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人!”
一见到那些人的模样,贾巴尔顿时明白了。
“在库拉河的上游,有蒙古人专门用来流放犯人的飞地格利亚,格利亚位于高加索山中,靠近哥萨克人的基地库班城,专门用来监视附近的库班人、阿迪各人、卡尔巴金人”
(库班城,后世克拉斯诺达尔)
虽然对蒙古人的新代表土尔扈特人不大感冒,但人家的实力终究还是要比车臣人强一些,如同迪拉亚一样,贾巴尔也叹了一口,然后扭转马头朝着河岸走去。
没多久,他们就回到了河滩上。
而那些土尔扈特人已经在那处下坡的地方排成了一个严整的队形!
刚才看时除了服饰奇特,贾巴尔并未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但现在自己的人马在河滩上,而那些人却在河堤上,双方之间的距离也就是隔了一道下河的缓坡,于是,对面带给他的感受就愈发强烈了。
都是些十八九岁的少年郎,无一例外都是蒙古人,这倒不意外,意外的是这些人明明只有十八九岁,蒙古人的胡须又很少,少年就更是如此,但就是眼前这些人却给他带来了充足的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他在剽悍善战的哥萨克骑兵身上见到过,在出身于突厥部落,后来成了波斯皇帝的纳迪尔沙的近卫乌古斯军团身上也见到过。
在奥斯曼帝国的精锐骑兵西帕西重骑兵身上自然也见到过。
那些人都是大国精锐,全都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了百战精兵,土尔扈特人的精锐骑兵他自然也见到过,但依旧没有眼前这支全部由少年郎组成的骑兵队伍带给他的压迫感大!
初春的北高加索风势依旧强劲,一年四季从未间断从西边大西洋上过来的咆哮西风,不甘隐退的西伯利亚寒风,以及变幻不定的从里海吹过来的阵风交替影响着这快地方,从来没有缺席的时候。
百余骑肃立在寒风里,一个个上身挺得笔直,一个个面无表情,眼神却又有着无比的坚定和漠然。
同样是从与波斯人、哥萨克、土尔扈特人的游击战中反复历练出来的贾巴尔知晓那种神色背后的意味。
杀过人,还杀过不少人。
很少打败仗进而带来的强大无匹的自信。
还有......但这一种情形让贾巴尔有些恼怒。
那就是,对自己的无比蔑视!
“咳咳......”
贾巴尔清了清嗓子,放出了他四十岁正值壮年巅峰的浑厚嗓音,暗地里显示出他尽揽秋月春风的老练。
“我与喇什大汗一向礼尚往来,却不知晓附近还有一支他的人马存在......”
他首先抬出了敦罗布喇什的大旗,如果眼前,不不不,他们肯定是土尔扈特蒙古人,但由于喇什只控制了土尔扈特本部,对于和硕特部、杜尔伯特部并不能完全控制,故此,这支少年兵出自其他两个部落也不出奇。
特别是杜尔伯特部,人数仅次于土尔扈特部,被为了分化土尔扈特人的沙俄安排在靠近顿河的地方游牧,生活、习性已经在向俄国人看齐了,有着这种不伦不类的打扮也不出奇。
但这种可能性很小,北高加索一带都是土尔扈特本部的势力范围,杜尔伯特部不可能越过他们跑到这里来。
此时,如果他们确实是喇什的人马,无论如何都会做出应答的。
但回答他的依旧是无尽的沉默。
“对了”
贾巴尔虽然有些恼怒,但他终究是过来人。
北高加索一带,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有几个部族,都在哪里盘踞,有什么著名的人物,几乎所有的大部落头目都是门清,眼见对方不答应,他突然想到一事。
“蒙古人部落里还有一个有名的贾恩家族,就是上任大汗的遗孀部落,贾恩,本就是最后一任库班大汗的女儿,后来与土尔扈特大汗敦罗布旺布媾合,虽然没有正式成亲,但依旧接手了旺布的偌大遗产”
“贾恩是库班人,手底下至少有一万户蒙古牧户,在库班当地继续拥有自己的部落也在情理之中,他们皈依了东正教,习性、服饰接近俄国人就可以理解了,多半如此”
“咳咳”,想到这里,贾巴尔豁然开朗,“原来是贾恩哈屯的人马,幸会幸会,以前贾恩哈屯还在库班时,我曾经拜见过她,她的部落人员前往波斯经商,我部从未为难过......”
话音未落,岸上猛地传来一句。
“你说完没有?”
贾巴尔这才循声看去,只见说话的那人正好处于队伍正中,蒙古大帽的前檐压的很低,让人看不清面目。
不过其声音低沉、悦耳,但确实是一个少年郎的声音,他说的是突厥语,听得出并不熟稔。
先是沉默,接着又是沉默,眼下又是这句毫不留情的话,让贾巴尔顿时怒不可遏。
“你算个什么东西,就算是喇什大汗,贾恩哈屯亲至,也没有你小子这么张狂吧”
正想着,岸上的队伍突然传出了一阵号声!
