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叛逆的王与臣

  “柏然兄,你醒了。”青衣男子摇曳着酒杯,躺在椅子上,眯着眼睛懒散的说道。他像是一个贵公子,如流云般的绸缎和细腻不菲的玉点缀在身上都没盖过浑身的气质。

  “观棋兄莫笑话我了,是我技艺不精。”灰衣男子苦笑道。

  “所以,青州真的沦陷了吗,柏然兄。”满目的桃花零落飞入庭内,宋观棋捻起一片桃花,望着无边大山之外发怔。这里很美好,但总有地方受苦。

  气氛沉闷了起来,连同春风都潦草了几分,“都说观棋不语真君子,你怎么话这么多,絮絮叨叨的,其实……不只是青州,云梦泽,大别乡,连白京城都沦陷了。”短暂沉默后,李柏然一把抄起桌子上的酒,痛饮一口后低声说道。

  桃花酒是极好的酒,这是李柏然最爱的酒,这种酒一点也不苦涩,回味之余只有春风拂面,是桃花坞的珍藏。但如今此酒也是苦罢。

  庭外是连绵无尽的桃花和如墨蜿蜒的山峰,四季在这里失了色,连白云都被染的温柔,这里是人间三大绝景的姑苏桃花坞,是文人墨客赞不绝口,提笔称颂之地。

  但景色再美是无用的,等到只有这种景色时,怕是立马就失了色。

  嘶吼声,磨爪声,贪婪的神孽向桃花坞不断的冲击,迷失在美好的幻境里。

  风又乱了,携着星夜下的黑雾如潮水席卷而来,好似有什么在黑夜里低鸣,这是来自地狱的声音。

  “我该走了。”李柏然望着远方,站了起来。。“那你估计是要回不来了,就你这身板,就你这实力,你能干什么,为什么不等监天司来。”

  “来不及的。”李柏然叹息道。

  “观棋兄,你听说过剑仙吗?”李柏然突然又笑着说道。

  “剑仙?”宋观棋没想到这个时候他还在开玩笑。李柏然从小就想成为剑仙,但他不是剑仙,他是剑客,也从来没有剑仙这种命格。

  “你且在此处看着,还有记得帮我备上一壶桃花酒,可千万别忘了。”李柏然大笑着走了出去,宋观棋没有拦他,他知道是拦不住的。

  这这个世上总有些人,一旦拿定主意,便不会回头,不论风吹雨打,前面有山,他们就跨过山,前面有海,他们就填平海,他们快意潇洒,不畏不惧。

  李柏然折下一枝桃花,哼着歌谣缓缓向外走去,“白云在天,丘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复能来。”

  李柏然觉得这剑甚是顺手,他也从来没像这一刻一样如此像剑仙。也许就该如此,他忍不住自嘲道。

  满园的桃花唰唰作响,无风却反复摇曳,细细看去,空中像是有无数锐利的丝线,割开了黑雾与桃花,将缤纷与绚烂,危险与安全在空中撕裂出一道明确的界限。

  这是李柏然的剑,如满船清梦压星河,使得黑雾不断的翻滚,而李柏然却安然不动,在暴风雨中坚定的握住桃花,作为剑仙,多少得有点定力,这个男人想到。

  宋观棋握白棋的手僵住了,怎么也放不下去,这是死局,黑棋如残暴的君王,死死咬住白棋,像是要一口气咬断猎物的脖子,不肯放口,这是殊死的一站,也是南郡十八洲百姓的生死一战。

  黑棋确实是君主,他是高贵的移山覆海魔君,天生的残暴之王,禁域的绝地领主,大地在他的身躯下悲鸣,无数地龙咆哮着翻滚,山峰崩塌撕裂,江河在他的左右下遮蔽了天空,如倒悬的瀑布,越向无边的旷野,席卷了哀嚎的人群,他的势能让人颤抖,这是王才有的力量。

  剑气倒灌了上去,银白的激流直冲云霄,像是要嘶吼着翻身,不顾一切的上涌,清气与浊气相撞,天与地的界限消失,在茫茫世界上,一枝桃花几乎消失不见。

  这不是剑客该有的威能,从来没有一个剑客能与王抗争。

  “我要做大剑仙!超级厉害的那种。”

  “那我呢我呢,我做什么呀!”

