白,医师终于松了一口起,总算是控制住了,接下来只需要连续敷药三天,三天之后开一些清热解毒的药煎服七日,便可痊愈。
这几天,旁人伺候王后总是不安心,每日的汤药都是锦笙亲自喂,这从取药,煎药,锦瑟也都在旁守着,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三日之后谢夫人总算苏醒过来,见王后侧卧于榻,于是连忙起身,又轻手轻脚走到王后身边,本想为王后披上一袭雪绒,可王后刚好微微睁眼,谢夫人立刻行屈膝礼:“妾身福薄,怎劳王后亲自守着”
王后揉揉太阳穴,困懒的说:“你可醒了!”
谢夫人将雪绒盖在王后肩上:“王后可别着凉了,水云阁本就寒冷两分”
“你这昏迷几日,着实让人担心”然后又让石秀扶谢夫人回床躺着。
石秀一边搀扶着,一边高兴的说:“夫人可算醒了,这几日王后可不敢歇着,都消瘦了几分,您的药还是锦笙姐姐亲自喂.......”,一言未毕,谢夫人连忙跪下:“妾身薄命,如何敢劳烦…”
锦瑟连忙走过去,扶起谢夫人。王后面色从容:“你救了王儿一命,本宫心里感激,这点辛苦哪比得了你为王儿受的苦!”
“王后严重了,承儿身份贵重,我只不过尽了本分”
“你一直以来就宠着他,从我带他过来,你虽不在跟前,也是尽心尽力的。这年年新衣都是你自己亲手做,时不时还稍些新奇玩意儿,这水云阁都不够你放的了。你比我这个阿母更上心,这份情谊我一直记挂着。”
“王后哪里话,宫里和我们连儿年岁相仿的也就只有承儿了,不过是手边的活,多了些时辰,您才是操碎了心”
王后欣慰一笑“那每年的虎头鞋,金丝绕,承儿那身秋茸雪锻的华披,可是独一份吧…”
谢夫人连连摆手“王后可别折煞我了”
待谢夫人好转,翼承过来请安“叩谢夫人救命之恩!”
谢夫人忙着起身却险些跌落下榻,脸色大变说“这可真是折了我的命了,快起来吧”
翼承依旧跪着“承儿跪着吧,因有事需询问夫人...”
谢夫人还是扶起翼承“承儿起来说话,何事直言便可”
“夫人如何识得承儿?”
谢夫人慈爱一笑“自幼给承儿衣物添些糊涂手,如何不能识得承儿,不过这笠帽…”
翼承紧了紧衣裳,小声说道“承儿容貌异于常人,自然....是怕惊扰了旁人”
谢夫人心生怜悯:“初见时心中着实诧异。可承儿是上神降世,自古上神大多独具一格,如何能称之为惊扰。”谢夫人谨慎的摸了摸翼承的头“傻承儿,成大事者切不可有妇人之见,不可因容貌而阻碍前行之路,人心至诚远胜于样貌,明白吗?。”
“承儿受教了...”翼承再次拜过谢夫人才退了出去。
隔日,谢夫人被接回宫中,三日后,王上口谕传来,将择一吉日迎王后与承王回宫。
那日的天空飘着茜色的云彩,隐隐的高兴和未曾消散的担心似乎伴随着整个水云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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