这种铜号贾巴尔在俄国人的军队里听过,但曲调又完全不一样,俄国人的号声冗长,岸上的号声却短促有力!
“不好!”
贾巴尔心道不好,正要向队伍下令往两侧撤退,岸上已经飞来了一大片黑乎乎的东西!
“手榴弹......”
“轰......”
贾巴尔的运气不佳,“手榴弹”一词刚出口,自己就被一块手榴弹爆炸后四散的碎片击中,然后眼前一黑就跌落马下!
岸上的进攻并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
又是一大阵手榴弹扔出后,一阵又一阵的密集枪声就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虽然贾巴尔生死未明,但余下的车臣人却是知晓火枪的,但如此紧密的火枪声还是让他们大吃一惊。
此时的火枪,无论是各部族手中的火绳枪,还是欧洲各国普遍列装的燧发枪,都是前装的,每装填一次还是需要花费好一阵时间的,但岸上的蒙古少年却能很快进行发射。
眼尖的车臣人终于见到了一件事情。
那些蒙古少年并没有从火枪铳口进行装填,而是从身上掏出一物直接装在火枪枪机附近,唯一一处与其它火枪相同的地方即使就是往引药池里放引药!
一大阵手榴弹以及暴风骤雨般地火枪射击后,车臣人根本反应不过来,等他们反应过来时,队伍已经变得稀稀拉拉了。
“呜......”
熟悉的军号又响起来了,不过这次却稍长一些。
蒙古骑兵冲下来了!
车臣人哪里还敢迎战,赶紧往河滩上下游四散奔逃,不过少年兵似乎并不想放过他们,百余骑此时一分为三,一部分留在原地继续击杀,另外两部分则分头追去。
此时,正在马上瑟瑟发抖的迪拉亚终于看清楚了,从上下游的远处又飞过来了两队骑兵,正好将奔逃的车臣人截住了。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库拉河渡口的战事就完全结束了。
此时,胸口被一块粗糙的铁片击中霎时晕厥过去的贾巴尔终于醒来了。
很不幸,他甫一醒来就听到了一个宛若晴天霹雳的对话。
“台吉,战果出来了”
“说”
“是。根据对俘虏的审讯,此次是车臣靠近库拉河的卡亚苏拉部落前来追击切尔克斯景教徒的,该部落有三百余户,青壮已经被我全歼”
“我军无一伤亡,只有一个倒霉蛋在追击窜入河里的车臣人时不幸陷入淤泥,弄了许久才救出来”
“一百四十多名切尔克斯景教徒全部救出来了,但马匹先是长途奔行,又长时间浸泡在冻水里,就算弄出来也不能当战马使了,只能杀了吃肉,但他们的首领反复哀求,我等只得利用缴获的车臣人的马匹将其一一拉了出来”
“切尔克斯人正准备下河游泳,厚重的长袍全部扔掉了,幸亏我等来得及时,否则一个个非冻坏不可......”
正说着,迪拉亚披了一件从死去的车臣人身上扒下来的长袍跑过来了。
“哪位是台吉?”
高加索人并不知晓台吉的意思,还以为是“将军”、“老爷”一样的称呼。
那位压低着帽檐的年轻人此时终于将帽子摘了下来,露出了他那奇怪的发型。
一头短的捏不住的头发,比高加索人见到过的喇嘛还短,发茬根根竖起,与这些少年郎们的勃勃生机倒是相得益彰。
再看时,所有的少年都是这样的发型。
只见这位年轻人约莫十八九岁,身材高大挺拔,面容却与时下的蒙古人有些不同,面庞略长,白皙,轮廓分明,眉如点漆,一双眸子不时在转动着,当迪拉亚发现他看向自己时似乎有精光在闪动。
“我就是”
年轻人淡淡地说道。
“请问......”
“这你就无须知道了”
年轻人转身离开了,不过他接下来的话让包括迪拉亚、贾巴尔在内的人都是大吃一惊。
“事到如今,告诉你们也无妨,我,叫乞塔德,就是特鲁琴的掌控者”
年轻人云淡风轻地走了,给他们留下了一个修长挺拔的背影。
乞塔德,蒙古语“长得像汉人的人”,就如同女真人称呼他们族里长得像汉人的人叫尼堪一样。
“这就是特鲁琴的恶魔?”
贾巴尔似乎还抱有一丝希望,不过乞塔德很快就粉碎了他的希望。
一日后,乞塔德带领蒙古骑兵袭击了百里外的卡亚苏拉,与迪拉亚等一起将其家小全部救了出来,然后洗劫了卡亚苏拉,将年轻女人和孩童全部掳走,最后一把火将卡亚苏拉烧了。
迪拉亚等人将留在部落里的老弱残兵一股脑都杀了。
这也是乞塔德要求的。
“对于抵达库拉河的人,不是全部进去,就是全部杀死”
“这就是特鲁琴的信条,至高无上的信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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