  “你吧,就给我端剑吧,做我的侍童,哼哼!”

  宋观棋赤红着眼睛望着远处的大战,以太值不断的飙升,已经到了极为危险的地步,战斗的余波似是要毁天灭地,修长的身影被击飞到撞碎数个山峰。

  无边的混沌中,一个庞大的身躯从界限中挣脱,祂身披黑色的鳞甲,带着远古的气息与摄人的气场,血红的双目如猩红的海洋,这就是海洋与大地的统治者,祂是天生就应该抛出战旗,向世界宣战的伟大。

  “凡人,你很特别,本座予予你权利,告诉吾你的名字。”翻滚的黑雾中,那个似龙似鳄,如巨神一般伟岸的生灵,咆哮的吼道,他的声音不是人类的语言,是奥妙的原初之言,如洪流般浩荡,从天地之间传来,无数的法则环绕在他周围,元素在向他臣服。

  “我的名字你无需知道,我只是朝廷的鹰犬罢了,你只需明白,我是杀你的人!”李柏然从山峰中爬出,伸手拂去嘴角的鲜血和衣服上的灰尘,他向来是讲究的人,容不得衣服粘半点灰,但讲究的人生来就是要屠戮王座的人,李柏然燃起愤怒的火焰,将它关押在双目,向王座上的人发起挑战。

  “人类都是像你这么骄傲的吗?你的身躯脆弱不堪,你的灵魂飘忽不定,你是多么的弱小!千百年来,无数人在我面前哀嚎过,他们痛苦挣扎,有的向我卑微臣服,有的向我跪求生的可能,可笑吧,吾甚至感受不到他们的存在,而今天,你居然胆敢敢忤逆朕。”

  这是一位王的怒火。

  祂展开如黑夜的双翼,遮蔽了天日,将浑身力量聚集,向李柏然冲去,大地被撕裂,祂嘶吼着,愤怒着,如降世的雷罚,势不可挡。

  “凡人,吾的名字为盖亚·阿尔基斯。”祂咆哮着,山川在颤抖。

  “云染,孟然,秦念念……”李柏然嘴唇微动的念着。

  “你失去了理智,你成为了野兽,你屠戮了数万人类,将你的不甘愤怒撒在无辜的人身上。”

  “你本应该付出代价,现在从你的神座上滚下来!!”

  一道道剑气如怒雷席卷而来,天地中升起无数的光柱,直冲云霄,青州,云梦泽,大别乡……天地间浮现了无数的剑,有的破旧,有的锋利,他们在空中颤着,像是一头嘶吼的龙类,向叛逆的罪臣发起最后的审判,他们来自九州四海,而它们今天都只有一个目的,杀死祂!

  万千的剑在空中化作长虹,这是必将降落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亚托念起庄重而复杂的咒语,祂向天地下令,元素暴烈的汇聚在一起,黄河从山地里挣开束缚,最柔软的水化作最暴虐的武器,九曲蜿蜒将其化为斩断天地的大戬,向长虹掷去,携带无边的威势与王的怒火,这一击必将成功。

  李柏然没有躲,他一脸漠然,讥笑的看着亚托,这一刻,猎人与猎物互换了,大戬轻易的将他劈断,作为交换,他的长虹也被扔出。

  无法接下,无法逃跑!

  这是凡人的怒火,将点燃王的神座。万里山峰削断,云层被撕裂出两界,江河在蒸发。

  必将命中的剑刺入王的头颅,千征百战的盔甲没有保住祂的性命,祂带着祂的不甘与暴虐,倒在天地之间。

  654年,洪水暴涨,冲垮玄武门,生灵涂炭,百姓哀嚎,帝君命能人志士40余人救灾,水灾平定,一人归。

  ……

  宋观棋捡回了剩下的剑,在这场弑神的战役中心,只有一柄名为白虹的剑尚能使用。

  他坐在李柏然墓前,递上一壶桃花酒,片片桃花落在坟前,墓碑上刻着——剑仙李柏然。

  “倒也还潇洒。”宋观棋说到。

  回首千载岁月,宋观棋像是穿越了光阴的界限洞穿未来,提着酒向桃林深处走去,半醉的笑道:“是个好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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