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苍来到这不知名的小村庄已经数日有余,也劳作了数日。一日正午,洛苍劳作过后,倚靠在树下休息,白牧也正好到了该休息的时候。枝繁叶茂的树下,洛苍倚树而坐,闭目养神,将自己的躯体放松,姿态如同他所倚靠的那棵树木一样,好像没有了魂魄,只是任风吹拂而过,呼出的气息与风融为一体,无分彼此。白牧说道:“你今日倚树而坐,和以前不太一样呢。”
洛苍:“为什么这么说?”
白牧:“之前,你劳作后休息,双目即使闭上,也不会像是睡着了一样放松,如今你姿态放松,好像不存在于人世间一样。”
洛苍:“最近我做梦,梦到了我在我的坟墓外游走。有的时候,会有一些人从我的身边经过,来祭拜我的坟墓,我看得见他们,他们却看不见我。你说,人死之后,身躯腐烂,只有一个空洞的名字留下来可以被活着的人称呼,可是一个名字又算什么呢?写在浩如烟海的典籍之中的文字,还是人们口中所叫出来的声音?曾经有巫师对我预言,我死后会拥有自由来返于生前与死后这两个世界的权力。如今的统治天下的皇帝派人去寻找可以延年益寿的药材,要人们去炼制可以长生不老的丹药,是要让自己的什么永远地留下来呢?如果人的躯体去劳作,以安养自己的灵魂,躯体足以让灵魂安适,自己的处境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我在田野里劳作,是为了让谷物为我存在,还是为了让我为了谷物而存在?人们劳作,是因为人们有所追求,所以用自己的劳动作为代价,想要以此换去什么,如果是这样,人们为什么要把自己寄托于自己之外。我倚靠的这棵大树,不需要人们去种植,依旧可以养好自己,可是人们所耕作的谷物却离不开人们。人与田野间的稻谷,不正是互相压迫吗?人将稻谷所生长的、有用的东西吃下去,作为自己的营养;稻谷则用人们付出的力气作为自己生长的凭借,这是交易吗?可是谁付出的更多,谁付出的更少呢?这是没有仲裁的交易,既无所谓公平,也无所谓不公平。循环往复,周而复始,永无止境,只是不断地重复彼此之间的压迫,谁又不是这样呢?”
白牧:“一分的劳作会有一分的收获,行善的人会收获善,作恶的人会承受恶。如果压迫了别人,那么自己也会受到别人压迫;如果帮助了别人,自己也会受到别人的帮助。”
洛苍:“我听说有修养的人,不滞留于外物,身处世俗之中,却可以让自己的灵魂置身事外,而不随世俗而变化。不为寻求外物而劳作却能够安养自身,不去执着生与死,却好像只是把天地当作自己的逆旅,把自己的躯体当作暂时放置自己的箱子,当自己回归到坟墓中的时候,就像是得到了自由一样。”
白牧:“那是什么意思呢?”
洛苍:“我还不知道,只是我来到这里之前,拜见过宫廷里的巫师,向他请教今后的命运。我终究只是一个俗人,还是不太能领会,所以谈论起来的时候,恍惚迷离,模糊不清。”
白牧:“巫师是一个智者,无论是如今的苍昼帝国宫廷巫师,还是已经灭亡的穹夜帝国的宫廷巫师,都不能算作是凡俗的人。”
洛苍:“玄之又玄的东西,不必过于执意。只是我最近总觉得巫师给我的预言似乎像是一个从坟墓里活过来的亡魂,像是在告诉我,在我死后,我还要游荡在生前与死后的世界之中,并且去救助一些人。”
白牧:“也许你只是在王城里待得有些累,还需要更多的静养,不要胡思乱想,妖魔鬼怪就是胡思乱想得出来的迷信。”
两人交谈片刻后,天色中的一轮金色耀眼的太阳已经移动了些位置。
洛苍:“我休息够了,我先去劳作吧。白叔叔,你先去陪着语霜吧,以前你经常打仗,现在你空闲了下来,要是不多陪陪,会后悔的。”
白牧:“我就是因为从小打仗,现在完全不明白该如何讨女孩子的欢心。唉,以后不会再有像我这样的人了吧。”
洛苍:“白叔叔快去多陪陪她吧,就算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起也好。去夸夸她可爱,漂亮,就像你见过最受人们欢迎的事物那样。”
白牧:“真的没问题吗?”
洛苍:“当然,想想你所认同或者所信赖的人,他们喜欢什么,你就用什么去夸夸她像什么。”
踏过阡陌,踏过绿草,迎着盛夏生机盎然的热烈芬芳,怀着忐忑不安的腼腆心情,白牧来到自己女儿身边。白语霜在太阳照射在山峰所形成的清凉影子下,那儿就在山麓下。
白牧腼腆地想着自己所认识的人们,他们最珍视或是喜爱的事物,紧张地开口说道:“那个,额……语霜,嗯,我想和你聊天。”
白语霜依旧那样温婉有礼,让人如沐春风:“说吧,父亲,有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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